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萱一抖,帶著一絲驚訝的餘韻看向了他,隨即低下了頭:“沒什麽,嚇到了而已——”


    塗山璟心中一痛,摸索著牽起她的手握了握:“別怕,沒事了。怪我,把你卷了進來。”


    他感到庭萱的手輕輕地抽了回去。


    心中的痛和胸膛中的激蕩一起劇烈地掀起滔天的巨浪,他感覺眼前一陣眩暈。


    “沒關係,我知道了肯定是要來救你的。”庭萱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於是他又覺得像有一陣風卷走了洶湧的浪潮,風平浪靜,隻剩尚在隨波逐流的一絲絲酸楚。


    她不肯讓他握她的手。


    但是她肯冒險來救他。


    各自無言地想著心事,他們坐車到了家。


    一進家門,換完拖鞋,脫了外套,庭萱就跑去洗手間洗手,順便洗嘴。


    嘴巴上鬼方端的血幹了,雖然蹭得不多,但是她的嘴巴麵積也小,此刻就感覺那一點點血硬硬地幹結在嘴唇上,有點緊繃。


    她用手沾了水抹上去,再拿下來就看見指尖被暈開的淡紅色,和他在一起的回憶裏總是有血,但都是別人的,他總是摧枯拉朽地,替她殺出一條血路。他對她那麽濃烈,她卻隻能對他淡淡的。心已經給了另一個人,後來她又想著回這個世界來,心裏不能、也沒有空間去裝下他了。


    她其實有點對不起他,她想道。他前前後後那麽多回幫她,她隻還了他一柄屠靈劍,加上鬼方氏的族長之位。物物交換的角度來講,他不算虧。情感交流的方麵來講,她是沒法回應他的熱忱的。


    最後她沒跟他告別就死在了他麵前,他怕是受到了刺激。但是她也是沒辦法,如果跟他告了別,她怕他不放她回來。


    想來想去,她決定先原諒他,就當是被杜飛舔了一口。


    想開了這點,她覺得能客觀冷靜地繼續想他怎麽來的,有什麽目的,明天見麵又該問點什麽這些事情了。


    但是此時塗山璟走了進來。


    她以為他剛才經過那麽一番折騰,急著要洗手,就往旁邊一讓,把洗手池前的位置讓給了他,自己在裏麵一些的地方歪著頭湊到鏡子前,去看她嘴上的血跡洗幹淨沒有。


    塗山璟洗著手,眼睛卻在鏡子裏看她。


    “小萱……你認識那個叫遠哥的?”他有點忐忑地問她。


    “嗯——”怎麽說呢?庭萱迅速想了一圈,發現沒法兒說。


    實話實說她做不到,編個理由吧,再會編排如她,也實在是難以解釋自己這個守法良民、規矩社畜是怎麽和那種混混有交集的。


    要不……說他倆是以前的同學?隻有這個理由聽起來能合理解釋他們有交集的原因。


    所以她輕聲回道:“以前同學……”


    塗山璟的眼睛瞬間張大,看她被親了以後到現在沒有那麽激烈的反應,憤怒或是羞惱,於是他直接想到了一個他未曾謀麵卻總是琢磨著的人。


    他轉過身去,蹙著眉頭,很幽怨地問道:“他就是你的前男友嗎?”


    庭萱看他誤會了,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不是不是!就……就以前認識,然後很久沒見過,現在又……”


    塗山璟上前一步,低頭看她:“有多久沒見了?你們一眼就能認出彼此嗎?”


    庭萱後退了一步,安撫他道:“挺久了吧?沒怎麽變樣子啊,所以能——”


    塗山璟把手撐在她和牆壁之間,燈在他身後照出陰影,投射在庭萱的臉上。


    接吻的前奏。


    庭萱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她側身想躲開,被他拉回來,長長的手指捧住她的臉,他又急又重地吻了過來。


    庭萱心裏想,今天這是怎麽了,為什麽這倆男的都來強迫親她。


    就這麽微微一走神兒,塗山璟就感覺到了。他閉著的雙眼微微睜了開來,近距離地看了她的神色。


    庭萱感覺他的舌頭又伸了過來。


    她閉緊嘴巴,咬緊牙關,不讓他侵入。


    他已經攻占到她的心裏了,她還沒有把他驅逐出去還自己一個清淨。如今他還要侵入她的唇,她不能夠讓他得逞。


    她怕她節節潰敗。


    所以她抬起手推他的胸膛。


    他見她不肯,又來推拒,更是傷心,拉扯之間,他碰到了淋浴花灑的手柄。


    冷水兜頭澆下,但是他昂揚的熱情並沒有被澆滅。


    庭萱倒是冷得一抖,見他不管不顧地隻顧著親過來,隻好從他的腰側伸出手過去,摸索著關了手柄。


    水流過塗山璟的臉,他的睫毛沾著水珠,睜開了眼。


    庭萱終於把他推開,抬頭對他說道:“別逼我打你。”


    他濡濕的眉毛更黑了,那下麵是一雙含著靜靜憂愁和欲望的眼睛,黑眼珠特別大,所以還顯出一絲無辜來。水順著他光潔的臉流下,流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他水亮的淡紅色嘴唇此刻已經離開了一些距離,他輕輕開口道:“你打吧,又不是沒打過。他親你,你不打他,我親你,你要打我。”


    庭萱聽他還比較上了,氣得輕捶了他的胳膊一下:“你不是替我打他了嗎?再說了,當時他那麽多小弟在場,我怎麽打呀?打完咱倆還能回來不?我好不容易忘記,你又來提醒我,還比上了!你和他能一樣嗎?!你——”


    塗山璟聽了,眼睛一亮,抓著她的手,一雙欲語還休的明目在水光的反襯下熠熠生輝:“我怎樣?”


    庭萱心說好險,好懸就說了出來。鬼方端親她,她沒什麽感覺,隻當被小狗突襲了一下。塗山璟親,那就不一樣了,她須得動用所有的理智來抵抗自己的沉淪,身體上的和情感上的。他是她上一世和這一世都愛的人,哪怕失去了記憶,她還是不可抑製地對他心動,然後重蹈覆轍。


    然而越是心動,越是愛,她就越苦惱。她知道自己最好不心動,這樣還能過普通人的生活,也不必擔心不確定的未來,因為未知,所以還算有期待。但是如果和他在一起,那就是已知的結局,她怕以後他也會如之前那樣,按照宿命的安排愛上小夭。或者是哪一天如來時那樣,突然地消失掉。


    鬼方端已經穿過來了,那麽小夭同理可證應該也是可以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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