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怕告訴你,替你尋位先生也是墨言的意思。”


    張爺此言一出,紜星的臉愈發鼓起,像極了受刺激的河豚,令人不禁想要戳上一戳。“張公,若是無事,老朽便回書院,好命人將住舍清理出,好讓公,張公家的小姐住下。”


    “我不是他家的!”紜星抗議著,張爺愈是喜笑顏開。“怎麽不是我家的了?小孩子家家的別鬧。”大抵是膝下無子女,長久孤寂才會如此言語吧。想至此,紜星倒有些同情起麵前發須皆白的老人。也罷,不與張爺一般計較。“其餘條件我尚沒有想好,待我想好了便說與你聽。”


    “可以,隻要你喜歡。”張爺回答地爽快利落,“南郭先生方才是老夫失禮了。”南郭先生麵上滿是驚惶,朝張爺長揖。“張公言重了,能放過老朽,老朽便感激不盡,此等大恩,終不敢忘。”遂離去。


    書房門打開,紜星攙扶南郭先生出府後,複入書房之中。“張爺,我想護送妹妹前去當初做衣裳的成衣鋪。”言下之意,便是想要張爺出手護其周全。


    “張爺我既已答應你保護她,定不會無故食言。往後去了書院,好好聽那老頭話,別到處惹事。”


    紜星敷衍一番後,便拉緊緊秀秀小手,跟上張爺的腳步。出門後,隱約能夠感受到身後似有不少雙眼睛正盯著前往成衣鋪的三人,隨即身上汗毛倒數,額頭沁出一層汗。此次相比較與上次,幾丈之內的風吹草動,感覺更是清晰異常。令紜星臉色難看的,是在身後近乎凝固的殺意。


    刺骨的冷意紮入骨髓,身若跌入深淵之中,直到厚實而粗糙的手將她拉回。“你感覺的出,對麽?”張爺不動聲色道,“隻要我現身於張府之外,在陰影中的蟲鼠便又蠢蠢欲動。”


    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會被這麽多人盯上。“這就是你想要將我送出張府的原因麽?”紜星輕聲反問,而張爺並未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那擦身而過賣糖葫蘆的中年人手持之物,糖葫蘆下稻草透著鐵器特有的光,絕不是善茬。再看眼中餘光不斷掃向身旁張爺的屠夫,手中砍豬肉的斧頭上鬼頭甚是嚇人。


    殺豬紜星斷不會相信,絕對殺人越貨之流。此類人甚多,原本平凡的街坊在今日,顯得格外凶險。若說這群人是朝自己來的,紜星斷不會相信。身旁不過隻有張爺一人,他們若是撲上來,有理由相信,下一刻他們活蹦亂跳的三人便會被剁成肉泥。嗯,張爺倒不會蹦跳。


    “他們不會動手,隻不過是一群沒見過世麵的家夥,小紜星不必太在意。”張爺未曾有過半絲憂慮,便是害怕的要死,也絕不會表現出來。紜星如是想到。或許是為了緩解緊張到能滴出水的氣氛,張爺仍舊向前走,對女孩道:“小丫頭你從何處來?”


    秀秀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經過多日的訓練,麵對如此明顯的殺氣,倒是頭一次。在前麵保駕護航的老人,更是令人窒息。若說四周暗處的殺氣是驚濤,那麽被紜星稱為“張爺”的老人就是巍峨綿延千裏的海岸壁崖,以一己之力令撞擊在身上的波濤化為一汪死水。


    正在出神之際,張爺接下來的話語如同雷擊於秀秀頭頂。“你來自繡壹坊,不管你為何而來,勸你不要飛蛾撲火。”同樣如遭雷擊的是紜星。


    “你也知道繡壹坊?”“這是自然,誰讓繡壹坊製成的衣裳名震天下呢。”張爺未再說下去,複行數十步,便停將下來。“到了,進去吧。”掛有繡壹坊金燦燦匾額的鋪子店門打開,紜星隨即止步。“是這裏麽,小妹妹?”“多謝。”秀秀聲音有些顫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懷中的包裹。


    為了這個包裹,犧牲了太多太多。紜星喊住秀秀,將心中呐喊的聲音道出。


    “等等,小妹妹,到現在還不知你叫什麽名字,我真的叫紜星。嗯,好像姓慕,太久了,記得不是太清楚。”“我叫秀秀。”


    秀秀頓了頓,猛然回首,那位少女與張爺似憑空消散,從未來過此地一般。


    秀秀呆住,她,真的,叫慕紜星?天底下還有這麽巧的事,還是……


    “你放開我!”紜星在高空之中尖叫著,並緊緊拽著張爺的衣襟。


    “紜星,今後在大都之中,莫要再提‘慕’字。”張爺嚴肅異常,這幹係到紜星的生死,胸口的疼痛卻是令其不禁齜牙,“嘶,你若是再咬,我便真將你從這上麵放下去!”


    “嗚嗚嗚,張爺和墨言都是壞人。”小心啜泣之時,不忘將張爺用雙腳雙手緊緊纏住。未過多久,風聲消散,令紜星重新感受到雙腳著地的美好。


    “方才老夫說的,丫頭片子你可聽進去了。”張爺麵色仍是凝重,負手而立。“知道了。”紜星氣哼哼,生怕在說“我不答應!”後被張爺帶至空中扔下,摔成一張美麗的紙片人兒。張爺盯著紜星沉默半晌,歎道:“若非答應你,保她一命,今天早就將其滅口。畢竟,隻有死人的嘴是最可靠的。”


    說話間眼中凶光不時冒出,看的更是嚇人。雖然牙齒打著顫,紜星依舊堅持說道:“你不準朝她動手。”


    “老夫答應你。但紜星,你也要答應老夫,要保護好自己。”紜星點頭,在愣神之間,身體又隨著張爺的手而脫離地麵,情不自禁尖叫著。不明真相的街坊鄰居,隻道哪家貧苦女子又被街頭惡霸或是風流少爺輕薄。


    “趕緊回房收拾東西,稍後阿彪會隨你前去書院。”紜星沒好氣地盯著懶得走至後院的老人,氣呼呼問道:“那翠嶶呢?”


    “她不與你同去。今後你便要照顧好自己。”


    說罷顧自己進屋,砰的將門關上,獨留老者駐足晃神。老者回至書房,目中神光略微渙散。沉默許久之後,緩緩褪去上衣,低頭細看,留下隱約白痂也隻有他知是當初的牙印。


    說來可笑,剛來這裏不久的丫頭又用似曾相識的疼痛喚醒當初的記憶,令腦海之中那人的笑貌愈發清晰。


    不該,嗬嗬。著實不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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