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你犯何過錯,若是有錯,也該向世子爺請罪,而並非我。你問問世子爺吧。”


    話是對著那隨行的侍衛說的,卻是瞧著西耳房的。


    秦執就站在耳房內,隔著軒窗,遙遙的與她對望。


    隔得遠,加上天色黑沉,看不清彼此神色,過了一會兒,秦執才抬了抬手。


    那侍衛見狀,這才停了下來。


    卻依舊筆直的跪在院中。


    遠遠的,隻聽聞秦執沉冷的聲音開口:“犯了錯,就當受罰。”


    “就罰他跪上一宿,也不影響你休息,你看如何?”


    何故還要詢問她。弄得是她的意思似的


    秦湘玉實在是有點累,也不想和他再爭執,就點了點頭。


    這是秦執要給侍衛的懲罰,她不能再說您這樣不好,不如不罰。


    這是下了秦執的麵子,秦執問她的意思,是在侍衛麵前給她臉,免得他看輕她。


    這懲處,對於侍衛來說還好,放在秦衛中,算輕的了。


    畢竟今日他確實犯了大錯。


    把夫人獨自一人留在府中。


    若今日當真出了什麽差錯,他如何補救。


    也是世子對他的警告。


    侍衛一叩首:“屬下謝主子爺罰。謝夫人容情。”


    秦執並沒有說話,反而是對著秦湘玉招了招手:“過來。”


    剛承了情如何都得過去。


    再說,以秦執的手段,多得是法子讓你低頭。


    前幾日強了幾次,已然引發他的不虞。


    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倒也沒必要一意孤行的推向更糟的結局。


    她走了進去。


    才剛剛傍晚,因而房中隻燃著一盞孤燈。


    看起來冷冷清清的。


    秦執問:“可曾餓了?”


    秦湘玉點頭。倒也不曾在這個事情上和他賭氣。


    侍衛在外麵跪著,院中又隻有秦執和她兩個人。


    她不懂他為何做此問。


    卻見他站起身來。走了出去,不多時,就從外麵提了一個盒子進來。


    尚且熱著。


    秦湘玉吃著,卻食不知味。


    “可是不喜歡?”他溫和的問,連眉眼都落了下來,有幾分軟和的味道。


    他們之間,實在不應如此,濃情暖意。


    她停下箸,輕聲:“您到底,想要什麽?”


    秦執半垂著眼皮子,燭火就在他眼下跳動。


    他琢磨了一下。


    要什麽。


    要什麽。


    他也不清楚。


    大抵是。


    要她的服低做小,要她的濃情蜜意,要她的十分討好,滿眼信賴。


    是了,大抵是這般,才讓他心下痛快。


    可她,又怎會輕易給他。


    想到這裏,秦執心中無端的又升騰起一股怒火。


    他恨不能捏著她的頭摁著她附身在地。


    要她完全的,徹底的臣服於他。


    可,不能這樣。


    從前,他就是這樣的。


    以至於,她眼中那凜冽的恨意,長久以來,像軟刀。


    夜深人靜時,一刀一刀的剜在他的心上。


    初識不覺,這幾日甚顯。


    她對他,終究是不同的。秦執想。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懸崖上,晉府中,還是更早。


    或許。


    或許那時她不再出現在自己眼前,這一切就不會那般不受控製。


    可。


    若是當日她沒有在山林中出現。


    他不曾知道是她。


    可能就被秦衛處理了。


    一想到這裏,秦執的心就像是被一雙手狠狠攥住。


    他不允許,她不曾出現。


    她說得對,他們之間或許有鴻溝。


    可是,慢慢彌補就好了。


    他不信,他還跨不過去。


    秦執沒有回答她。


    對她說:“若是不喜歡,明日我們去縣中走走,看看可曾有其他你喜歡的。”


    明明下午還對她冷著臉,這幾日兩人幾乎無甚交談,秦執忽然這樣子,讓秦湘玉無端生疑。


    他想幹什麽。


    還是說,他又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她還沒開口,又聽他說,“隨我過來。”


