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學習之外,宋春庭其他時間就不是經常和宋璃在一起了。


    空閑的時候,她會去找林夏。


    如今的林夏,在工地搬磚,過著與書本截然不同的生活。


    周末的時候,宋春庭會來到林夏那個由鐵皮集裝箱改成的臨時住所。


    這個小小的空間,承載著林夏的生活與夢想。


    有時候,他會在晚上開工,夜色籠罩下,工地上的燈光顯得格外寂寥。


    有時候則是白天開工,一切都在忙碌中進行。


    而這開工的時間,都是看包工頭的安排,完全沒有規律可循。


    有一次,宋春庭和林夏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蒼蠅館裏吃麵。


    館子裏彌漫著煙火氣息,嘈雜的人聲與熱氣騰騰的麵香交織在一起。


    宋春庭杵著臉,看著林夏,突然開口。


    “我給你買個手機吧?”


    林夏正吸了一大口麵,那麵條堵在嘴裏,讓他艱難下咽。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麵吃掉,隨後故作為難地說道。


    “這怎麽好意思?”


    此時的林夏剃了寸頭,又在工地裏摸爬滾打了好久,原本那股書卷氣已經散去了許多。


    他占便宜的樣子比以前還要熟練,讓人忍俊不禁。


    宋春庭翻起眼,強調道。


    “選一個最便宜的給你。”


    林夏一聽,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有得用就行,我不挑。”


    宋春庭斯斯文文地低頭夾麵,動作優雅而從容。


    林夏看了她一陣,語氣認真地開口道。


    “你放心,你已經算是我衣食父母了,我肯定會報答你。”


    宋春庭闔動嘴唇,咀嚼著“衣食父母”這四個字。


    她心中不禁嘀咕,四舍五入不就是他媽?


    她白了他一眼,她才不要這麽窮的兒子呢。


    林夏的新家很小。


    一個集裝箱能有多大呢?


    不過是一個鐵皮籠子而已,勉強開了一扇窗、一道門,擁擠得不行。


    宋春庭看了,嫌棄極了。


    “還不如學校天台。”


    她如此評價道。


    而林夏卻不以為意,在他眼裏,這個小小的空間很好。


    雖然小了點,但是被他收拾得很幹淨。


    裏麵的每一件東西都是他的,沒有他的允許,沒有人會亂動。


    而宋春庭,盡管嘴上嫌棄,卻還是會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


    她想看看這人頭腦發熱選擇這樣的生活後,到底有沒有好一點。


    有時候宋春庭去得早,便能看到林夏蹲在水管底下洗衣服的身影。


    那裏隻有一個洗臉盆、一塊肥皂、一個刷子以及他那一雙勤勞的手。


    這些便是他全部的洗衣工具。


    他洗得極為賣力,仿佛要將生活的疲憊都從衣服上洗刷掉。


    他先挽起袖子,用水把台階衝得幹幹淨淨,水流在地麵上泛起微微的漣漪。


    接著,他從臉盆裏把衣服拎出來,小心翼翼地鋪在台階上。


    肥皂在他手中快速地揮動著,“欻欻”幾聲,便在衣服上抹出了一層厚厚的泡沫。


    然後,他掄起刷子,“刷刷”地用力刷著,小臂上繃起一層淺淺的肌肉,關節看起來有力極了。


    那些衣服很髒,刷出來的泡沫不是黃色就是灰色,仿佛承載著生活的滄桑。


    他把衣服放進水裏漂洗了好幾趟,連著倒出幾次浮著水沫的髒水。


    每一次倒水,都像是在與過去的困苦告別。


    最後一次拎起來時,衣服已然幹幹淨淨。


    他熟練地擰幹,甩開,那動作一氣嗬成,仿佛經過了無數次的練習。


    隨後,他把衣服晾到繩子上,看著隨風飄動的衣物,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幹完活兒,他甩甩那骨節分明的手,向宋春庭走來。


    他背著光,身影在陽光的勾勒下竟也顯得高大清雋,比在學校裏的時候有氣色多了。


    有時候下雨。


    他們便躺在屋簷下,門開著,床尾正對鐵門。


    他們仰頭看雨,眼中滿是對生活的思索。


    這裏沒有鄉間盎然的春色,沒有淅淅瀝瀝的雨打窗台那般詩意的畫麵,隻有豆大的水珠砸在開發區土黃的地麵濺起的泥點子。


    這個時候,宋春庭會悶悶地笑。


    林夏奇怪地轉過臉來,眼神中充滿疑惑。


    “你笑什麽?”


    宋春庭說佩服他的生存能力。


    “真不知道這種地方你怎麽住得慣。”


    林夏則一板一眼地說。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他的眼神堅定。


    他們時常會在閑暇之時聊起各自的小時候,回憶那些或歡樂或苦澀的過往,也會聊起曾經喜歡過的人。


    宋春庭歪著腦袋,輕聲說她沒有喜歡的人。


    林夏則露出一抹懷念的笑容,緩緩說道。


    “我喜歡初中班上總是給我多舀一勺菜的值日生。”


    宋春庭聽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這小小的空間裏回蕩。


    “你好膚淺,餓傻了吧?”


    笑過之後,她又陷入思索,覺得對方也喜歡他也說不定。


    不然她怎麽不給別人多一勺呢?


    隨後,她轉頭看向林夏,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那我呢?我還借你飯卡呢。”


    林夏微微低下頭,有些無奈地說。


    “我哪敢喜歡你,我又得罪不起謝淮樓。”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畏懼,仿佛謝淮樓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


    “怕被打。”


    他又補充了一句。


    宋春庭皺起臉,心中有些不滿。


    “那你說我是你衣食父母...”


    她就敢為宋越澄和許秋意去接近謝淮樓,忍受一切,林夏不行嗎?


    哪怕是口頭上的。


    林夏抿緊嘴唇,臉上露出糾結的神情。


    他思索了片刻,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隻能保證,哪怕我被收拾得隻有半條命也一定站在你這邊。”


    他的眼神堅定,語氣誠懇。


    然而,他也知道,再多一點他肯定扛不住會妥協。


    畢竟,麵對謝淮樓家的強大勢力,他隻是一個在底層掙紮的普通人,力量實在太過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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