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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七十節


    超度(五一好)


    李易回到客棧,在與蘇媚交代一番後,便打坐塌上調息,今日之戰雖驚險萬分,好在受傷並不嚴重。()[]


    李易細細思量這兩日戰鬥之心得,直覺得自己體內真氣在慢慢回複,比往常更顯充盈澎湃,似有掙脫束縛流轉周身之意,而在此同時,腦海中卻是一陣陣的倦意上湧。


    不一會兒,李易便沉沉睡去。奇怪的是,李易看起來睡得深沉,卻是隨著李易的呼吸,周身慢慢的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白色霞光,待得後來,白色霞光逐漸濃厚,便如一團白雲,將李易蠶繭般裹在當中。


    李易渾然未覺自身發生之事。


    旁邊的蘇媚見怪不怪,知道李易定然又是因為雲山派獨門功法“雲夢訣”的緣故了,說起來這門功法還真好,在睡夢中修行,一切都是憑著修行者的潛意識進行,遠無常人清醒時的紛紛擾擾。


    閑來無事,蘇媚坐在床沿邊守護著李易,但見雲霧繚繞間,李易睡相安然,麵上雖尚未脫去那種因為年輕而朦朧間的青澀,然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劍眉飛挑,別有一番堅毅灑脫……


    “若是我將來度天劫也可以在睡夢中進行便好了……”蘇媚自言自語道,頓了頓,蘇媚嘴角幽幽掛起一縷笑容,“其實小道士睡覺的樣子還蠻好看的啊”


    有窗外淡淡月色,習習涼風,夜晚的時光便在如此的靜溢中悄然流逝而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在打著瞌睡的蘇媚突然驚醒,急忙抬眼向著李易望去,卻見榻上的李易彷佛在做著一個噩夢,麵上肌肉抽搐,臉兒漲得通紅,豆大的冷汗在一滴滴的直往外冒……


    蘇媚大驚失色,觀李易的神情,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先兆啊修真者最忌走火入魔,輕則修為盡失,如同廢人,重則身死飛灰,神魂俱滅。


    修真者修為高低共有三界九境二十七階之說,三界便是那**界、虛無界、大羅界。李易如今的修為是化神境凝神階段,也就是說,李易正在由**界進入虛無界。


    道教修真者以“道”為體,以“合道”為畢身追求目標。因為道體“虛無”,所以才能包容萬物。修真者是有身體有意識的,故被稱呼為“**”。


    由**界進入虛無界,便是修真者將自己的身體意識淡化,無限接近於虛無的“道”。《莊子》雲:“夫恬淡寂寞,虛無無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質也。”又雲:“故靜漠者神明之宅,虛無者道之所居。”講的便是這個道理。


    修真者“忘我”而“虛無”,其中過程自然是凶險萬分,在修行過程中受得打攪而心神不寧乃至意誌不堅定者,便極容易走火入魔前功盡棄。


    修真者行進此境界時,總有本門師長在一旁護法,一旦修真者出現不虞,本門師長便及時出手,或助修真者度過難關,或助修真者全身而退。


    李易在雲山上不過是化神境通神階,離虛無界還有老大一段距離,郭不守料想李易雖然進境神速,也斷無在護送蘇媚去一趟青丘山的時間內達到虛無界,所以沒太將此事放在心上。


    誰知道李易在短短幾月間居然連番奇遇,更兼有南嶽廟中慧空和尚的那一粒少林寺大還丹之助,今日還真由**界向虛無界突破了。偏生雲山派的雲夢訣乃是在睡夢中修行,如同水滿自溢,連想阻止推遲都來不及。


    蘇媚急得如同熱窩上的螞蟻,然急歸急,卻是束手無策,毫無辦法可想。蘇媚乃是妖族九尾狐之身,修行方式與李易天差地別,兩人真氣並不同源,若蘇媚強行介入,焉知不會弄巧成拙?


