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小哥年紀不大?可這膽量著實不小,那麽多官兵都敢硬上,佩服!佩服!”褚雲峰說道。


    “褚兄過獎!我看那夥官兵好像就是衝著你們來的,不知所為何事?”寶兒輕輕笑著問道。


    “既然恩人問道,在下不敢不說。”


    “褚兄,別一口一個恩人、恩人的,聽著特別不舒服,如不嫌弟弟我年紀小,叫我一聲周老弟即可。”寶兒打斷了褚雲峰的話說道。


    “也好,江湖兒女,大恩不言謝,哥哥我僭越了,周老弟,這事說來話長。我們五人打小就生活一起,住在這江邊一個叫十堰的漁村裏,離這姑蘇城不遠。全村都以打漁為生,日子艱苦到也活的下去。我自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爹娘為我四處尋醫問藥卻一直不見好轉,十二歲時突染重症,連續發燒了七天,你看我這張臉就是當時燒的,現在再也變不回去了。眼看我都快不行了,爹娘都在準備後事了,這時村裏來了個老道,給我服了一顆丹藥後燒就退了。老道跟我爹娘說,要想根治我的病,必須跟他走,學藝一年方可。後來我就跟著老道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習武了一年。”


    “褚兄,那你師父肯定很厲害?”寶兒插口說道。


    “周老弟,說來你也許不相信,老道不是我的師傅。”


    “為何?”寶兒好奇的問道。


    “我當時是要拜師來著,老道卻說他與我隻有一年的緣份,不可拜師。”


    “褚兄,你當真就學的一年?”


    “是的,老道,不,師傅隻教了一年就突然離去,雖然他一直不讓我喊他師傅,但我心裏早就把他當成師傅,要不是師傅傳我武藝,我...,我早...,早就死了。”


    “那,褚兄,那老道,不,老神仙沒說他叫什麽名字嗎?”寶兒有些好奇的問道。


    “師傅除指點我武功外,其他的任何事情自始至終都沒有和我說過。”


    “啊!原來是這樣呀!那...,那那個老神仙真是奇人,褚兄,你隻學了一年就有如此武藝,真是厲害。”寶兒不由的佩服。


    “哥哥也不知什麽原因,除了練武,其他空閑師傅就要去我在一處熱潭中日夜浸泡,在裏麵還放了好多不知名的藥材。後來我自己發現力氣增長飛快,一開始十幾斤的石頭我都般不起來,三個月後上百斤的大石我都能輕鬆舉起,再後來這力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幾百斤的巨石也能搬起,最後,最後我發現自己的力氣再也不增長了,一年也就過去了,師傅也突然間不見了,我一覺醒來就睡在進咱們十堰村的路口上。”褚雲峰說道。


    “幾百斤的巨石,褚兄,厲害呀!怪不得那個夜梟子都擋不住你一掌。”寶兒說道。


    “周老弟,你認識最後和我交手的那個人?”褚雲峰也有些好奇,連忙問道。


    “化成灰也認得。”寶兒憤恨的說道。


    “怎麽回事?能否和哥哥我說道說道。”


    “他綽號夜梟子,叫什麽名字不知道,他是六扇門的鷹爪,震虎堂鷹蠍子的師弟,也是我的仇人。”寶兒說道。


    “怪不得呢,我看弟弟你見到他後有些不...,不,有些激動。”褚雲峰說道。


    “不瞞褚兄,我做夢都想殺了他,所以當時有些失態,現在想想真是不該。”


    “周老弟,你與官府也有仇?”


    “褚兄,我的事以後有機會再和你叨咕,咱們還是說說那書生為什麽非要找你們的麻煩吧。”寶兒說道。


    “周老弟,你聽我說,自學藝一年回到村裏後,小時候一起的玩伴見我學成歸來,就非要和我一起練武,師傅走時也沒有說不讓我將武藝外傳,所以我在日常練功之餘也將武功傳授給幾位從小玩大十分要好的哥哥、妹妹,也就是剛剛和你你一起出來那位好漢救走的四位。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著,直到三年前才...,才...。”褚雲峰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寶兒看見他眼中含著淚水。


