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卷著血色,如同夜空災星劃落。


    黑白拂塵碰上摧金斷玉的利刃,憑借著霸道的罡氣加持卻仍舊能攔擋幾分。


    可憑借著血煞之氣,二者相持之下,麵對胡越的刀勢,道人絲毫撼動不得,不得不將散出的氣勁盡數回攏。


    看著手中的麈尾絲絲斷落,已然少去了半截。


    “狗日的,哪來的小鬼這般難纏!”


    覺察到體內氣勁的迅速消弭,眼看自己就要陰溝翻船。


    道人心中不由得暗罵,也已經無法分心再去操控蘇攀的那具屍身。


    可這一旦沒了阻礙,蘇似伊那邊自然也就空出了手。


    這再要僵持下去,自己隻怕是要死在這劍柳山莊裏。


    反正自己要的答案有了結果,回去也有了交代。


    道人索性心下一狠,眼含怒意,收攏罡氣,側身倒退,任由那血刀斬落。


    「未明」顯露的鋒芒淩厲異常,縱使道人自認做好了萬全準備,也想好了會落得個什麽樣的傷。


    但他還是沒預料到,那晦暗的刃口劃破他的身軀後,那寸深的刀口那從肩膀直到小腹,足有三尺長。


    可身上亙著如此一道傷口卻也隻是稍稍讓道人的道服沾染上了些微血腥。


    胡越知道,眼前之人的鍛體與季軒師兄一樣,已達「金血」之境。


    此等外傷觀之雖重,但還無法危及性命。


    而那道人心中清楚,真正要命的是灌入經脈的血煞之氣。


    胡越這一刀落下也再無餘力,沒了雙腳支撐,整個人止不住地傾倒。


    顏輕雪心急,撲身摟住他死死護住,奈何這飛身一刀的衝勁太大,二人在石板地上連滾了幾圈才堪堪穩住身形。


    不過如此狼狽仍由不得道人稍作喘息。


    一旁的蘇似伊和柴玨見其重傷,早已蓄勢待發。


    二人雙雙提劍刺來。


    道人甩過手中的拂塵,隻剩下半截的麈尾裹纏著他體內僅存幾分罡氣,撒開化作巨網遮擋眾人視線。


    任憑蘇似伊和柴玨手中長劍劈舞,始終越不過這道屏障。


    道人邊擋邊退,勉力提起氣勁,一個飛身抱起那被柴玨一劍穿身的稚童狼狽逃竄。


    拂塵上的絲毛落了一地,待到那張巨網撤去,僅剩幾撮黑白相間的麈尾驟然乍四包隻剩下了一根光禿禿的木杆懸在半空中,而道人和那稚童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一戰落幕,人傷,心寒。


    蘇似伊切實地感受到這處山莊中滿盈的血腥,怔在原地徹底丟了魂,握劍的手起初隻是顫抖,可無力感漸漸侵染全身。


    當看到一臉無神的柴玨回身去收殮屍身時,她心中僅剩著的一根弦驟然崩斷,淚珠混著血汙緩緩滑落。


    長劍落地,此刻她隻覺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不斷揮手扇在自己臉上,可臉上的刺痛隻是讓她愈發清醒,麻木的手掌愈發的無力。


    自己的實力雖不及那道人,可父親姑姑遇害之時自己若是在場,怎的也能護著二人周全。


    可如今,卻是追悔莫及。


    另一邊,胡越躺在石磚地板上,無力地喘著粗氣。


    望著夜空中高掛的月亮,他雖耗盡氣力,可思緒卻始終沒能停下。


    顏輕雪則是坐在他的身旁,一邊用隨身的水囊衝洗傷口上藥,一邊等著接下來要說的話。


    待到稍稍緩過勁,胡越勉強撐起身子,無力地問道:“有什麽頭緒嗎?”


    回想方才道人操控屍體如臂使指,顏輕雪也是一頭霧水:“沒有,就算是無心樓裏也沒有這麽邪門的功夫。”


    “看來得回閣裏問問了。我感覺這事不止是與當年舊事有關。”


    胡越望著不遠處二人的身影,隻得長歎著起身,走到了正在收殮屍身的柴玨身邊。


    “節哀。”


    柴玨沒有理會胡越,將火油灑滿麵前的屍山,兀自敲打著手中的燧石。


    火光乍現,沒過多久,濃烈的焦臭味裹著血腥撲麵而來。


    柴玨這位王府世子緩緩回過頭,平日那散漫的眼眸中第一次閃現出幾分凶戾。


    他咬牙顫抖著,死死地盯著胡越。


    還沒開口,但胡越也明白他要說什麽。


    複仇!


    可雖如此,胡越心裏更明白,此等詭異手段,絕不是尋常的江湖門派爭鬥。


    而且又偏偏在這個時候盯上了這劍柳山莊。


    但此間的聯係僅憑眼下這點信息,毫無頭緒,根本理不清。


    縱使心急,也不可妄動。


    今日一戰,以四敵二尚且如此吃力,下次遇上對方有所準備,隻怕是全身而退都成了問題。


    “柴玨,緣由尚不明了,眼下我們先回閣通報。屠滅山莊,褻瀆遺骸,如此喪心病狂之舉,絕不能任其逍遙法外。”


    沉思之間,身後傳來幽幽低語,蘇似伊的聲音沙啞。


    “胡少俠,你身邊這位就是無心樓出身,要現成的情報,「生」字門可比淩雲閣靈通。”


    在她看來,顏輕雪就是那「歡」字門門主的心腹之人,自然能從無心樓的門路裏弄到情報。


    此刻,她顧不得他人感受和自己的臉麵。


    可胡越在乎。


    “蘇姑娘,輕雪如今已經離了那地方,何必為難?”


    蘇似伊不依不饒,既然先前刻意隱瞞肯定是有所顧忌,不妨以此相要挾!


    “要不你親自問問她那日是如何......”


    沒讓蘇似伊把話說完,顏輕雪當即應允:“無妨,我在樓中還有些人脈,有位故人倒是可以賣我個麵子。”


    “輕雪,你這......”


    見胡越困惑的目光傳來,顏輕雪也隻是微微搖頭:“一來一回,難免耽誤,不妨托人回閣傳信。我們如今在外,正好也有時間搜尋線索。”


    胡越隻得輕歎一聲:“那就讓胡洛那小子回去,既然隻是搜集情報,多他一個不多。”


    “行。”


    “嗯,二位,我們先下山通知胡洛和船家,今夜先找最近的鎮子落腳吧。至於這裏......”


    “我們會處理。”


    蘇似伊開口,言語卻毫無生氣,猶如行屍走肉。


    縱使胡越憂心,想要相勸也是有心無力,隻能扶起顏輕雪,一同走下山去。


    二人出了山莊大門,走在山道之上,隻聽得幾聲重物倒塌的巨響。


    回身望去,隻見衝天的火光迅速蔓延,直至將整座山莊的房屋瓦舍盡數引燃,似乎要將整片夜空都給點亮。


    日後江湖人再論起這微子山上的劍柳山莊。


    其結局隻能是在一場不知緣由的大火中被付之一炬,數代的傳承隻餘下蘇似伊一人。


    火光映照大門內那二人的身影。


    慘紅的夜空下,他們佝僂著,顫抖著,慟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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