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蔥倒在路邊,看著那比鐵塔還雄偉的身礀在黑氣中緩緩搖動,黑色的鬥篷襯著青灰的臉,愈加引人注目。麵對那樣一個龐然大物,她難免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丁公藤翻身坐起來,雙手疊印,自掌心牽出一支暗色的毛筆,這是茶小蔥第一次看到他的隨身兵器。


    “仙門中人用這個兵器還可以畫畫符,你用這個,算什麽?”茶小蔥飛快站了起來,比劃著邪鬼王的身高,又看了看丁公藤手裏的筆。兩人對望了一眼,均是無奈多於振奮。“你還是收起來吧。”茶小蔥默默地抽出了折心柳,萬象訣發動,柳條發出淡淡的清輝。


    丁公藤把玩著手裏的筆,悠然道:“正趕上了趟,倒省去了很多麻煩。”他望向邪鬼王,眸中精光閃動,似有所悟。


    茶小蔥讀懂了他篤定的眼神,立即斂住了法兵的光華,兩人又是對看一眼,卻沒有了方才的複雜糾結。“我們先去水陸道場。”她嫌惡地抖落了身上的蟲子,繞開數步,與混亂中的鬼差劃清界限。搭救青丘之國子民才是他們此行的第一要務,逞強什麽的,已經不適合她。雖然茶小蔥很想知道這大東西被折心柳變成的斬馬刀砍一下是什麽滋味,不過她現在卻不能冒這個險。


    通仙橋附近的地形並不複雜,但是對於茶小蔥與丁公藤二人來說,很多東西都是虛的,稍不留意便走過了頭,一不小心便“穿”過去了,這樣的情況,就算是熟記了地圖也沒用。這一路上不得不用上十二分小心,以免走岔。


    魔族的朱筆果然不是用來畫符的,不過丁公藤也沒有畫符的意思,他一路走一路虛畫幾筆,路上的蟲子很快就被困在了黑色的咒陣當中,他手裏那筆就像專門對付蟲豸的蟑螂藥,茶小蔥的不以為然,很快就變成了驚奇。


    “你的筆原來是這樣用的?”茶小蔥看清。丁公藤每畫一筆,就像在鬼道上架起了一座透明的牆,每畫一個圈,就像是一個沒有出口的瓶,那些與魁麟通遞消息的小蟲便這樣一批批地被困在了裏邊。“這叫什麽名堂?”茶小蔥試著運了運力,帶動體內的魔元,卻被琉仙琴的力量壓了回去。她不滿地撇了撇嘴,眼中不免豔羨。


    “囹圄之術。”丁公藤漫不經心的走著。“對付大一點的鬼怪沒辦法,倒不如先想法子困住這些小蟲。”


    “是不想讓消息傳到魁麟那兒?”茶小蔥咂了咂嘴,“其實就算是傳到他那兒,他也成不了事……”人鬼殊途,邪鬼王就是有心與妖皇結盟,也還得顧忌幾分。現在地府亂成這樣,魁麟就算是知道了,也是束手無策,消息早一點或者晚一點,又有什麽區別。


    “你忘了?朱雀地脈打開,陰陽路往來無礙,就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可以發生很多事。否則,邪鬼王也不會先擇在這個時間發難。”地府並不是一直這樣烏煙瘴氣的。六界製衡應是常態。隻要這種平稀打破,力量之間便會產生不可避免的碰撞,邪鬼王是否是想借此機會重返人鬼亦未可知。魁麟想走的這條爭霸路與風無語一樣,是行不通的。


    “我懂了。我們通過朱雀地脈進來是為了救人,但同時也為邪鬼王製造了重見天日的機會?如果這些蟲子搶在我們之前將消息放出去,可能會引來魁麟趕來接應?所以,前去水陸道場的同時,還必須阻止妖、鬼二界的結盟完成?”茶小蔥揚一揚眉,加快了速度,丁公藤隨後跟至,兩人淡淡的人影很快便消失在冥界深濃的霧氣裏……


