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河神廟詭異,可你們偏生不聽,非要來鬼地方夜宿避雪,現在好了?”


    “敢於深夜來此地,要麽是猛獸下山覓食,要麽就是……妖!怪!”


    聽著大門外的急促腳步聲,矮胖二人勃然色變,目帶驚恐。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讓高個兒停下腳步,額頭冒汗,弓箭對準大門外,雙腿卻是在不斷顫抖。


    反而那藏身神像後方的瞎眼少年,卻暗自鬆了口氣,明白他和白狐臉女子暫時是安全了。


    隻是透過丹田內的神秘小黑石,當周長生“看”到破廟之外的場景之後,一顆心卻再次懸了起來。


    破廟外,飛雪漫天。


    一群身披黑甲,頭戴黑色頭盔的騎士,護衛著一名白衣少女,跨馬奔騰而來。


    那少女白衣素雪,頭戴鬥笠,鬥笠下方白紗遮麵,讓人看不清楚真容。


    漫天飛雪紛紛墜落,竟無一片雪花能落在少女身上,瞬間氣化蒸發,化為漫天白霧。


    “村中三老曾言,這世間有‘宗師’,飛雪落而不沾身,莫非這位姐姐是——宗師?”


    周長生心中震驚,好奇地打量著少女,奈何這少女臉上白紗雖薄,哪怕“近距離”觀察,卻依舊看不清楚她的真容。


    但這少女氣質極為高貴,渾身仿若彌漫著一層“生人勿近”的凜冽冷意,四周騎士皆是目不斜視,便是有人不經意望向少女,那也是目帶敬畏。


    周長生頓時明白,此女於他而言,猶如那高高在上仙女,高不可攀。


    “嗯?”


    少女忽而皺眉,美眸中閃過一絲淩厲,“何人窺探本小姐,滾出來!”


    滾出來!


    鏘!鏘!鏘!鏘!鏘!


    五名黑甲騎士迅速將少女圍在中間,同時拔出森然長刀,戒備望向四周。


    “間隔一裏之遙,如此漫長距離,這位姐姐竟也能心生感應,察覺到我在窺探?不愧是宗師!”


    周長生心中震撼,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奇怪,剛才明明有人窺探,為何這目光卻消失不見,難道隻是錯覺?”


    少女駐馬而立片刻,卻見四周鵝雪紛飛,寒風凜冽,除此之外再無聲響,少女不禁困惑。


    “報!啟稟大小姐,前方是一座荒廢多年的破敗河神廟,已有三位獵戶夜宿,外加一位獨行村婦昏睡。”


    踏!


    一騎自破廟方向而來,那騎士迅速翻身下馬,半跪於地,抱拳恭聲而道。


    “報!啟稟大小姐,方圓十裏荒無人煙,後方十裏外有一座村落,但墜龍石已經高懸村頭,是否強攻?”


    又有一騎自馬家村飛向飛奔而來,馬背上的騎士翻身跪地,同樣抱拳恭聲而道。


    “報!啟稟大小姐……”


    陸續又有兩騎跨馬而來,三位騎士紛紛跪地,紛紛匯報。


    “大小姐,區區小村而已,我這就去斬了那墜龍石,讓村長和三老恭迎您入村下榻。”


    九名騎士中,那護衛在少女身後,長得極為魁梧,足足兩米高的騎士,頓時朗聲而道,目帶殺意。


    “不可。”


    少女冷聲而喝,“此時已是深夜,若是那樣做,我白家和那些土匪山賊,又有何異?傳我令,就近於那河神廟夜宿,且待明日清晨,再行入村整頓。”


    “諾!”九名騎士紛紛行禮,護衛著白衣少女,很快降臨荒野破廟內。


    那十匹烈馬,則被隨意拴在廟外空地上,並無人看守,也無人在意此事。


    這些都是能夜行數百裏的良駒炎馬,雖無法如火牛般對外散發熱浪,卻亦能無懼冰雪,且生性凶悍,便是野獸來襲,馬群亦是無懼。


    “你們三個,滾一邊去!”