    她狐疑的目光就落到他臉上,卻是沒敢動彈。


    怕秦執想了什麽變態的法子折磨她。


    畢竟這幾日她對他的態度,實在說不上好。


    秦執見她不動,又見她一副防備的模樣。


    眼神有些冷了下來。


    秦湘玉見此,就知道他果真,想了旁的法子對付她。


    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於是起身跟著他往房內去。


    無端就是那幾種羞辱她的方式。


    她冷笑。


    卻見秦執帶她到書案前。


    從書廂中拿出一個楠木盒子。


    刻著精美雕花,一看就不是凡品。


    秦湘玉對這種盒子有本能的懼意,自從當時的事情發生之後。


    尤其是現在,秦執眼神緊緊的盯著她。


    這次,又會是誰。


    他想用誰,來讓她吃下這刻骨銘心的教訓。


    她的手落到盒子上,竟微微的顫了顫。


    秦執見她久久不動手,這才握著她的手掀開盒子。


    一隻墨玉手鐲就落在她眼前。


    她有些微怔。


    他卻以為她被這鐲子驚豔到了。


    不覺想,有什麽鴻溝,是過不去的。


    抬手一動,將手鐲從盒中拿了出來。


    隨即另一隻手探手過去,握住她的左手。


    秦湘玉不自覺往後一縮。


    然後被他一手攥住。


    像鐵鉗一般,她半分不得動彈。


    抬頭,就見他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


    似乎帶著什麽莫名意味。


    秦湘玉不懂。


    或者說,她不想懂。


    她覺得他簡直是癡心妄想,癡人說夢!


    此刻她恨不得用所有難聽的語言,告訴他,他不配。


    可現在,還不行。


    還不是時候。


    再等一等。


    等她再無軟肋的時候。


    那隻鐲子仿佛為她量身打造,戴了進去,就取不出來。


    秦湘玉躺在床上,平放的手腕上的鐲子觸感,怎麽都揮之不散。


    好不容易才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


    丁香他們都到了。


    秦湘玉對丁香的冷落,是有目共睹的,是連丁香都有所察覺的。


    來了這裏之後,小姐更器重春花和春雨,對她卻沒有像從前那樣親密無間。


    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坐在茶水間煮茶,瞧著世子從抄手遊廊走過來。


    秦執掀開簾子走了進房間。


    不多時,就聽到裏麵有女子隱含怒意的聲音,以及世子的誘哄。


    雖然語氣依舊冷冷的,但比起從前,確實好了不少。


    不多時,就見著世子爺牽著小姐從房裏出來。


    女子冷著臉,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秦執雖然麵無表情,但眼角微揚,隱含笑意。


    這已經是她來這裏第三次發生這樣的情況了。


    好像小姐個世子爺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說看著是世子依舊壓著小姐一頭,可那樣的誘哄,任誰都能看得出,世子爺的不對。


    而小姐眼中並無半分情意,那人卻依然忍讓,樂在其中。


    前兩次,秦執都打著帶她出去吃東西的由頭。


    第一次是早前在書房說好的,第二次則是秦執說,劉縣令的夫人請她們吃飯。


    秦湘玉雖然疑惑,但也還是去了。


    去了才知道,是秦執騙她的。


    第三次,他倒是沒有再用這個借口,反而是找了別的,說是新上了幾身春裝,他瞧著甚好,想帶她去看看。


    而且桃花未落,杏花又開了,一紅一白,美得宜人。


    秦湘玉哪有心思去看景。


    秦執這樣明顯的作為,她看過那麽多肥皂劇還能不懂?