    羽族的祭壇上,孔雀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一個半時辰,是等待的極限。


    “大王,打開陰陽結界是我族的禁製,若是冥界的惡鬼出來作亂,我羽族豈非成為天地罪人?”世間有道,當各司其職,孔雀從婪夜手裏撿回了一條命,付出了一句承諾作為代價,可這樣卻違背了鳳王的意願,羽族本不再插手六界瑣事,才甘心偏安一隅,沒想到卻會在陰差陽錯中重蹈舊路。打開的冥界通道,吞吐著涼颼颼的陰風,夜鶯站在離大門不遠的地方,一臉憂愁。


    孔雀想了想,思緒漸亂,但腦海中掛念最多的仍是茶小蔥的安危。


    “……既然那樣擔心,為何不受我魔族感召,傲視六界?鳳王的弟子,隻有這麽一點出息?”一個陌生聲音從頭頂傳來,接著暗色的人影一閃,聲音停在了眼邊,渀佛有回音似的,蕩進了腦海。夜鶯瞪大了眼睛,看著黑氣回旋中那個默然挺立的男子,額上冒出了冷汗。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麽進來的,這就是魔動幻影的能力麽?


    “焚音!”孔雀眉麗的眉毛一軒,轉臉對上了一雙安靜的眸子。世間離別生死,在這人眼中都起不了波瀾,他是焚音,魔尊焚音。“我羽族與妖魔二界早已劃清界限,我羽族陰靈的事,還未與你清算,你來這裏做什麽?”他揚手扇出一串明焰,卻被焚音無聲地接收,他不喜不怒地看著對麵那個炸毛的美人,斯條慢理地垂下了手。孔雀的真火,麵對魔尊竟似泥牛入海,杳無音訊。


    孔雀的臉白了。


    “歸陰丹之事,與本尊者無關,小鳥兒,你愛找誰找誰,可別惹怒了本尊者。”焚音的下巴抬了一抬,夜鶯身邊又多了兩人,一者黑衣及地,看不見臉,也看不見腰,直直地立在那樣像一塊燒焦的木頭,另一位卻是形容嬌矜的女子,同樣著一身黑衣,卻窈窕玲瓏,像一筆水墨的剪影。夜鶯的臉色徹底地變了,這三個人能來朱雀殿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外邊那麽多人守著,卻毫無聲息,羽族的暗哨都去幹什麽去了?


    “小鳥兒。你不用緊張,本尊者隻是來救個人,當然,本尊者也希望她能自救,可是……那丫頭傻啊。”焚音歎了口氣,望向兩堆白骨中間的暗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抱臂站立,不時地彈動著扣著左壁上的手指,似乎少了些耐性。薄弱的入口像會一張會呼吸的大嘴。張合之間,噴吐著陣陣濁氣。他從一進門就沒把孔雀放在眼裏,隻是盯著那洞口若有所思。


    祭壇裏的氣氛沉悶而鬱結,一身彩衣的孔雀,世間最華麗的羽族之王,在焚音麵前完全失去了王者的氣場,他與夜鶯同時擦了一把汗,卻委實不知道焚音的來意。在他的印象中。妖、魔、鬼三道結盟已是不成文的慣例,但是剛才焚音說什麽?救人?丫頭?


    難道他說的是茶小蔥?


    “這是……蟲?羽族的地方怎麽會出現蟲子?”夜鶯的眼珠活動了一下,驀然看清了從冥界洞口爬出來的東西。


    “啪嘰!”不等他說完,向側一道疾風掃過,隨著黑氣一閃,那油亮到透明的小蟲應聲而逝。與夜鶯一同站在門口的黑衣人輕輕地道了聲:“尊上。”


    “你……”孔雀身形移動,卻終究是比焚音慢了一大截,迎麵一道勁風掠過,又一隻小蟲被那黑夜人釘死在地上。孔雀轉身的功夫,焚音已經步入黑暗中,與冥界的幽夜混成了一體。“你們!”孔雀胸口一緊,起步想追,卻被向身後挽過的一隻手死死扣住。


