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蕭從床上睜開眼,白色的帷帳映入眼眸,他兀地騰坐起身。


    他昨夜怎麽就睡過去了?


    不好,姑娘!!!


    柳蕭急急拿過衣裳罩在身上,拉過房門衝出去,忽地又停在走道上一動不動。


    “大哥,快些下樓吃早飯,姑娘一會兒還要上街。”柳五調皮的衝著樓上的柳蕭眨眨眼,語氣則是顯得有些著急。


    柳蕭眼裏慌張收斂,臉色恢複如常,他簡單的整理好衣裳往樓下走,柳青草隻瞥了一眼兩人,眉眼一揚,繼續擺動筷子吃起來。


    “姑娘贖罪。”柳蕭低垂著頭,語氣嚴肅認真。


    柳青草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來吃早飯。


    柳五偷瞄了一眼柳青草的臉色,悄悄拽動柳蕭衣角。


    柳蕭不語,平靜的坐在凳子上,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般開始吃早飯。


    早飯就是簡單的米粥配鹹菜,柳青草幾人吃得很利索,一刻鍾不到,就將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


    “……”


    練武胃果然與常人不一樣!


    “走吧,去府城逛逛去。”柳青草付了飯錢,帶著柳五和柳六一同去了街上,柳蕭四人則是被安排留下看守。


    開陵府城街上如青州府城無二,街上行人無幾,鋪門大多緊閉不開,隻少許的鋪子在雪裏虛掩著一尺門縫。


    柳青草抬頭望去,雪花飛舞眼瞼,模糊了視線。


    “先過去看看。”柳青草習慣白雪飄飛帶來的不便,索性走近些。


    三人坐在雪橇板上,駿風拉著他們走近鋪子。


    這是一間布莊,裏麵的布匹棉花還有不少,問了掌櫃才知道,現在布匹棉花價錢不低,地主豪紳不用買,窮的百姓買不起。


    這也難怪這掌櫃的在這冰天雪地還開門做生意。


    “掌櫃,街上糧鋪還開著嗎?”


    這街上的消息還數這些掌櫃的清楚,她不打算再慢慢去找。


    布莊掌櫃搖搖頭,“小姑娘,糧鋪的糧食早就賣空了,你要想買,隻能去府衙找徐大人,聽說徐大人昨兒可是安排人去別的地方拉來不少糧食。”


    布莊掌櫃上下打量柳青草三人一眼,見他們衣著普通,又好心提醒一句。


    “姑娘,雪天這米價可不便宜,千萬別買太多了。”


    柳青草聽出布莊掌櫃話裏有話,感激的笑了笑,讓柳五柳六兩人去多選幾匹棉布。


    “掌櫃,你可知這米價現在一斤要多少銀錢。”


    布莊掌櫃看著兩個姑娘已經挑起布匹,笑得眯了眼睛,生怕柳青草得不到滿意的回答,這布匹就得留在鋪子裏。


    “這米一日一價,每日都要高上幾文錢,今兒價錢合該九百文,小姑娘若是要買,可要仔細著些。”


    哦?


    看仔細了?


    “掌櫃的話我已記在心裏,多謝掌櫃。”柳青草見柳五柳六在跟她打眼色,笑著與布莊掌櫃道謝,準備結賬走人。


    “小姑娘莫急。”布莊掌櫃見柳青草確實是個買糧的人,他神神秘秘的湊近柳青草,眼珠子轉得飛快,“姑娘想買米糧不妨在我這裏買,價錢絕對比官衙出來的賤上十文。”


    柳青草低頭看著他伸出來的手指頭,眉毛一挑。


    感情她這是遇上套話的了?


    那敢情好,送上門來的羊可不能不宰。


    “掌櫃,不瞞你說,我最近手裏有點糧,想著價錢肯定不低,所以出來打聽打聽。”


    柳青草看著布莊掌櫃臉色一下變得漲紅,心裏暗暗發笑,麵上卻是不顯,她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可喜地湊過去,小聲商量。


    “掌櫃,你這裏糧食怕也不多吧,要不我把我手裏的糧食賤賣給你,怎麽樣?”


    “這,這”掌櫃看著柳青草一幅涉世未深的小臉,心底五味雜陳。


    他這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啊!


    這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怎麽就這般狡猾?