    蘇媚無奈且無助,眸中幾乎要眩出淚來,隻得咬緊牙關,默默的在心中為著李易祈禱,期盼著李易一定要度過這一難關才好。


    平素裏活蹦亂跳的小白此刻也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躺在蘇媚腳邊。


    ………………


    就在此時,驀的外邊院子裏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蘇媚凝耳傾聽,竟然發現那腳步聲似是直朝李易蘇媚所在的房間走來。行動之人似不欲驚動李易蘇媚兩人,盡量的將腳步聲壓低,奈何蘇媚機敏異常,還是被發覺了。


    蘇媚心中暗暗叫苦,如此深夜,來人又是如此動作,十有**不是好人,難不成是東林寺的和尚們要來尋仇?


    若在平時,打過一場便也罷了,可眼下李易正在緊要關頭,蘇媚如何敢造次驚醒了李易?隻得悄悄將七竅玲瓏石握在手心,離李易又近前兩步。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徑直來到房間的窗子外邊才停下,透過恬淡的月色,止能看見映在窗戶上模糊的影子,卻是沉寂了許久沒有動靜,似在等待,又似在深思……


    蘇媚屏住呼吸,一顆心兒都要蹦到嗓子眼了,倏的,那影子動了一下,蘇媚暗運勁力揚起皓腕,便要祭起七竅玲瓏石先下手為強。


    “南無阿彌陀佛”就在此時,一聲清越祥和的佛號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也讓蘇媚緊繃的神情放鬆下來。


    “無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


    願解如來真實意……”


    誦經聲嫋嫋響起,如同飛絮臨風,悠悠杳杳自窗外而入,窗外漸漸的湧起一灑金光,驅逐著夜的幽黑,那道身影亦漸漸的清晰起來,隱約間柔弱的輪廓可以分辨出緇衣玳帽。


    不是靜璿是誰?


    “……爾時,諸世界分身地藏菩薩,共複一形……但於佛法中所為善事,一毛一渧,一沙一塵,或毫發許,我漸度脫,使獲大利。唯願世尊,不以後世惡業眾生為慮……”


    金光彷佛有了靈性,自窗而入漫過房間,覆在了李易身上,如一床錦被,溫暖舒適。


    靜璿到來,自然沒有什麽惡意,蘇媚收起七竅玲瓏石,下意識的向著李易望去,但見金光中李易那騷動的靈魂彷佛受到了安撫,逐漸的平靜下來,像酷暑裏天空中灑下一片冰雨,將煩糙與悶蕪一起帶去。


    李易的神情愈來愈是清寧,終於又如剛睡著的樣子……蘇媚長籲了一口氣,知道李易或是度過了危險期。


    靜璿繼續的誦著**,李易繼續的睡覺,金光愈來愈濃,將靜璿李易融在其中,渾然一體。


    蘇媚繼續在旁靜靜的守候著李易,不知怎的,心中突的升起一種莫名的酸楚感覺來,李易靜璿雖隔著牆裏牆外,卻彷佛沒有隔閡,自己雖就在李易身邊,卻彷佛有著一堵無形的牆。


    想著方才李易危難時分自己的手足無措,而靜璿一誦**便讓李易逢凶化吉,蘇媚很有些自怨自憐,胸口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分外的難受。


    手背上傳來一陣溫潤,原來是小白正伸出猩紅的舌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著,小白似乎感覺到了蘇媚的不快,眼神中頗多關切。


    蘇媚一把將著小白抱在懷中,輕輕的拍了拍小白那毛茸茸的腦袋,抬頭望望窗外,東方的天空悄悄的現了魚肚白,居然一個晚上的時光就這麽的過去了。


    房間裏很有些壓抑,幹脆去外邊透透氣吧


    ………………


    李易不知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


    李易發現自己獨處於一片空間,李易也分不清楚這片空間是狹小還是廣袤,在這裏,李易驚奇的發現日月星辰同時高懸天際,山川湖海同時映入眼簾,雷電轟鳴,風雲嬉戲……


    這一切卻是離李易那般的遙遠,李易感覺自己如同被關在一個透明而封閉的琉璃箱內,盡管外麵有廣袤的世界,卻是與自己隔絕開來,自己能有的,不過是方寸之地的容身之所。


    能有個容身之所也還不錯,至少自己在這裏可以欣賞到平素見不到的景象。


    李易剛開始時還有些悠然自得,慢慢的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覺自己呼吸好像有些急促,李易暗道一聲“不好”:封閉的琉璃箱裏連呼吸也無法進行。