    探路騎士率先入廟,凶狠瞪了一眼三個獵戶,語氣霸道而冰冷,一隻手更是攥在腰間刀柄之上,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矮胖二人慌忙起身離開,高個兒也是心神顫抖,哆嗦著放下手中弓箭。


    別看這群騎士無人攜帶弓箭,然而三個獵戶卻都心知肚明,就高個兒那破弓箭,打點山間野兔野雞尚可,就連虎狼熊豹都射不死,又豈能射穿這些騎士身穿的厚厚精鐵黑甲?


    如今乃是亂世,或許郡城和集鎮之人畏懼秦律,無人敢當街殺人。


    可類似這等荒野破廟之地,真要惹毛了這群夜行騎士,死了那也是白死!


    “你三人無須多慮,我等並非歹人,隻是湊巧路過,暫居夜宿於此。”


    “這河神廟我也不強占,阿大,給他們點錢,讓他們離開。”


    鬥笠遮麵的白衣少女,聲音雖淡漠,卻彌漫著威嚴,讓人不容置疑。


    “諾!”


    為首騎士恭敬點頭,轉身猙獰望向三個獵戶,厭惡將一錠白銀擲於地,厲聲喝道,“遇到我家大小姐,算你們三個運氣好,還不快滾!”


    矮胖二人頓時瑟瑟發抖,就要撿起銀子逃走。


    那高個兒略微猶豫,還是咬牙而道,“我們不要銀子,我們隻要一塊炎火石,能不借助木柴點燃一宿便可。否則我們出去也會被凍死,橫豎都是一個‘死’字,那還不如你們直接殺了我們!”


    說完,高個兒瑟瑟發抖,顯然害怕至極,卻又不得不說這話,畢竟關乎小命。


    “找死!”


    鏘!


    為首騎士勃然大怒,猛然拔刀,就要砍死高個兒。


    那白衣少女擺擺手攔住,冷聲喝道,“阿大,給他們炎火石,讓他們走。”


    “諾!”


    為首騎士雖心有不甘,卻隻能悻悻然摸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狠狠扔於地。


    “地上那些銀子,你等也可一並拿走。”白衣少女語氣冷漠,隱隱有些不耐。


    “多謝小姐,多謝大小姐!”


    砰砰砰!


    三個獵戶大喜,紛紛跪地磕頭,撿起銀子和石頭,撒腿就跑,唯恐少女後悔。


    很快三人來到破廟外,自行尋了一處遮雪屋簷蹲著。


    高個兒將石頭使勁扔於地,頓時,石頭化為沸騰火焰,對外不斷散發磅礴熱浪。


    和之前那塊指甲蓋小石頭相比,這拳頭大小的石頭,宛若漫天星火,讓人沉醉。


    三人隻覺渾身毛孔打開,舒服得不行,再也不覺半絲寒意。


    “隻可惜了那隻炙烤野雞,還有那一背簍的獵物。”


    “知足吧你,能遇到這樣好說話的貴人,我們沒死都已很難得,還想個啥?”


    矮胖二人對視苦笑,都不禁有些抑鬱。


    “都小聲點,切莫驚擾了那貴人。”


    “待到明日天明之後,我等立刻趕赴集鎮,將這塊剩餘的炎火石賣掉,那絕對比我們此行狩獵更豐厚。”


    高個兒說完,倒地就睡,就連弓箭都扔到一旁牆角,哪還有半點戒備之意?


    “行了,趕緊睡吧。有貴人在此,又有那麽多氣血旺盛的騎士匯聚,尋常野獸決計不敢過來,便是真有妖魔,那也會知難而退,無礙!”


    眼見胖子瑟瑟發抖,目帶憂色,瘦子忍不住一聲嘲諷,同樣倒地就睡。


    胖子雖依舊擔憂,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躺地閉目,努力讓自己入睡。


    破廟內。


    眼見三個獵戶如此知趣離開,白衣少女收回目光,不再關注,目光這才落在神像下方,那仿佛躺著沉睡的白狐臉女子身上。


    刹那間,藏於神像後方的周長生,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禁為白狐臉女子而擔憂。


    “呔!你這村婦裝什麽睡,還不速速起身離去!非要讓爺爺我動手不成?”


