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夏的記憶裏,她從來沒有睡過這麽久,睡得她渾身酸疼。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麵,她和夏婉萍在家吃飯,她揉著腰,捶著腿,問夏婉萍怎麽辦,不知道怎麽回事,渾身酸疼。


    夏婉萍看著她的眼神溫柔,笑著問她是不是剛上完體育課,“你啊,平時不運動,一上體育課,肯定腰酸背痛。”


    裴夏捶著腰,撒嬌道,“這不是高二了嘛,體育課都被其他課占了,我們也想上體育課的。”


    夏婉萍給她碗裏夾菜,“多吃點,現在正是長個子的時候。”


    裴夏眯起眼睛笑,她有一雙和夏婉萍一樣溫潤好看,柔媚似水的眸子。


    飯還沒吃完,畫麵一轉,媽媽沒了,家也沒了,四周都是高牆。


    一個白色的東西,突然砸下來,裴夏心驚膽戰。


    有很多警察站在她麵前,


    “裴夏,高晟都認罪了,如果你還不認,你就永遠不出去了。”


    “這一本稿紙,你必須寫滿才能走。”


    裴夏急的辯解,“可是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寫什麽!我要打電話,叫家裏人來接我。”


    “嗬,你在胡說什麽啊?你已經沒有家裏人了,高晟入獄,你沒有家裏人可以接你走。”


    裴夏頓時氣得掉眼淚,“你們才胡說!把我的手機還給我,我要給家裏打電話!”


    對麵的人看著她,笑得嘲諷,“你真的沒有家裏人了。”


    裴夏又氣又急,抬手擦掉眼淚,忍著委屈,“求你們,讓我打電話,會有人來接我的,我不能在這待著,家裏有人等我回去。”


    “給她,讓她死心!”


    手機忽然被扔到桌上,裴夏慌亂地打開,通訊錄是空的,微信裏沒有好友……


    對麵的人譏諷不止,


    “打啊,你打給誰?如果真有人來接你,就讓你走!”


    “裴夏,你家裏早沒人了。”


    “你家裏沒人了,沒人管你的事了。”


    氣得掀翻桌子,揚起稿紙,裴夏流著眼淚,嘶聲大喊,“假的,這是夢!滾開,你們都是假的!”


    vip病房裏,幾名醫生正在查房,護士給裴夏檢查輸液器。


    護士忽然一驚,“醫生!她好像醒了。”


    聞聲,醫生立馬俯身檢查,裴夏的眼皮微動,濃密睫毛下,竟有淚湧出來。


    醫生頓時長舒一口氣,“她沒事了,告訴家屬吧。”


    入院的第二天,裴夏終於醒了。


    病房裏,蔣湛坐在床邊,捧著裴夏的手,視線一刻也離不開,他就這麽看著他的人,一下子忍不住眼睛又紅了。這兩天他偷偷哭了幾次,他真的怕得要死。


    裴夏想哄他,使不上勁,聲音很小,隻能手指在蔣湛手心蹭一下,嘴角勉強勾起。


    誰知道,蔣湛看得她那樣,心裏更難受,嘴唇微顫,低下頭抱著她的手臂,埋頭掉了眼淚。


    顏梅站在後麵,拿著紙巾擦淚,又抽出一張塞給蔣湛,“好了,這不是沒事了嗎,你都這樣,我也忍不住想哭。我的夏寶受委屈了,嗚嗚……”


    這種時候,蔣湛哪受得了這個,緊緊攥著裴夏的手,上麵都是他的淚。


    裴夏微蹙眉,想阻止他們如此煽情,讓不知內情的人看到,還以為她得什麽不治之症了。


    她蜷起手指,在蔣湛臉上輕輕撓著,蔣湛悶聲說,“別鬧,我一會就好。”


    裴夏放棄,眼神看向顏梅,勾起唇角,聲音很小,“梅姐。”


    不愧是閨蜜,顏梅沒聽到,但看口型,一眼就看懂裴夏在叫她,顏梅笑著抹淚,“你可嚇死我們了。”