    柳青草見他還猶猶豫豫不肯答應,繼續誘——惑道,“絕對不讓你吃虧。”


    說完,就從衣袖裏掏出一個布袋子塞到布莊掌櫃手裏。


    掌櫃捏了捏布袋,咕嚕咕嚕的在手指間滾動,憑著這觸感,他能猜到這袋裏裝得是什麽。


    “掌櫃的不打開看看?”柳青草見他沒打算打開看看,隻隔著布袋揉搓,出聲問。


    布莊掌櫃故意不以為意看了一眼柳青草,不服氣的反駁,“這有什麽好看的,大米不都是那麽回事?”


    柳青草忍不住在心底呲牙,這幅奸商做派她熟。


    “都是一回事?”柳青草笑眼彎彎的反問,不等布莊掌櫃開口解釋,她已經把布袋子從他手裏抽了回來。


    “那就麻煩掌櫃結賬。”柳青草微揚唇角,手指著柳五柳六懷裏的布匹脆聲道。


    布莊掌櫃沒想到柳青草如此棘手,心裏又急又氣。


    他前些年日日與米糧打交道,哪裏不知道這布袋子裏的東西是好的。


    他隻不過是想壓壓價,結果眼前這女娃子倒好,東西拿回去就要結賬走人。


    這是好東西啊,他豈能放過!


    “姑娘,你別著急,我這話沒說錯啊,這好米確實都是一回事。”布莊掌櫃上前一步,側著身子攔住柳青草。


    “姑娘,你這米若都是這般好,那我九百文一斤的價全要了。”布莊掌櫃可不敢再耍心眼,開口的口氣都不小。


    柳青草很滿意的點點頭,九百文一斤,可不便宜,但她拿出來的米,可不是普通大米。


    “我有一大車,掌櫃的真能全買下?”柳青草不確定的問。


    布莊掌櫃愣了愣,然後哈哈一笑,顯然不沒把柳青草的話當一回事。


    “姑娘莫不是在笑話我,區區一車糧食,還不至於拿不出手。”


    柳五柳六相對一眼,眼裏都帶著隱忍的笑意。


    “行吧。”柳青草也不多勸,反正她也不是隻要銀子。


    “柳五,你去客棧拉一車糧食過來。”


    “是,姑娘。”柳五得了活,興衝衝的奪門而出,驚得布莊掌櫃瞪大眼睛。


    柳青草笑了笑,從掌櫃身旁越過,直接往鋪子裏的布匹而去,她進來有一會時間了,還沒有仔細看看這布匹的花色。


    這個布莊不小,裏麵的布匹花色和種類很繁雜,雲錦緞麵對她而言用處不大,因此她的目光大多停留在棉布上。


    “柳六,把這六捆布匹放桌上,一會兒結賬。”柳青草挑選出一些適中的花色,讓柳六搬放在一起。


    柳六聞聲而到,將柳青草說的布匹全部歸置在一處。


    柳六將布匹剛放下,柳五便趕著馬兒到了布莊門外。


    “走吧,掌櫃先看看這數量可還滿意。”柳青草微笑著走在前麵,絲毫不懼怕布莊掌櫃會在她後腦來一悶棍。


    布莊掌櫃走出門一看見柳五坐著的雪橇板,整個人都驚愣住。


    “怎麽會這麽多?”布莊掌櫃似是不相信的抬手揉了揉眼睛。


    “掌櫃銀子可夠?”柳青草已經笑吟吟的開口。


    布莊掌櫃窘迫苦澀,心裏暗暗歎息。


    這也太多了些,他現在實在沒那麽多的現銀……


    這麽大一車米糧,他若真買下,明兒一早他這布莊怕是就保不住了。


    “掌櫃莫不是想反悔?”柳青草收斂了一點笑意,拉平眼角盯著布莊掌櫃。


    掌櫃為難得直踱步。


    他深知這進城的米糧會被當官的暗中攔截,哪裏會有漏網之魚。


    可眼前這一車……


    布莊掌櫃咬咬牙,突然想到什麽,語氣堅定,“姑娘,我這真沒想到你能有這麽多的米糧。


    現下我這裏有六百兩,剩下的銀錢我願用布莊裏的布匹做抵,鋪子裏的布匹任姑娘挑選,價錢一匹便宜五文,姑娘以為如何?”


    如何?


    當然是再好不過!


