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禾日當午!”


    “當午,不,不愛鋤禾……”


    “這是為何?”


    “因為鋤禾不吃當歸。”關上門後,整個鋪子都陷入黑暗之中,令秀秀覺得的臉如火燒。這不知是誰想出的暗號,如此不正經。若非當初阿雪紅著臉給她講解,秀秀絕不會知道此中奧秘。想至此,心中更是被鞭子抽打一般。


    “沒想到你們真的是繡壹坊的人。”


    “這家店鋪除了掌櫃的不是,其餘都是我繡壹坊的兄弟姐妹。”說話間一盞燈亮起,照映出個個年輕或是蒼老的麵龐。


    “為何隻有你一人?”女子端坐於眾人中央,姣好的容顏上寫滿不解。她從未想到被派來此的,竟是個稚嫩的女娃。女子所穿服飾,與死於敵手的繡壹坊女子甚相似,更是令秀秀鼻子發酸,每一個字都極為沉重。


    “為了保護我,她們都走了……”死這個字眼太過刺耳,便是如此說,心情仍舊沉重異常。


    “那你為何不去死?”女子臉上看不出悲喜,語調亦是平淡至極。


    “華姐,你不應對這小姑娘如此言語,她活下來已是大幸……”冷麵女子截然打斷,聲音漸漸響了起來:“你怎知敵人不是故意放她一條生路!好將我等一網打盡。”


    眾人陷入沉默,黑暗之中的蛛絲反射著光。


    沒有人再幫秀秀說話,冷麵女子的言語雖令人不悅,確有其道理,誰都想活下來。兩行淚靜靜淌下,眼中倒映著的火熊熊燃燒。


    自她的阿雪姐姐打開“盛世蓮”,那個懦弱的,需要靠同行姐姐照顧的秀秀也隨她而去。眼下,必須完成少主交與她的任務。平息心境之後,秀秀聲音亦平靜異常。


    “未將情況說清,是我的過錯。”隨後平淡地敘述起一路北上的所有。“至於為何隻有我活下來,”秀秀停下來,過上數息仍未能平息,而她麵前的眾人並未催促,靜靜等待著,心情同樣沉重異常。


    他們雖然未曾見過一麵,“繡壹坊”三字就已將她們聯係在一處,為其喜,為其悲。“因為,我帶來了數百繡女連續許久,方完工的東西。”


    “這麽快便完成了?”冷麵女子滿是不信,直到下一刻,麵前女孩將懷中包袱打開。刹那之間,古木芳香彌漫於室內。


    燭光照射下的布料絢如朝霞。朵朵似浮於上的牡丹隱隱可見,在旁亦能聞其香。兩處衣袖繡以金絲的羽翼細極,綴以鴿蛋般大小的寶石,流光溢彩,令天上豔陽與明月暗淡。


    “見過從鳳凰梧桐中孕育出的衣料,此生倒也無憾了。”對於任何女子而言,皆是如此。


    此刻眾人眼中隻有此物,便是用盡所有華麗的辭藻也遠不能來描述它的美。短暫沉迷過後,冷麵女子帶著留戀目光道:“收起來吧,我收回方才的話,請姑娘不要在意。”


    秀秀點頭,利索將此物收起。


    “哎,小妹妹,華姐,你們別收起來,我還沒看夠呢。”諸多人之中,一位男人的聲音滿是留戀。冷麵女子哼道:“難不成你一個男人還想穿不成?”


    “若不是我老娘要讓我這獨苗繼承王家香火,人家也想當女人,好穿上這件衣裳。”原本小聲的讚美之言瞬間消失,惡寒隨即從脊背處升起,男子身邊女子也是緊握雙拳,極力控製著怒意,未將其亂拳打死。


    “你,讓他滾!”


    “啊呀,姐妹們手下留情……”


    話還未說完,男子已被憤怒眾女扔出窗外,引得路上行人側目。


    將那人扔出,一眾人皆沉默下來。黑暗之中不知是誰嚷道:“如此說來,少主為了製成這件衣裳不惜犧牲姐妹的性命?”


    在場之人竊竊私語,對繡壹坊多年的信念隨之動搖。


    “少主做事自有其用意,豈容我們胡亂猜測?”冷麵女子便是如此言語,並未多大作用。


    “誰若是想要離去,盡管明言,不必躲在暗處。”


    如此言語,眾人方安靜下來。


    “那個。”秀秀盯著冷麵女子,還是打算將心中疑慮說出。“在這北拓跋大都,我遇見一位少女,與紜星姐姐同名同姓……”


    “此事我已知曉,不必在此詳言。”冷麵女子點頭,望向秀秀的目光略有複雜,“今後,你便需聽我命令,除非少主命你可以離去。”


    秀秀點頭,仍舊立在原處。此時傳來的聲音仍是方才那人,與平時發聲略有不同。


    “都被‘發配’到這苦寒之地,怎麽可能回到南華……”黑燈瞎火之中也不知是誰冷笑著,眾人對此已是見怪不怪,往日這聲音亦是經常出現。


    冷麵女子喝道:“你夠了,若是想要回去,那請便!”眾人又是麵麵相覷,這麽多年仍不知誰這麽有種。此後男子聲音便在為數不多,站在一處的男夥計“不是我”中消散。


    冷麵女閉眼沉思,隨後朝眾人道:“回去休息吧。”


    “是。”秀秀正要隨眾人衣鋪後院走去,卻是被喊住。


    “你不必留於此。”冷麵女子華妍待眾人盡數走出衣鋪,隨即將門拴上,動作麻利利索。


    “你不能居於此,”未待秀秀問緣由,華妍已走至抽屜出取出大袋碎銀,遞於秀秀。“也不必懷疑那人是否為三小姐,這衣裳本就是為她準備的。”


    秀秀仍舊疑惑,任由華妍將手中碎銀放入沾滿灰塵的包裹之中。“秀秀你回至張府,送入之後需找個借口留在……直到少主前來。”秀秀了然,點頭。至於為何不當眾講出,自有華妍的道理。


    冷麵不過是隱藏情感的手段,華妍需要帶著身後院中之人活下去,作為主心骨決不能崩潰,即便再是絕望,再是思鄉。修長的手指打開迎街大門,光束照亮略帶疲憊的絕色之容。


    “若是能活著見到少主,還煩請秀秀將此信交於他。”


    秀秀收下,卻還是問出口:“那大姐姐為何不親自將信交於少主?”


    “因為……”華妍笑笑,並未說下去。


    隱約見,可以感受出,那淡淡笑容中摻雜的是淡淡的哀愁,秀秀對華妍回以微笑:“多謝姐姐能夠相信我。”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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