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秋平皺著眉頭問餘崇:“爹,今天朝堂上的事情你怎麽看?”


    餘崇語氣略沉:“我倒是不怎麽奇怪陛下今日會做這麽一個決定,隻是距離科舉還有三日他才宣布,不知道各部有沒有準備好。”


    “希望科舉別出亂子,我們大虞朝其實非常缺人才,隻是陛下他……”餘崇歎了口氣,沒有接著說。


    餘崇心有顧忌,餘硯珩沒有,他語調輕淡的接話:“陛下多疑又對世家子有偏見,所以埋沒了很多人才。”


    “咱們這位陛下甚至都沒考慮過,在他的治理下,能讀得起書的最次也是寒門,而寒門中也還是有很多讀不起書,他甚至沒想過給這些寒門學子一些幫助,卻還想著剔除掉世家子,隻選寒門之人。”


    “硯珩!陛下不是你能枉議的!”餘崇嗬斥一聲,不太讚同的看他。


    餘硯珩看向餘崇,臉上的表情正色起來:“祖父,您覺得現在的陛下真的值得我們護國公府忠心耿耿嗎?”


    “當今陛下算是一個明君嗎?”


    餘崇眉頭皺的死緊,餘秋平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兒子,偏過頭去,一副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


    餘崇瞪著餘硯珩,餘硯珩絲毫不退,眼神堅定的回看他。


    良久,餘崇歎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來:“之前泱泱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這些時日我也思考過。”


    “當今陛下當年能夠登上帝位,是因為魏郡公的插手,先帝的太子死在戰亂中,先帝子嗣不豐,除了當今聖上,就剩三個兒子,而他看好的是疏朗大氣的榮親王,雖然他那時候還沒有下旨封榮親王為太子,但也暗示過我們幾個老臣。”


    “可天有不測風雲,先帝當年打仗的時候落下了病根,隻一場風寒就引發了舊疾,連個口諭都沒有留下。”


    “後麵魏郡公站隊當今陛下,與其他皇子迅速拉開了差距,我們護國公府當然可以與之一戰,但先帝畢竟沒有留下任何旨意,我不欲參與到奪嫡之爭中,最終還是背後站著魏郡公的今上勝出了。”


    “那時候的今上不像現在,或許也不是不像現在,是他藏得很好,那時候沒被發現他多疑,過河拆橋,且剛愎自用。”


    “我其實也有些動搖,可這個決定不能輕易做,我們護國公府上上下下幾百口,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餘崇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眼神略有些複雜的看向餘硯珩:“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當今陛下的這幾個兒子,比他還不如,我怎麽能放心將護國公府的未來壓到他們身上?”


    “除了已經成年的這三個,剩下的還都是孩童,資質如何無法判斷,更何況,依照當今陛下現在的身體,說不準什麽時候就……”餘崇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這些天思考到最後,甚至覺得有些悲涼,有種大虞朝江山後繼無人的感覺。


    他當初跟在先帝身後打天下的時候,每天都感覺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熱血沸騰的,現在卻有些提不起興致,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他當初錯了,他應該站到榮親王那邊試一試的,或許榮親王會比當今陛下好很多。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當今陛下登上帝位後陸陸續續尋了錯處,將他那幾個兄弟殺的殺,貶的貶。


    餘硯珩隻猶豫了一瞬間,就決定跟祖父攤牌。


    隻要將祖父拉到他的陣營,那泱泱未來也一定會妥協。


    “祖父,孫兒有一人選。”餘崇說到此處,還特意站起來,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禮。


    餘崇愣了一瞬,隨即問道:“誰?”


    “太子殿下。”餘硯珩正色道。


    餘崇略顯詫異的看向他,就連一直沒參與其中的餘秋平也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向他確認道:“珩兒,你剛剛說的是太子殿下?”


    餘硯珩認真又堅定道:“是。”


    室內瞬間鴉雀無聲。


    半刻鍾後,餘秋平回神:“珩兒,太子殿下從小就體弱多病,且他不是在京城長大,我們並不了解他,就是選三皇子,也不該選太子殿下,你的理由呢?”


    餘秋平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他跟泱泱一直都是他的驕傲,從小學什麽都是一點就透,心思向來玲瓏,他應該不會拿護國公府上下幾百口的性命開玩笑,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餘硯珩深吸一口氣,緩緩到來:“我跟太子殿下曾一起在國子監讀書,後他被送出宮,我與他也一直有書信來往,本來我們隻是討論詩書,討論民生。”


    “但泱泱那時候跟我說,我們護國公府如果沒有任何準備,對當今陛下毫無防備,那我們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魏國公府,甚至比魏國公府更慘,魏國公還能是魏郡公,我們護國公府可能連性命都不保了。”


    “我掙紮許久,越想越覺得當今陛下不算一個明君,而跟我互通書信的太子殿下,反而拖著一副病體,時常去賑災,親自去了解民生,認真的在計劃製度改革。”


    餘秋平表情凝重的看著他,餘崇的表情也不輕鬆,他們很清楚餘硯珩的人品,他不會為了讓他們站隊太子殿下,就為太子殿下編造這些事跡,正因如此,他們才覺得心情沉重。


    這樣一位儲君,本應是大虞朝之幸,可太子殿下他……他那副走一步咳上大半天的身子,能撐個一兩年都算不錯了。


    難道大虞朝真的氣數已盡?連一位像樣的繼位者都找不出來了?


    餘硯珩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他在心裏鬆了口氣,勸說已經成功一半,接下來就是另一半了。


    “祖父父親,有件事你們可能不知道。”餘硯珩深吸一口氣,認真道:“太子殿下不是從娘胎裏帶的弱症,他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是毒。”


    “毒正是當今陛下叫人下的。”


    餘硯珩話音才落,餘崇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盞,餘秋平猛地站了起來,抖著嘴唇想要問什麽,但實在是太過震驚,半響都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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