    李易趕忙想要去尋找琉璃箱的出口,可琉璃箱一片透明,便似與外麵連在一起,哪裏有進出的“門”?


    奇怪的是,李易卻是可以自由走動的,身上的箱子便似長在了李易身上,李易走到哪,琉璃箱便走到哪,隻是,隨著李易的走動,琉璃箱裏麵的空氣愈來愈少。


    這不是一個可以保護自己的“箱子”,而是一個束縛自己身心的“枷鎖”。


    空氣越來越是稀薄,終於,不能再供給李易的呼吸,若在平時,以李易的修為,即便是閉氣一兩個時辰也無大礙,可以今天,李易便像一個普通人,即便是停止呼吸一刻,也受不了。


    李易努力的想要掙脫“枷鎖”,卻是發現那“枷鎖”越箍越緊。隨著空氣的流逝,李易但覺得自己越來越是虛弱,如同一個窒息者,雙手在胡亂的抓著,抓著,動作越來越是緩慢。


    漸漸的,李易絕望了,意識漸漸的薄弱……


    就在此時,李易但覺得耳邊似有一個模糊的聲音在低低的呼喚著自己,眼前似也有一道金光在指引著自己的前行。


    李易隻覺得自己的呼吸沒有那麽的緊蹙了。


    李易大喜,趕忙睜大了眼睛細細找尋那道金光,豎起了耳朵細細凝聽那道聲音,卻是發現愈發的看不分明,聽不清楚,越是努力間,那聲音,那金光便越是薄弱,到得後來,居然消失不見。


    李易鬱悶非凡,複又陷入絕境之中,此刻的李易早已精疲力竭,暗道自己終究是難逃一死,於是也懶得再去理會。


    卻是在此時,那金光,那聲音似乎又出現了。


    就像一個頑童,是與李易捉迷藏般,若李易去主動找尋,它就消失不見,若李易不再去理會它,它又自顧自的跑出來了。


    如此反複得幾次,求生的意識畢竟還是占了上風,困苦中的李易若有所悟,此景此境,不正是太上老君在《道德經》上所言: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坦然而善謀……中的“不召自來”?


    李易努力的平靜著自己的心情,摒除著雜念,一如在雲山陰陽石上的打坐,口中大聲的誦讀著自己最為熟悉的《道德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隨著李易的誦讀,那先前消逝的金光彷佛受到了吸引,慢慢的又在遠方探出頭來,如在好奇的觀望。


    李易絲毫不為之所動:“……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早先還有些猶豫,可讀得久了,李易也就忘乎所以,全身心的投入,但覺身體似愈來愈覺輕快,身心似愈來愈覺空靈。


    金光如小心翼翼的鳥雀,許久後,或是不再察覺李易有敵意,或是不再察覺李易的存在,終於將整個身子露將出來,慢慢的由遠及近,向著李易所在地方走過來。


    說也奇怪,那先前阻擋著李易的透明的理一理隔膜,彷佛在金光中融化了,絲毫不能阻擋,金光迅疾的湧上了李易的身心。


    在金光接觸李易身心的那一刹那,李易但覺心神一顫,渾身一種說不出的舒爽,彷佛幼時被擁抱在母親溫暖的懷抱,盡情的吸吮著母親甜美的乳汁……


    “……故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弗爭。”