    裴夏醒來後,蔣湛宣布拒絕一切探病。


    方芸打來第n個電話,蔣湛鐵麵無私,沒有後門可走,最後禮貌的給方芸發了一段裴夏吃飯的視頻,“方芸姐,我會照顧好她,等她出院了,我做東請你們吃飯。”


    蔣湛這副小心翼翼保護的模樣,方芸也隻好作罷,但背後沒少說蔣湛‘壞話’。


    裴夏恢複很快,隻是躺著時間久了,身上有些酸疼,試著下床,腿有點軟。


    吃飯時間,蔣湛堅持要喂她,裴夏無語道,“你打算喂到什麽時候?我都快喪失這項功能了。”


    蔣湛夾著菜,手在下麵接著,送到裴夏嘴邊,“四肢退化啊?那正好啊,你哪都不能去了。”


    裴夏吃著菜,翻了翻眼,“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蔣湛:“這幾天我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在祈求各路神仙保佑你長命百歲。”


    裴夏:“我可不想活那麽老,難看。”


    蔣湛蹙眉瞪她,馬上又說,“各路神仙,我家裴夏還小,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裴夏笑得伸手打他,“滾!”


    蔣湛握住她的手,親了親,“以後你哪都不能去,隻能跟著我。”


    裴夏:“你才是胡說,那我成什麽了?你的掛件啊?我不要。”


    蔣湛端起粥,一勺一勺慢慢涼著,溫聲說道,“我們跟小叔小嬸一起回深城吧。”


    看出蔣湛臉上的認真,裴夏問道,“你的意思是不回來了?”


    蔣湛看著她說,“怎麽會,你想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回來住幾天。”


    裴夏:“可是,你走了公司怎麽辦?項目剛開始動工。”


    蔣湛笑,舀起一勺粥送過去,“慢點,嚐嚐燙不燙。”


    裴夏喝完,搖頭,“正好。”


    蔣湛繼續上一個話題,“公司不需要我每天都在,現在網絡辦公也很方便,我會找職業經理人打理,你不用擔心這個,至於其他,你想回來看高子軒,我陪你回來。”


    裴夏立刻垂下視線,蔣湛知道她的軟肋。


    蔣湛:“在這邊,我做事束手束腳,要不然,這次的事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我心裏不舒服,是我沒有護好你。”


    裴夏伸手捧著蔣湛的下巴,“別對自己這麽苛刻,你都這麽好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對你,好像比不過你,我就輸了似的。”


    蔣湛放下粥碗,“我要你以後都過得無憂無慮,每天隻開心就好。回到深城,你想住在老宅,或者我們搬出去住都行。要是無聊了,我們就出海,或者去旅行,你和小嬸也可以常見麵。你不喜歡那樣的生活嗎?”


    裴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她當然想跟蔣湛在一起,也想經常見到顏梅,但是她才三十歲,她還想在事業上努努力,看自己能走到哪裏。


    說她倔也好,軸也罷。她的原則就是,如果她沒有事業,沒有賺錢能力,就會失去安全感。


    跟蔣湛在一起的時候,她會沒底氣,會日夜擔心自己配不上他,那種提心吊膽的生活,隻怕她早晚變成怨婦,蔣湛也不會喜歡那樣的她。


    蔣湛見她不出聲,笑著說道,“回去也不是現在馬上就走,你要養好身體,我也要處理這邊的很多事情,至少也要一個月。你有什麽想法,想好了就告訴我,我都答應你,好不好?”


    裴夏眨著眼睛,定定地看蔣湛,“我說什麽,你都答應?”


    蔣湛微愣,然後笑了,“你還真是抓重點理解啊。”


    捏了捏裴夏的臉,眼中是疼惜,蔣湛又說,“我當然會答應,隻要以後我們每天都在一起,我什麽都答應你。”


    裴夏心裏不是滋味,絲絲麻麻的是幸福,也是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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