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解釋完南海郡守的奏疏,又拿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張亮,請求朝廷支援糧草,言說海上風急浪高請求暫緩進軍,在萊州進行休養三月的奏疏。


    “你再看看這個,你是怎麽批複的?”


    “你竟然同意了!”


    “張亮是個什麽狗東西,這貨最能誇大其詞,而且海上風浪哪有一刮就刮三個月的?”


    “真讓他休整三個月,你讓李績那邊咋辦,也跟著休養三個月?”


    “父皇,那該咋辦,總不能拒絕吧?”


    李世民聞言反問道。


    “為什麽不能拒絕?”


    “他說休整三個月,隻是在向朝廷賣慘,想讓朝廷給他好處,給他兒子封官封爵!”


    李世民一邊說,一邊在奏疏上刷刷寫了起來,然後隨手扔給李治。


    “看看朕是咋回複的!”


    李治原本想著父皇肯定是加封他兒子什麽爵位,哪曾想拿到手一看,隻見上邊開頭第一句就是髒話。


    “你個直娘賊,再特娘的拖拖拉拉,朕就把你全家砍嘍掛城牆上滋滋放血!”


    “這……”


    “父皇,這跟你說的也不一樣呀……”


    李世民見狀趕忙尷尬的解釋道。


    “咳咳!”


    “這種話隻能我寫,你若是當了皇帝,手下大將這麽威脅你,你還是得懷柔一點……”


    “兒臣明白了,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李世民看著一副乖寶寶模樣的李治,心裏頓時想起遠在鹹陽的那隻。


    雖然那隻不怎麽聽話,甚至有點調皮,但怎麽看怎麽讓人喜歡,遠不是眼前的這隻呆頭鵝所能比。


    “你一會兒將這兩份奏疏抄一遍,抄完了給我送過來!”


    “諾!”


    在李治回去抄奏疏之時,正好趕上房玄齡進來匯報工作,李世民當即拉著房玄齡的手吐槽起來。


    “玄齡呀,朕立李治為太子真的立錯了嗎?”


    房玄齡聽到這話心裏陡然一驚,心道陛下這話是啥意思,難道是在考驗自己?


    “陛下,太子仁孝,何來立錯之說?”


    “玄齡不用緊張,朕隻是隨口跟你發發牢騷,朕的這個兒子除了仁孝,好像就沒別的優點了,朕真的有點擔心,將來朕亡故之後,他能否扛得住大唐的萬裏江山啊!”


    房玄齡仔細看了看李世民臉色,確定李世民不是在試探,這才小心的將心裏話說出來。


    “陛下,晉王殿下的性子確實過於優柔了些,在您百年之後,很容易被權臣所裹挾,做一些對大唐不利的事情……”


    李世民聽到這話瞬間想到大孫前兩日所說的話,說讓自己不要招惹長孫無忌,說長孫無忌將來會權傾朝野。


    現在聽到房玄齡也意有所指,立馬讓他警惕起來。


    “你是怕長孫無忌弄權?”


    房玄齡聽到這話嚇得趕忙跪下請罪。


    “陛下,微臣可沒說這話,還請陛下不要害微臣呀,嗚嗚嗚……”


    李世民看到房玄齡這個樣子,心裏就更加鬱悶了,自己隻是隨口提一提,咋就把他嚇成這樣?


    要知道房玄齡也是朝中重臣,其權利和職位並不在長孫無忌之下啊!


    “玄齡,你就這麽怕長孫無忌?”


    “陛下,非是老臣懼怕,實在是……”


    李世民見狀,當即將宮殿內的人趕出去,隻留下他和房玄齡兩人。


    “玄齡,此時隻有你我二人,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房玄齡警惕的看了看周圍,見到確實沒有其他人,這才哭哭啼啼的對李世民說道。


    “陛下,您在宮中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不出一天時間就能傳到長孫無忌耳中……”


    “什麽!”


    李世民聽到這話臉色大變,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因為此等刺探宮闈之事,不論曆朝曆代都是大事,也是曆代帝王所不能容忍的。


    “他敢刺探宮闈?”


    “不止……”


    “玄齡,你說這話可要有證據,若是沒有證據……”


    “陛下是否記得之前跟人說過,吳王殿下英果類陛下?”


    “嗯,朕是曾說過……”


    “然後沒過幾天,關於吳王在封地的不法事,就被禦史言官們集體上書彈劾……”


    “這……”


    李世民聽到這話腦瓜子嗡的一下,他這話最早是在李承乾被廢後跟身邊人說的,當時確實生出過立李恪為儲君的想法。隻是沒過幾天,就收到不少彈劾李恪的奏疏,讓他不得不放棄李恪,繼而選擇嫡子出身的李治。


    “陛下可還記得魏王?”