    三遍《道德經》誦讀完畢,李易再一次進入睡夢之中……


    所謂“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李易師傅郭不守看似懶散,實則對李易這個唯一的弟子寶貝得緊,郭不守日日讓李易在陰陽石上誦讀道儒經典,便是加深著李易心中的印象:哪一日李易在渾渾噩噩不知所措的關頭,或許下意識的反應便是自己經常誦讀過的已經深深印入腦海中的那些道儒經典。


    《論語》《道德經》便是道教儒教修為的總則,郭不守要求李易晨讀《論語》,暮誦《道德》,今日總算在關鍵時刻救了李易一命。


    …………………


    李易醒過來的時候,陽光透過窗戶,晃得李易幾乎睜不開眼睛,已經日上三竿接近中午了。


    帶著幾分疲憊,幾分嘶啞,更有幾分堅定的聲音還在從那窗戶外嫋嫋傳來:


    “……願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


    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


    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


    李易來到院子裏,但見靜璿打坐在窗台不遠處,一手捏著法訣,一手握著寒玉拂塵,正在念念有詞。


    雖清麗的容顏,亦難掩滿臉的憔悴,靜璿身上的緇衣血跡斑斑,甚至還有著幾處破損,想來昨日打鬥時的那套衣裳還不曾換下。


    見得李易出來,靜璿略有些遲疑,還是停止了念經站起身來向著李易行禮道:“南無阿彌陀佛,李道友安好。”


    一襲娉婷的身影被陽光映在窗戶上,似乎潔白窗紙上的印花,美麗而寧靜。李易見得靜璿平素明媚的雙眸中布滿血絲,心中憐惜無比,一時間沒有說話。


    “李道友於貧尼有救命之恩,貧尼本當先來拜謝李道友,隻是貧尼心想,那些枉死的善男善女們若不早早超度,化解他們心中的冤孽,怕是早晚要變成孤魂野鬼或者是淒魂厲鬼,是以貧尼才鬥膽在廣場上超度完畢後才來麵見李道友,還望李道友莫怪”


    靜璿朝著李易深深的鞠了一躬,繼續道:


    “李道友乃是道教名師高徒,本有師門中千般法門化解業障,用不著貧尼多生事端。隻是貧尼昨夜到此時,在窗外感覺到李道友似內心不甚祥和,是故鬥膽為李道友念起《地藏菩薩本願經》。”


    《地藏菩薩本願經》記載了諸佛菩薩與地藏菩薩的對話,傳聞頌念此經能讓眾生解脫生死,懺悔業障,救拔迷途者脫離苦難,悟得真諦。


    聽得靜璿之言,李易回想起昨夜自己被困於方寸之間的種種,暗道在自己凶險之極的時候,那道呼喚自己的聲音以及牽引自己的金光,怕就是靜璿以**力在頌讀《地藏菩薩本源經》了。


    佛道殊途同歸,皆是出世之教,靜璿之誦經,雖無法在修為上相助李易,卻是在心神上讓李易寧靜下來。而所謂的走火入魔,正是心神上意念的無法集中,而導致修行出了岔子。


    若無靜璿在外替自己安定心神,這回定然是在劫難逃了。沒想到昨天下午才救了靜璿一命,晚上就被靜璿還回來了。李易心中感動,向著靜璿還了一禮,道:“昨夜小道修為突破,幾欲走火入魔,師太救命之恩,小道銘記於心。”


    靜璿聞得李易此言,打量著李易一番,喜道:“李道友神光內斂,氣機暗藏,果然是修為更上一層樓了。”


    靜璿口中如是說,心中想的卻是:李道友果然與我佛大有緣分,如此緊要關頭,聆聽我佛真言方得功成,可見冥冥中亦有定數所在。


    才想著,靜璿頓覺得心胸中氣血翻湧,腦海中一陣陣眩暈感覺傳來,靜璿暗叫一聲不好,緊接著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向著李易倒過來……


    ………………


    呃……這個,老樹發新枝,枯木再逢春。也算喜事


    第二章七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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