    “褚兄,對不起!讓你想起傷心事了。要不,別說了吧!”寶兒說道。


    “周老弟,無妨,無妨!哥哥憋了好久了,也想和人好好嘮嘮。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無風的夏日清晨,我們五人昨日就約好外出捕魚,可等傍晚我們帶著滿滿的魚獲回到漁村時,卻發現村子裏一片靜寂,大哥家住在村頭,我們先路過他家,發現柴門大開,院子裏一片狼藉,我們在門外大喊也無人應答,我們當時就覺得不妙,等進到堂屋裏才發現...,才發現,發現大哥爹娘都倒在血泊裏早已冰冷,裏屋大嫂衣衫不整,滿臉全是鮮血倒在炕上。當時...,當時我們全都嚇傻了,全嚇傻了,大哥當時都...,都呆住了,我記得很清楚,是五妹當時喊了一句,芳兒呢?芳兒呢?我們才反應過來四處尋找,最後...,最後在...,在柴房發現了她早已冰涼一絲不掛的屍體,她...,芳兒...,才,才十三歲呀!這幫畜生,這幫千刀萬剮的畜生,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都不放過呀!”褚雲峰說到此處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刹那間滿臉淚痕。


    寶兒急忙上前拍了拍褚雲峰,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但豆大的淚珠也滴落下來,濺到腳下的塵土中發出輕微“撲”的一聲,斜陽下幾絲灰塵揚起,現場陷入了寂靜。


    過了好一會,褚雲峰才緩過勁來說道:“周老弟,讓你受驚了!”


    “褚兄,芳兒...,芳兒是...?”


    “她是我大哥的女兒,芳兒死了可真慘呀!我大哥當時看到後都快瘋了,像野獸一樣嘶吼著,最後,最後竟然昏了過去,這時我們才反應過來,都不約而同的拚命往家裏跑去,可...,可...,可結果都晚了,晚了,太晚了!全村男女老少三十三口最後...,最後隻剩下...,隻剩下我們五人了。”


    現場再次陷入沉寂,除了從眼神中能夠看出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外,兩人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褚兄!節哀順變!”也不知過了多久,寶兒再次拍了拍褚雲峰輕聲的說道。


    褚雲峰擦幹眼淚也輕輕說道:“讓周老弟跟著哥哥傷心了。”


    寶兒說道:“不錯,弟弟傷心是聽你褚兄家的遭遇,但更是勾起了我的血海深仇,褚兄,我也不瞞你,八年前我的全家除了弟弟一人外,全部被奸人害死。”


    “啊!”褚雲峰聽後一聲驚呼。


    接下來寶兒將當年發生在自己家的慘案簡要的說了一遍。


    “周老弟,原來...,原來你也...,你...,你才三歲,你比哥哥我更慘!”褚雲峰望著流淚說完的寶兒顫抖的說道。


    “褚兄!咱們同病相憐,都慘,這個吃人的世道!”寶兒憤恨的說道。


    “這個黑白不分,吃人不吐骨頭的世道。周老弟,咱們遭遇相同,脾氣相投,你若不嫌棄哥哥年齡大,咱們就以兄弟相稱可好?”褚雲峰有些激動的說道。


    “褚兄,你是說咱們倆結拜。”寶兒說道。


    “對!哥哥想要與你結拜。”褚雲峰大聲說道。


    “好!弟弟也想與哥哥結拜。”寶兒擦了一下淚水說道。


    “蒼天在上,厚土為證!今天我褚雲峰和周書涯結為異姓兄弟,從此以後肝膽相照,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蒼天在上,厚土為證!今天我周書涯與褚大哥結為異姓兄弟,從此以後肝膽相照,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大哥!”


    “弟弟!”


    兩人雙手緊握,共同的悲慘遭遇讓剛剛認識的兩人結拜為異姓兄弟。


    “哥哥,恩來仇報了嗎?”兩人在河邊坐了下來。


    “弟弟,不瞞你說,可以說報了。”褚雲峰說道。


    “哥哥,為何這樣說?”寶兒問道。


    “當夜我們就將親人和鄉親們埋葬了,讓他們早日入土為安。次日,在大哥的帶領下,我們很快就搞清楚了這起慘案是誰幹的。”褚雲峰說道。


    “這麽快,你們是怎麽調查的。”寶兒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那些畜生們不小心留下的衣物碎片,發現不是民間所有,非常像軍隊裏的服飾。說來也巧,大哥有一個遠房親戚在姑蘇城裏當差,經過他,我們才搞清楚了那些服飾就是圍剿匪亂兵敗潰逃江南水師營的軍服。”褚雲峰恨恨的說道。