    “魏王又怎麽了?”


    “魏王雖不如李恪英武銳氣,但文章之道可稱天下翹楚。然而,隻因不被其舅父所喜,就被爆出陰謀奪位的指控……”


    “這也是他幹的,朕怎麽記得是褚遂良跟朕舉報的?”


    “陛下,褚遂良乃長孫無忌死黨……”


    “啊?”


    李世民聽到這話心裏那叫一個震驚,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親大舅哥竟然在朝中結黨,然後暗中操縱廢立太子之事!


    “陛下,其實魏王殿下心中一直冤屈,卻畏懼長孫無忌,不敢向陛下申訴……”


    “這這這……”


    正當房玄齡還想給長孫無忌添點黑料之時,突然聽到外邊傳來小太監的公鴨嗓。


    “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李世民剛想讓太子等一下,就聽到房玄齡主動告辭。


    “陛下,微臣告辭……”


    “玄齡,今日之言……”


    “陛下,這話就算您不說,微臣也想說來著……”


    “微臣是肯定不敢跟任何人透露的,還請陛下也不要對第三人說,以免傳到長孫無忌耳中,讓微臣不得善終……”


    “玄齡,這話嚴重了吧,朕還沒死呢,你何至於怕成這樣?”


    事實上,房玄齡並不是很怕長孫無忌,隻是單純的想在陛下麵前給他上點眼藥罷了。


    不過這事說來就話長了,還得從廢太子之事說起。


    在李承乾謀反被廢後,本來房玄齡支持的是魏王李泰,可誰料半路殺出個長孫無忌,非但斷了李泰的太子之路,還推出個年僅十四歲的李治!


    這可把房玄齡惡心壞了,支持也不是,反對也不是。


    畢竟,他總不能當著陛下和李治的麵,直接說李治不配當太子吧?


    長孫無忌在眾人的沉默下,強行將李治推到李世民麵前,在李世民精神恍惚的情況下,稀裏糊塗的就說出立李治為太子的話。


    在房玄齡退下後,李治這才恭恭敬敬的走了進來。


    “父皇,這是兒臣抄寫的奏疏,請您過目!”


    李世民低頭看了眼,見到李治字跡工整,頗有幾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誇獎幾分。


    “字寫得不錯,看來是下過苦工了!”


    “父皇謬讚,其實兒子一直臨您的字帖,隻是您的書法堪比大家,兒臣愚鈍,一直學不到您的精髓,隻學了點皮毛……”


    李世民聽到這番吹捧當即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過譽啦!”


    “朕何德何能跟書法大家相比?”


    “朕不過是比別人花的工夫多些,出的力也更多幾分罷了。”


    “父皇勤懇至此,實在是兒臣之楷模!”


    李世民聞言滿意的笑笑,雖說這兒子有點呆,但這幾句馬屁拍的著實不錯。


    “你最近有去找你舅舅嗎?”


    “啊?”


    “有過一次,就是父皇前段時間夤夜未歸,兒子擔心父皇安危,特意去舅舅家裏問詢……”


    “如此大事,為何要找你舅舅,而不找朝中其他大臣?”


    “這……”


    李世民看到李治一臉為難的樣子,心裏當即有幾分心疼。


    不論咋說這都是自己的親兒子,自己又何必為難他呢?


    “算了,你先下去吧!”


    “朕過幾天還要去一趟鹹陽,巡視下皇陵的修建進度,你若是不想去就留在京城監國吧!”


    “啊?”


    李治聽到這話心裏那叫一個又驚又喜,父皇終於讓他監國啦!


    隻是怎麽回複父皇成了難題,若說想跟著父皇去鹹陽吧,就錯過了監國的機會。若是磕頭謝恩,豈不是證明自己隻想監國,不想陪父皇巡視皇陵?


    李世民一看李治麵露猶豫,心裏就是莫名的感到一陣悲哀。


    “下去吧,準備過兩天監國!”


    “謝父皇……”


    李世民在打發走李治後,整個人頹然的靠在龍椅上,活像一隻被抽掉脊梁的老狗。


    這就是朕最仁孝的兒子?


    一聽說可以監國,連巡視皇陵這樣的大事都不願意陪朕了……


    正當李世民心灰意冷之時,他突然看到李治抄寫的奏疏。腦子裏突然萌生一個想法,若是將這兩份奏疏帶給大孫看,大孫會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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