    就算男子多半薄情寡義,但正是情濃之時,便是什麽離譜事都能做出了。


    她不覺得,若是秦執動情,以後會容忍她離開,哪怕他不再喜歡她。恐怕在他眼中,她都是屬於他的。


    若是那時,她想要離開,恐怕會更難。


    她也很難想,此刻的秦執願意服低做小,是為了要得到她的感情。


    若是有天他發現自己不能得到而惱羞成怒,屆時自己會淪落到何等境地。


    他這人,高傲自負,狂妄自大。


    耐心定然有限。


    若是她遲遲不給。


    他肯定心生不愉。


    認知到秦執可能對她動情,秦湘玉非但沒有鬆快,反而是更加提心吊膽。


    眼下秦執還能在興頭上對她容忍。


    那之後呢。


    就像那些喪心病狂的賭徒。


    高期待,無回報。


    又會做出什麽毀天滅地的舉動呢。


    他從來,不在意別人。


    秦湘玉的心,像是被沁入了湖水,一點一點往下沉。


    她已經拒絕他三次了。


    在出門賞景這件事情上。


    這一次,明顯感覺秦執的語氣不像之前那樣。


    連她問,輿圖可做好時,秦執就像從前那樣沒有聽見一般。


    他不好過,不會隻讓自己不好過。


    他會讓身邊的人一同不好過。


    就像那日秦執出門辦事去了,而秦湘玉很早歇下為了避開秦執。


    結果他回來來了這麵,發現房門上了鎖,叫門叫門,卻無人應聲,許是知道她裝睡,就在門前對著幾名婢女發了一通火。


    叫幾人跪地受罰。


    頗有一種他心氣兒不順了,全天下人都得和他一同不暢快。


    她聽著這廂動靜,又哪兒能真的忍心讓那些無辜的人無端受難,推了門出去。


    就見他滿身酒氣,嚴重的帶著紅意的靠過來。


    不說話時,周身氣勢還是挺嚇人的。


    秦湘玉不由被他鎮住。


    不一會兒,他就走了近前來。


    單手捏住她的肩膀,整個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丁香靠了過來:“世子,小姐她……”


    話還沒說完,秦執冷冷的眼風就掃了過去。


    秦湘玉擺了擺手:“無事,你們都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一行人也不敢動。


    秦湘玉瞧了瞧秦執:“您回來倒是好大陣仗,所有人都要來迎您不成。”


    “她們這又是哪兒惹您不痛快了?”


    秦執哼笑一聲。


    灼熱的呼吸就落在她耳邊。


    有些發癢。


    “身份微賤,違抗主令,以下犯上,夠不夠?”


    他捏著她的耳垂開口。


    這哪是敲打丫鬟,這是借著敲打丫鬟,敲打她。


    這段時間給她的麵子也夠多了。


    秦湘玉也知道秦執的忍耐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她們哪兒是違抗您的命令,是我下令鎖門的。”


    “您要是罰她們,不如罰我,畢竟她們是聽我的命令行事。”


    他目光沉沉的盯著她:“你倒是想替她們受罰。”


    莫名其妙的似乎生氣更甚,秦湘玉完全不懂他生氣的點在哪兒。


    “我又不是受虐狂,怎的想替她們受罰了,隻是她們這樣無端受過,我心中不安。”


    “我的過錯,怎能讓她人承擔。”


    也不知哪句話又叫他暢快了,連倚在她身上的重量都減了些。


    “嗯。倒是頗有女君子風範,如何承擔?”


    “您先聽我說完,再決定是否要罰我成不成?”


    秦執略一點頭,就聽她講:“前幾日,我醒來時,發現我床下的鞋被動過了。”


    秦湘玉睡覺一向不喜歡留人守夜。


    在她看來,大家都是平等的人,盡管丁香春雨春花是她的丫鬟,守夜是她們份內的職責。


    可是。


    若她真的把她們當作丫鬟,去低賤她們。


    又怎有臉,在秦執麵前要求平等。


    那豈不是明顯雙標?


    秦執臉色一沉,府中可是進了旁人?


    倒也不能,府內外俱是他的侍衛,若是進了旁人他定然不能不知。


    於是沉下心氣,聽她繼續說:“我便起了心留意,才發現,近來,我竟有夢遊之症,怕屆時言行無狀,惹了您不悅,或是傷了您,這才叫人鎖了門。”


    “您可曾看到,這門裏外,鎖了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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