    探路騎士察言觀色,立刻快步走向白狐臉女子,就要一腳踹過去。


    “豈有此理!”


    瞎眼少年猶豫了一瞬,終究是心善難忍,咬牙就要衝出救人。


    “阿九,回來!”


    白衣少女忽而大喝道,“這女人絕非村婦,雖非宗師,卻極為詭異,不要節外生枝。”


    “諾!”


    探路騎士隻能悻悻然退到白衣少女身後。


    “老九,莫要不服氣,我且問你,似此等荒無人煙的破敗河神廟,哪家村婦敢孤身一人夜宿荒野,無懼旁人?”


    眼見探路騎士心中不服,為首騎士冷笑道。


    “大小姐,屬下一時大意,險些招惹禍事,請您責罰!”


    探路騎士麵紅耳赤跪地,羞愧難當。


    “阿九,這不怪你。”


    “我白家‘飛雲騎’雖訓練有素,卻終究未上過戰場,未斬殺過妖魔,也極少行走於荒野之地。有所疏漏在所難免。”


    白衣少女扶起探路騎士,又望向其他騎士道,“你等皆是我白家精銳,切不可因一時大意而飲恨荒野。倘若真遇到不可匹敵之生死險境,你等自行逃生便可,保命要緊,無須管我。”


    “誓死保護大小姐!”眾騎士同時抱拳跪地而拜,無不心中感動,望向少女的目光滿是激動。


    “這就是所謂的‘禦下之術’吧,這位姐姐年紀不大,卻好生厲害!”


    藏於神像後方的瞎眼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幕,敬佩的同時,也不禁心生警惕。


    雖說這少女本心不壞,但其人卻極度心高氣傲,而且對待底層人的態度非常冷漠,似不恥而鄙夷,根本沒當成“人”來看。


    她之所以放走那三個獵戶,不讓為首騎士碰白狐臉女子,都隻是不願多事而已,而絕非“仁慈”。


    倘若讓少女知曉,周長生隱藏暗中窺探於她,恐怕周長生都來不及解釋,就會被那些騎士當場剁成肉醬。


    也可能少女不會在意此事,但周長生不願去賭,畢竟小命隻有一條。


    不得不說,這些“飛雲騎”的確訓練有素,他們在為首騎士的指揮下,三個一組,一組清掃破廟塵埃和白骨,一組生火造飯,一組立門窗楚警戒,配合極為默契。


    隻用了極短時間,整個破廟煥然一新,一簇篝火拔地而起。


    哪怕躲在遠處神像裂縫中的周長生,依舊能感覺到熱浪滾滾,渾身一片溫暖。


    “炎火石本就珍貴,可這位白大小姐,卻用了上百顆拳頭大的炎火石,隻為生火造飯取暖,這也未免太過於奢侈。”


    “眼見”那少女跪坐於炎羊皮鋪就而成的“塌”上,四周擺滿各種精美的青銅器皿,形形色色的山珍野味在列,甚至還有餐後果脯雕刻成花。


    瞎眼少年不禁瞠目結舌,感慨萬千,暗道,所謂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莫過於此。


    這一幕,也越發讓少年明白,少女和他地位差距之大,如天敵雲泥,二人絕無任何共同語言,也決計不要見麵為好。


    否則,後果難料!


    “大小姐,我等先行離開,在外替您戒備。”


    為首騎士恭聲行禮,帶著眾騎士離開破廟,並將大門關上。


    頓時,偌大的破廟內,唯剩下白衣少女一人。


    “哪怕強如那些騎士,卻依舊是奴仆身份,就連吃飯都尚且需主人先吃,武功哪怕再高,依舊難得自由,若是惹得主人不悅,頃刻間,那便是族滅身死之禍……”


    摸了摸懷中的泛黃契約,瞎眼少年越發慶幸自己收回了奴籍,“永不為奴”的信念也越發堅定。


    然而下一刻,周長生便瞪大眼睛,看到了此生之中,最為震撼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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