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了沒?”項伯坐在項羽下首,問前來回稟的探子。


    “送到了,他們在洛陽賞花,據說是韓翊作的東。除了那兩個好奇心害死貓臨時起歹意的沒了外,還有那個養鷹的去了塞北,其他的,都一個不落地在往回走。”


    到一大家都不熟的新鮮地界,總有個同行的當地人作東,項羽和項梁起事前,在和同齡人出外辦事的時候,都是這樣的,他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不過,項伯卻多留了個心眼,“那個養鷹的,是怎麽跟北邊搭上線的?沒有穩當的去處,他敢跑那麽遠去?”


    薑還是老的辣。探子的額角上流下汗來,


    “據說是幫人打架然後就被帶走了的,帶他走的那人看起來來頭不小,是往東北方向走的。”


    項伯這才放下心來。


    先前探子說好像看到修武城那個幫過陳平的匈奴人去過櫟陽,他猛一聽想到的就是匈奴與劉邦勾結起來後的項羽在軍事上的優勢將不複存在。


    現在聽到那人帶著襄家的那個養鷹的小子去了東北方向,心下才稍稍安穩了些。


    “那劉邦和匈奴那頭互贈了什麽禮物?”項羽一直沒說話,項伯倒像個老媼一樣喋喋不休。


    “聽說匈奴送了幾個養鷹人,結果劉邦嫌不頂事,沒要,全退回去了。”


    “嗬,還算姓劉的那老家夥不糊塗,那些個鷹,再強壯的也不頂事,隻要敢出現在本王麵前,本王一箭一個,管保半片毛也在天上留不下!”


    項伯看了項羽一眼。


    自從沒有範增後,在處理內政方麵他自己也覺得吃力不少,軍中倒是有那麽一兩個能幹的,但都是半路上進來的,連範增那樣的他都不敢完全相信,還能信投機的麽?


    不過他也有愧於項羽,如果當初他不是信了劉邦的鬼話,與他口頭上約定了兒女親家,他又怎麽會做出那種荒唐事,給項羽留下劉邦這麽大的一個後患?


    當他讓韓翊把劉縈的遺體用那種屈辱的方式送回櫟陽時,就已經認清了現實,斬斷了與劉邦的曖昧關係。


    身邊沒有一個用得上的可信之人,還是虞美人的的兄長問他“為何經曆了彭城之敗劉邦還能那麽快地緩過勁來”提醒了他,那個劉邦,就好像命格外地硬一樣,怎麽都打不死,反倒是項羽的有生力量在一點一點地被消耗掉,並且極難再補回來。


    是嗬,為什麽?


    他很愁,是因為蕭何麽?可是,如果把蕭何交到自己手上,自己敢像劉邦那樣重用蕭何嗎?


    答案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韓信、陳平還有趙堯他們這些個現在劉邦身邊的能人,一個個的,不都是從楚營這邊跑過去的。


    不安,似乎成了楚軍最上層的心病。劉邦怎麽就能那麽心大呢?


    “大伯,需不需要把從櫟陽回來的那些個少年們都查一下?”項羽看項伯心事重重的樣子,以為他有顧慮。


    實際上不是。因為裏邊也有項伯自己的間者,如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他的耳目。況且那些個都是彭城的大家族的子弟,他們的親人好多都在為項羽效力,在沒有切實證據的情況下,是不宜輕舉妄動的。


    “大伯,那個韓翊,我看著他的心思不在我們這頭,要不,我把他趕回洛陽去,免得他夾在我和劉邦之間也為難。”


    項羽怕的不是韓翊為難,而是項顏不好做人。他向項伯等族中大佬提了好幾次,恢複項顏族中人的身份,可是他們就是不同意。


    沒了名分,他就沒辦法接項顏回家,要是再與韓翊斷了夫妻之名,那項顏就真的成了無主孤魂,一旦遇到什麽事,連個為他遮風擋雨的人都沒有。


    韓翊做的某些個事,他也有所耳聞,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他的妹夫,他早就墳上長草了,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家族讓自己為難了。


    項羽的眼底寒意更重了一層。


    “孩子,小人和君子各有其用處。就好比說,現在我們需要劉邦的軍隊傾巢而出,激怒劉邦的物件,由他來送最合適。


    別人未必能把東西送到劉邦那頭;如果他因為這些個事死於劉邦之手,也省了我們惦記。”


    這是範增離開彭城前教項伯的。


    他到現在都看不清,要殺一個家族已經沒落的豎子,犯得著那麽地大費周章麽?


    但是,他們的策略總也不奏效。上次劉邦把呂雉和劉太公關到籠子裏與大黃犬惡鬥,呂雉那般地兒狼狽,劉太公還沒了多半條命,居然在漢國那頭沒激起半滴浪花來。


    當然了,那次不是他突發善心放呂雉翁媳一馬,而是那兩人,一個是漢國現任諸侯王的父親,一個是漢國下一任諸侯王的母親,他們作為人質的價值實在是高於泄憤的價值。


    那事還有另一層深意,那就是試出了韓翊的真心。


    韓翊的命,真不值得他項家人珍惜,也就不存在放不放他一馬之說。


    “大伯,除了鴻門那次,我一直在想當初那些個用生命勸我不要回彭城,務要定都關中的人。


    我後來一遍又一遍地在複盤,如果當初我定都關中,那麽劉邦就出不了陳倉,他一出來我就能迅速地把他鎮壓下去。


    如果定都關中,從敖倉那補給軍隊糧食方便,宵小們想要從關東襲擾我大後方也沒那麽容易,就不會有彭城之禍了。


    想當初,亞父也勸過我,我為甚沒有聽進去呢?”


    項伯睜大了眼看了一眼項羽,這才沒多久,他已經學會反思自己的過失了,就衝這一點,他比自己強了不少。


    “加重對韓翊的稅收吧。至少要和米大家的一個樣,與其等他死了之後留給劉邦,還不如咱們自己用。”


    項伯走了,他留下了這麽一句。


    現在項羽與劉邦在打仗,每天的糧草輜重消耗非常地大,還時不時地在運輸途中被劫,能想的籌糧的辦法他都用了,至於說韓翊,他是差不多最後一個動的,他對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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