    “王,我等無魔神之格。去不得!”夜鶯沒有鬆手。與孔雀一道眼睜睜地看著焚音的背影消失在麵前。


    “我羽族素來與世無爭,更與魔族再無瓜葛,你們此行究竟意欲何為!”孔雀卷起明焰,照著那黑衣人拍下。那黑衣人匆忙翻身讓過,無聲無息。隻聽那女子平仄無奇的語調在空曠的祭壇上響起:“無瓜葛?哈哈……”她雖是在笑,卻並無喜悅,更無得意,那調值平穩得沒有生氣,卻令孔雀的雙眸猛然緊縮,瞪直了眼睛。


    “居然是你?!”居然……是……夜鶯也覺得那聲音有幾分熟悉,卻偏偏什麽也想不起來。


    所有的鬼差都忙於對付邪鬼王去了,路上放任著各種孤魂野鬼到處亂飄,但是越接近水陸道場,新鬼就越少,茶小蔥迷過一次路,終不敢大意,又舀出地圖看了好幾遍才確定了方向。時間差不多過去了三分之一,半個時辰,她隻夠來到通仙橋。


    “橋上那個老婆婆就是孟婆?”興許是冥界大亂,孟婆湯的生意很不好,好多鬼都跑去看熱鬧了,隻有新來的四個鬼在排隊。茶小蔥揉了揉眼睛,突然來了精神,“是他們?不是早該投胎了嗎?為什麽還在這兒?”丁公藤循眼望去,也認出了那四隻怨鬼。


    “你這秀才真是,老婆子在這橋上賣了這麽久的湯,沒見你這樣挑剔的,總之就是一句話,若是想投胎再世為人,就必須喝了這湯,若是想留在這忘川河邊裝傷感,老身也不為難你們。可是你們這樣擋著我的生意,是哪門子的道理?”孟婆拉長的老臉在黑霧中泛著青光,茶小蔥連七孔流血的女鬼也能看出天仙般的美貌,自然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那秀才原本就長得清秀,現在將腦袋安回去,看起來更是幹淨整潔了許多,他正挽起袖子要與孟婆理論,一轉臉瞟見了茶小蔥,猛地愣住,接下來更是一聲大呼:“妹子,你終於來了!”


    孟婆怒道:“四個不清不楚的已經夠煩了,現在還來第五個?”她揚了揚手,一副要趕人的模樣,卻在看見茶小蔥的瞬間愣住。


    秀才鬼跳了起來,丟開孟婆湯就迎了上去:“妹子,水陸道場裏邊的路我們都探好了,就等妹子來,還有那些狐狸也同意了。”他們跟著黑白無常回到冥界,居然幫她做了那麽多事?茶小蔥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什麽?水陸道場?這位小妹妹是來水陸道場的對付邪鬼王的?”孟婆也丟了湯碗從眾鬼之間擠出來。她身量矮小,需仰視茶小蔥才能看清來人的全貌,她圍著茶小蔥轉了一圈,又看了丁公藤一眼,突然搖了搖頭,“不成,你們打不贏他。”


    那女鬼拉了茶小蔥一把,笑道:“妹子別聽這老糊塗說的,都說孟婆湯可以忘卻前世前生,我們站在這兒排隊喝了六七天也沒見有何效果,一時不敢投胎,就想著怎麽幫妹子救人。那些狐狸現在還出不來,說是被法陣絆住了,我們進不去,隻能在這兒等著。”


    “法陣?”茶小蔥有些頭大。


    “對啊,那種小小的縛地法陣應該難不到妹子吧?”秀才從懷裏掏出一本書,一連翻了幾十頁,遞過去,“聽說可以用這個口訣解,我們試了幾次都不管用,或許是因為沒有修為,指望著小蔥姑娘你……”


    “陰係法術?”丁公藤瞟了一眼,麵上有些不豫。(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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