夏侯嬰看韓翊猶豫,微笑著看向陳平。


    陳平心裏有些怨怪韓翊,劉邦因著他和張良的情麵,給了韓翊那麽多的好處。韓翊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論出身,現在劉邦的麾下多的是六國貴族之後,他幹的事,好多人擠破腦袋都搶不到。


    不過把劉邦交待的事做好,才是他目前最該做的,再加上夏侯嬰也在跟前,他不好讓韓翊當麵太過難堪,隻得強擠了笑容,問道,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難處了?盡管講,隻要我們這頭能做到的,盡力去辦。”


    這哪是什麽客氣。韓翊聽得出來,這是退一步進十步或者更多步的催促,得趕緊把對策說出來,他提了幾個問,


    “現在匈奴那頭在華夏的耳目,是不是隻有鬆子一個?”


    夏侯嬰臉上的微笑消失了,陳平也認真了起來,


    “不隻她一個。據我們得到的線報,至少就有四個之多。不過好像鬆子的話更有份量。”


    韓翊心頭的石子落下了些,他又問,


    “那匈奴那頭排得上號的訓鷹人,襄助是不是唯一?”


    夏侯嬰半低著頭沉默著,陳平好像悟到了什麽,細細回想了一陣才回答道,


    “自從趙托收服了東胡之後,身邊的獵鷹人就多了起來。白山黑水之間本就是有名的極品好鷹的出產地。聽說那些個新進的獵鷹人,有好幾個比他還要出色得多,而且還是以前沒得到過東胡王重用的那種。”


    韓翊的心裏更有把握了,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是不是隻要爭取到匈奴在漢楚之爭中中立,就夠了?”


    這個問題讓陳平也頗感為難。他看向了夏侯嬰,夏侯嬰睜開了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神,笑著反問道,


    “就不能再多爭取點嗎?王上說了,這次記你一大功。”


    韓翊看有戲,心裏就更敞亮了,他說道,


    “過猶不及。趙托對我的那點救命之恩,除了他,誰都不知道是基於當時陳都尉手上的兵權有用還是他是真心想幫我。


    不過萬千變化中,隻有人性不變。


    襄家雖然作為大家族實力不容小覷,可是他們卻單單忽略了這一點,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說直白點,襄助現在是匈奴單於的臣,他首先應該考慮的是匈奴的利益。


    對於現在的匈奴來說,華夏最好的狀態莫過於楚漢無休止的爭戰。


    隻有華夏內部打起來,華夏族才不會有那個實力組織像始皇帝進的三十萬鐵騎攻打匈奴。


    說得再現實一點,在這場戰爭中,匈奴的戰馬賣得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價;而匈奴必須從華夏進口的鹽巴、布匹等,卻空前地優惠量足。


    最重要的是,趙托不是昏庸之王。早在修武的時候,韓翊就見識過他與陳平煮酒論英雄的壯舉,他對華夏族的曆史,不輸於陳平這個土生土長的華夏族人。


    先不用說更久遠的,自大周朝以來,就經曆過許多臣奪君權的事。被奪權的君王的下場有多麽悲慘,曾為趙托感歎過。所以韓翊可以斷定,臣下弄權定是他的心頭大忌。


    而襄家要襄助做的,就很有這種嫌疑。漢國這頭隻要不動聲色地搜集襄家人相關動作的證據,就足以打亂彭城的計劃。


    韓翊要的,就是讓陳平從這個地方打出一個缺口。


    韓翊的意思陳平聽懂了,這不失為一種四兩撥千斤的辦法,比直接派韓翊去作生死鬥要好得多。夏侯嬰的嘴裏沒了誇讚之語,眼裏卻滿是讚許。


    韓翊心下的石頭這才落了地。天聊到了紅日西墜,他的步履才輕快起來,出了門在一個不易被人看見的角落,抹了把汗,猛地才回憶起自己想要向劉邦求助蕩平梁家餘孽的事,方才智解危局的興奮勁一下子就落到了塵埃裏,蹙緊了眉,攏了攏長袍,急急地往家的方向趕。


    兒子長得齊腰高了,韓翊這才想起自己連他的名字都給忘了,心裏對他和鈴兒滿是愧疚。


    不用東奔西跑,鈴兒不再是那個瘦弱之人,已經微微有些富態,很有些呂媭身旁的貴婦人的麵像,她殷勤地迎接著韓翊,諜諜不休地說著些體己的話,主要是對於城中貴婦對她的待見很是自豪,


    “這些個貴婦中啊,就數王後的親妹子最是熱心腸,隻要我這頭稍微有點為難,她總是第一個站出來幫忙。好多年哩,我都不好意思了,總覺得把你給我的那些個家用都送她那兒都不夠。”


    櫟陽城就那麽大,在樊噲府上發生的那些個事,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韓翊不相信以有著極強間者本能的鈴兒會沒有聽說過。


    他知道這是鈴兒在勸和,或者是呂媭在要他在呂雉的事上多上上心,抑或者這也是劉邦的意思。


    韓翊憨厚地笑笑,心裏隻覺得苦。別人羨慕他家中幾個姬妾都美如天仙,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項顏早年吃過太多男女大防的虧,即使不是他的錯,對他也總保持著一種不冷不熱的距離;倉慈與她青梅竹馬,感情最為真摯親厚,可是卻在宮中不得脫身;現在這個鈴兒,與他育有一子,按理說與他該最有家人的感情的,可她總免不了把他拉入種種利益糾葛之中,還是最要命的那種權勢類型的糾葛。


    韓翊心裏的那雙眼睛早已淚雨滂沱,他笑了笑,言不由衷地說了些應景的話,然後以有急事要處理,再一次離開了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家。


    不過他並沒有走遠,在行人稀稀落落的大街上轉了幾圈後,又回到了家跟前,找了個別人家的柴房將就了一夜。柴房再簡陋,勝在脫身容易且不容易被梁家人纏上。


    在夜裏,他一遍又一遍地複盤了與梁掌櫃的種種,還有與項羽還有劉邦的種種。可勁地找著出路。


    梁家,真是個大麻煩。


    忽然,他想起來,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聽到過梁家暗自囤在各地的糧食被焚的消息。也就是說,陳平他們還沒有動手,如果順著這條線來捋,可能是個辦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漢諜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二十五萬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二十五萬石並收藏大漢諜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