    “江南水師營?哥哥,那得多少人呀?你們怎麽報的仇?”寶兒問道。


    “人是不少,當天潰逃下來的有一千多人,經過大哥調查,有三百多人是往西,也就是往十堰村方向逃了,接著我們也調查出他們已經過了江,正在江北等候收編。我們五人夜闖潰兵營,從子時殺到卯時,我們得到了一百九十七顆人頭,也罷!雖然跑了不少,但這麽多人頭算來也能讓我們的親人得以慰藉。”褚雲峰淡淡的說道。


    “哥哥,按說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官府怎麽還抓著不放?”寶兒有些納悶的問道。


    “那些逃兵殺了就殺了,官府可不會管這些破事,他們這次設計抓我們,十有八九是為了秋石崗而來。”褚雲峰十分肯定的說道。


    “秋石崗?啥叫秋石崗?”寶兒問道。


    “秋石崗,還不是江南道給皇城裏進貢的的財寶,聽說是給一個姓田的大太監了,哥哥就有些想不通了,一個斷子絕孫的老太監,要那麽多財寶幹什麽,又沒有子孫後代,是要帶進墳墓去的嗎?他也不怕被人掘了。”褚雲峰恨恨的說道。


    “原來是他!”寶兒自語道。


    “是誰?”褚雲峰問道。


    “沒啥?一個老太監,我在京城時聽說過他,哥哥,你繼續說,這秋石崗與你們之間怎麽回事?”寶兒說道。


    “弟弟,自從我們殺了那群官兵後,就再也不能待在一個地方了,我們就四海為家,以江為生,說的好聽點是替天行道,說的不好聽就是落草為寇。但我們從來不欺壓百姓,隻專門與官兵作對,慢慢的手下也聚下了二三百人,在這江口一帶也算闖出了名氣。弟弟,你不會看不起哥哥吧?”


    “怎麽會!官逼民反,弟弟在外也漂泊一年了,看到這到處餓殍滿地,欺壓百姓,民不聊生,賣兒賣女四處可見,甚至...,甚至...,弟弟還是不說了,哥哥,弟弟理解你。”寶兒真誠的說道。


    “弟弟,說實話,我們劫的東西大部都散給江邊十裏八村實在過不下去的百姓,但...,但...,這過不下去的人太多了,而且越來越多,隻靠我們根本救不了幾人,最後...,最後...,唉!”褚雲峰一聲歎息。


    “哥哥,弟弟知道,弟弟也曾救過他人,但...,但...,但不僅沒救到,還...,還...,還搭上了他們的性命,唉!”寶兒也一聲歎息。


    “弟弟也有這樣的經曆!這天下窮苦受苦受難的人太多了,特別是今年,一場春汛將這江口田地淹了個七七八八,官府不僅不放糧賑災,還突然加收了一個春石崗。”


    “加收春石崗?”寶兒問道。


    “這春石崗以前是三年一收,但去年才剛剛收過,這還不算,這春石崗收完沒多久,又加了一個秋石崗,聽說是這春石崗在運到京城後被搶了。”褚雲峰說道。


    寶兒突然想起魔盜在京城搶了夜梟子給田大總管賀壽的財寶,十有八九就是春石崗。


    “壞了!”寶兒一聲驚呼。


    “弟弟怎麽了?”褚雲峰連忙問道。


    “沒啥!沒啥!哥哥你繼續,繼續。”寶兒突然想起,這增加的秋石崗和魔盜這京城一劫肯定有關。


    “弟弟,你可知道,去年這老百姓的收成就不好,一場春石崗就逼的不少人家賣地淪為地主的奴隸,甚至賣兒賣女的也不少見。今年又加征春石崗簡直就將老百姓往死裏逼呀!你可到鄉間看看,十室九空呀!這...,這再來一次秋石崗,簡直就是刮地三尺呀!他奶奶的,我們再也看不下去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冒著天大的風險把它給劫了,這才徹底惹怒了官府,抽調大量人手日夜到處搜捕我們,這才造成今天的被圍。”


    “原來是這樣呀!”寶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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