    “那就按掌櫃說的辦。”


    柳青草一口答應,不帶一分猶豫。


    這年頭,能遇到個合心意的生意人可不容易。


    銀貨兩訖,柳青草坐在馬車上笑著跟布莊掌櫃告別。


    這一趟出門不算虧,雖然布匹價錢稍高了些,但好在是能買到。


    他們這一行帶的糧食衣物有近四十車,總的也就三萬斤糧食。


    三萬斤糧食對於北地數十萬的兵將來說,這些糧食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可對於柳青草來說,這三萬斤糧食的作用可不隻這麽大。


    客棧裏,柳青草將柳蕭幾人叫到了房間裏,跟他們說了外麵的情況,最後決定立刻離開開陵府城。


    柳蕭六人速度很快,一刻鍾後,柳青草便帶著六人離開客棧。


    走時,柳青草看見客棧小二紅著眼站在門外,目送他們離開。


    ……


    天黑盡,人馬困。


    柳青草打著嗬欠從馬車上下來,馬車周圍是一架架的雪橇板,柳蕭六人兩兩輪流守在旁邊。


    雪夜裏駐紮守夜,全靠棉衣抵寒很是熬人,柳青草無事時都是在空間裏,很少時間會待在馬車上。


    柳蕭六人靠著內力蓄暖,時間長了也凍得手腳冰涼,他們從不與柳青草說,柳青草也不是個眼瞎之人,看見了當沒看見。


    “柳蕭,拿著。”柳青草將一把鐵鍬扔過去,柳蕭一把接住,麵帶疑惑。


    “姑娘,你這是?”


    “搭幾個雪屋子出來避避寒。”柳青草說完,直接抄起鐵鍬就開挖。


    柳蕭見狀也不再問,學著柳青草的樣子開始挖起來。


    柳五被鏟雪聲吵醒,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鑽出被子,從雪橇板上下來。


    “姑娘你挖雪做什麽,我來吧。”柳五搓了搓手,踏著積雪過來接住柳青草手裏的鐵鍬。


    柳青草樂得清閑,在一旁升起一堆火煮起夜宵。


    雪夜裏度過的每一晚,柳青草都會爬起來煮上一鍋熱騰騰的夜宵給幾人補充體力。


    夜宵做好,柳蕭和柳五手裏的活也幹完了。


    “柳蕭,把東西放下,去把他們都叫起來吃點東西。”柳青草招呼起來。


    柳蕭嗯了一聲,去叫其他幾人,柳五則是來到鍋邊擺弄碗筷。


    “姑娘,這是,羊肉燉蘿卜?”柳五亮閃閃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熱氣蒸騰的鐵鍋,嘴巴張的大大的,晶瑩的口水似乎經不起誘——惑,要從她嘴裏脫口而出。


    柳青草瞧著她那幅吃貨樣,不由得笑出了聲。


    “快收收你的口水,一會兒掉碗裏了。”


    柳五知道柳青草這是在調笑她,一點也不在意。


    “姑娘,我來吧。”柳五笑嘻嘻的接過勺子,一勺勺的往碗裏盛羊肉蘿卜湯。


    這些日子跟著姑娘雖然很累,但卻讓她看到了希望。


    他們終於活著回來,這機會是姑娘給他們的,他們一直都知道。


    “多喝些,羊湯禦寒不錯,這冬雪夜裏寒意重,多驅驅寒。”


    柳青草微笑著往柳五碗裏又打了一勺,這羊肉和蘿卜都是空間裏的新鮮貨,味道鮮美湯色奶白,喝上一碗渾身都舒坦。


    “姑娘,你也吃,別管她。”柳蕭看著柳五笑得見牙不見眼,嚴肅的瞪了一眼。


    柳青草佯裝沒看見兩人的眉眼官司,端起碗喝起湯來。


    這頭羊在空間裏待了有些時日,一直沒找到機會拿出來,今兒在開陵府城轉上一圈,正巧碰上個賣羊的老伯。


    若不是這樣,這隻羊還在空間裏活潑亂跳著呐。


    吃完夜宵,柳青草讓柳蕭和柳五睡到壘好的雪屋中,兩人將信將疑的和著被子進了裏麵。


    沒一會兒,柳五從裏麵探出頭來,一臉不可思議道,“姑娘,裏麵真的不怎麽冷啊。”


    柳青草走過去拍了拍她頭上的雪花,開口催促,“快進去休息,天亮了還要趕路。”


