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思緒漸漸飄遠。


    她想起了自己九歲的時候,被阿銀咬了一口。


    那時候,她滿心委屈,喝藥時謝淮樓問她的藥是不是甜的。


    她賭氣沒有理他,心中滿是對他的不滿。


    謝奶奶就拜托她監督謝淮樓喝藥。


    從那天開始,一日三餐的藥都是她負責看著。


    她盯著他重新變成黑色的腦袋,心中充滿了疑惑。


    就是想不通,為什麽那麽多人願意縱著他,任由他隨心所欲、任由他欺負別人。


    也許目光真的能喚醒一個人,謝淮樓在她隔著這麽遠的凝視下竟然微微動了動。


    隨後,他的腦袋緩緩抬起,密縫的眼從朦朧到清晰。


    他坐直身體,和她四目相對。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隻有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傳遞著複雜的情感。


    宋春庭微微低下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緩緩拿出手機,那動作熟練而自然。


    在通話鍵盤上,她熟稔地敲下 11 個數字,然後輕輕播了出去。


    對麵的人片刻後就從兜裏摸出手機,仿佛一直在等待著這個電話。


    宋春庭清冷的聲音響起,這一次比上次友好多了。


    “在這裏睡覺舒服嗎?你在這裏有什麽用?”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關切。


    接著,她又說道


    “回去。不要做謝淮樓不會做的事情。”


    謝淮樓舉著電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著許多未說出口的話。


    他轉身離開那道窗,走出便利店。


    他的腳步有些沉重,心中仿佛在掙紮著什麽。


    宋春庭讓他回去,可他卻穿過馬路走了過來。


    他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高大。


    他過來後,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那目光深邃而熾熱,卻也不說話。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


    宋春庭怒目圓睜,狠狠地瞪著謝淮樓。


    謝淮樓卻在此時說了一句讓她惱火至極的話。


    “那你在這裏有什麽用?”


    零點的醫院格外安靜,這句話如同尖銳的針,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裏。


    憤怒、委屈、怨恨等種種情緒在她心中翻湧。


    那雙玲瓏的雙眸清澈地反應出這些壓抑的情緒。


    她怒火中燒,冷冷地瞪著謝淮樓,仿佛要用眼神將他刺穿。


    謝淮樓也不服輸地回瞪著她,眼神中帶著倔強與固執。


    他心中想著,如果她在這裏有用。


    那眼底這些惆悵百解的東西又是什麽?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仿佛要望進她眼眸深處、心底深處,探尋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宋春庭的眼眶微紅,漸漸積蓄起一層霧蒙蒙的水色。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脆弱與無助,卻又強撐著不讓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


    謝淮樓看到她這副模樣,心底驚了驚,認輸似地移開目光。


    然而,在宋春庭眼裏,輸得是自己。


    是她被戳中了埋藏起來自己都不願意麵對的心事。


    她突然抓過他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張開嘴猛地就狠狠咬了下去。


    那動作決絕而果斷,仿佛要將心中的所有情緒都發泄在這一咬之中。


    就像那年在掌心燙出的疤,她不管不顧地在同一隻手上又製造了一個傷口。


    謝淮樓腕前傳來巨痛,宋春庭的利齒咬得毫不留情。


    他下意識咬緊了牙根,緊皺起眉,額角的青筋跟著一抽一抽的。


    五指連心,奇怪的是他的心也沒那麽痛,隻是在這一刻恍然大悟。


    原來他等得是這一刻。


    他等待著她的情緒爆發,等待著她將內心的痛苦宣泄出來,等待著她再次與他產生這樣深刻的聯係。


    宋家不需要宋春庭,可他謝淮樓需要。


    他們才是彼此最親近最密不可分的人。


    宋春庭的口中彌漫著鐵鏽味,那味道有點酸,又帶著些許澀意。


    如一張細密的網,瞬間遍布了她的味蕾和後鼻,令人從混亂的思緒中緩緩抽離出來。


    她微微張開嘴,緩緩將嵌在謝淮樓手掌中的牙齒拔了出來。


    隨後低下頭,愣愣地看著被咬出的那一圈傷口。


    兩道弧形的鮮紅虛線,清晰地印在謝淮樓那冷白的手掌側麵,宛如精致畫卷上突兀的劃痕。


    那線上的血,顏色越來越鮮豔,漸漸滲出如牙狀的小溝。


    表皮之下的肌肉,正被血管青筋帶著微微反射跳動,仿佛在訴說著剛剛經曆的疼痛。


    不得不說,她這一下咬得著實狠厲。


    幾乎是在她一鬆口的瞬間,謝淮樓就倏地將手快速收回。


    那種真皮被鈍刀刺穿的感覺,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疼得手掌僵直,絲毫不敢輕舉妄動,隻是冷著臉。


    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托著受傷的手掌,緊緊咬著後槽牙,一句話都擠不出來。


    宋春庭見狀,默默地舔了舔牙上沾到的鮮血,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抱歉之意。


    “這裏就是醫院,受不了的話我帶你去包紮?”


    她的語氣平淡,仿佛剛剛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謝淮樓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聲音中滿是怒意。


    “包紮?隻是包紮你覺得就行了?”


    他狼狽地踮著一隻腳,心中滿是無奈。


    先是被狗咬到了腿,不得不打了幾針疫苗,現在又被狗主人咬到手。


    這傷口雖沒狗咬得嚴重,可疼痛卻是一樣的鑽心。


    他覺得自己快被宋春庭給搞殘了。


    謝淮樓不住地抽著冷氣,聽著宋春庭極不情願地問道。


    “那你說怎麽辦?”


    他滿心氣悶,硬生生把到嘴邊的髒話咽回肚子裏。


    謝淮樓趿拉著受傷的腿,小心翼翼地挪動著那隻受傷的手,艱難地前行了幾步。


    他一邊拖著自己半殘的上下肢,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後麵也要負責。”


    真是疼死他了。


    “陪我養傷。”


    他這回算是徹底生活不能自理了。


    借著宋春庭此刻滿心愧疚的時機,他提出這一要求,想來她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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