    “是,姑娘。”柳五笑得如春日暖陽,一對漂亮的圓眸此時彎成月牙狀,聲音雀躍有力。


    柳二幾人見狀,也都默默的抱著被子睡進雪屋裏。


    一夜好眠,天光隱隱浮現,半空雪花飛舞墜落,周遭一片雪白。


    空間裏,柳青草從床上醒來,快速洗漱後,從土裏拔出一把蔥花剝皮洗淨。


    今日,她打算做一鍋蔥油餅當早飯吃。


    時間看著還早,柳青草也不著急,她將沁心和廿一的早飯備好,才端著發好麵的盆子出來。


    馬車外,柳蕭六人已經在檢查雪橇板和上麵的貨物情況。


    柳五見柳青草出來,嬉笑著上前。


    “姑娘,我昨夜睡得可好了,我以為半夜會被凍醒,沒想到待在裏麵比外麵可舒服多了。”柳五崇拜的看著柳青草,怎麽看都不夠。


    柳青草被柳五灼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對你們有用就行,柳五,把火升起來,一會兒我要烙餅。”


    “我這就去。”柳五點頭如搗蒜,刷的一下就閃到灶台前。


    柳青草眼皮子一抽,沒敢多看,端著盆子走到桌前開始揉麵。


    一大盆麵做了兩頓吃食,這樣一來晌午飯就能節約很多時間。


    北地的將士還等著他們的糧食,時間拖越久,越容易出問題,他們不能在路上耽擱太多時間。


    所謂遲則生變,事不宜遲。


    這一趟,她和柳蕭六人都吃了不少苦頭,不管是空間需要這份救助,還是為了她自己或者俞朝百姓免受戰爭之苦,她都得走上這一遭。


    早飯之後,柳蕭收拾好東西朝長信府城行進。


    進入長信府城邊界,柳青草明顯發覺行進輕鬆不少,許是長信府城地勢較為平坦,馬匹吃食又不缺,因此行程要比平時快上不止一日。


    “姑娘,這裏的雪似乎是小了些。”柳六清冷的眸子望向空中雪花,清淩淩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柳青草抬頭注視紛紛揚揚的雪子,唇角彎了彎。


    這雪,貌似是小了些。


    可也沒有見它要停的意思,這一路走來,路上遇見不少人形冰棍,少見在外行走的活人。


    天寒地凍,朝廷官衙也無心清理死~屍,這些凍餓而死的人有的深埋雪裏,有的早已被排泄體外。


    “總不能一直下個不停。”柳青草收回目光,垂眸黯然。


    柳六抬眸,卻隻見柳青草轉身的背影。


    七人帶著一長串的雪橇板進入長信府城,這一壯景引得討食之人側目。


    若不是雪橇板上暗紅的血跡格外搶眼,他們早已按捺不住衝上去搶奪為己所用。


    柳蕭冷漠的看著一旁貪婪欲進的人,手中的劍柄幾欲奪鞘而出。


    “柳蕭,無事不要多生事端。”


    柳青草掀簾提醒一句。


    柳蕭點頭答應下來。


    從進城到出城走了快小半個時辰,雪橇板沒斷過人,可終究沒人敢上前搶奪板上貨物。


    柳五蹙著眉打量這群人,然後瞪大眼睛氣憤地指著遊蕩在周圍的那群人,“姑娘,這些人他們”


    “柳五。”柳青草輕喚一聲打斷柳五。


    柳五欲出口的話及時收住,小臉皺在一起,像是品嚐了一番酸辣苦麻。


    “走吧,不用管。”也管不了。


    柳青草閉了閉眼,將簾子放下,一個人安靜坐在馬車裏,雙眼微愣。


    沿路已經拿出去不少米糧了,若是再拿出來,就會引起柳蕭等人的懷疑,她不能冒險。


    她會醫術,可以用那去世爹娘和天資聰慧來解釋推脫,可憑空增加糧食,她沒有理由,也找不到理由。


    空有人間自由身,卻非人間自由人。


    “一步一步來吧,輕重緩急總有個度。”柳青草吐出一句,然後消失在馬車裏。


    空間中,柳青草站在地裏又試著用意念控製收種,顯然還是失敗了。


    從村裏出發到長信府城,這一路救的人數不少,可空間絲毫沒有更進一步。


    “還不夠?”


    開陵府城的暗路已經留下,長信府城就先擱置吧。


    柳青草歎口氣,咬牙翻了個白眼,認命的彎下腰開始收割。


    沁心和廿一聽見地裏傳來的沙沙簌簌聲,都微微彎起唇角。


    這段時間,他們大多時候都能聽到這種聲音,也意味姑娘大多時間都陪在他們身邊。


    柳青草並不知道兩人所想,若是知道了也不會解釋,她能說她就是清楚他們倆不懂農事,才會隨時都在伺弄莊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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