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生淨末,宜從容審量;世事如戲,路猶長遠待徜徉。未至終場帷幕落,精彩抑或平淡,豈能預知詳?


    自此,莫子在父之嚴訓下,淑女之姿,高冷之態,持月餘矣。繼而赴京求學,漸習此性;父又時時誡之,勿複舊日之健談,寡言為要,莫主動,抑好奇之心。


    入校後,莫子生活之態,與前十餘年迥異。寡言少語,乃至口內津液久積而微臭,此感未嚐有也。欲言又止,唇舌頗感不適。於導師麾下六人小組中,二子四姝,莫子氣質獨異。日日妝扮精致,裙裾飄飄,未嚐褲裝,首飾耳環,鎖骨鏈常伴,宛若小仙女臨凡。行步亦改昔日之疾,坐則背直如鬆,雖疲仍持,以矯昔日駝背之弊。更甚者,手機不觸,餐食亦慢且雅。


    及導師命眾人備ppt以自介,父囑莫子勿盡泄己身,但述實習經曆,性格愛好略去不提。且於莫子自述之後,添詩二句,令其熟誦,脫稿而出。


    莫子覺此甚高雅,素不嗜書者,演講之際竟欲吟詩。羞赧難當,不欲出之於口。父言爾等學子實乏文墨,令莫子勉力行之。自此,莫子日夜誦此二詩不輟,及至自我介紹,眾人皆述己之好,獨莫子未言,末了吟詩二句,然忘數詞,乃以意改之,座下師長同窗皆鼓掌稱善。歸舍,室友詢其是否通詩,莫子窘甚,答曰略知一二,恐日後頻被問詢。


    小組宴飲,一師姐問莫子本科是否習藝,莫子否之。師姐曰:“君身具藝術之氣。”此乃入校以來首獲此評,莫子心甚慰,知所飾之性已得人認可。父誡其恒持此氣,若三年不輟,他日必成大器。


    再言莫子被譽文藝之事,乃於研究生會一部門中。各部於會上介紹成員,莫子部門一幼弟登台,言莫子為文藝之姊。聞此評,憶往昔豪邁之態,莫子不禁莞爾。


    莫子感人生如戲,全憑演技。賴父教誨,演技尚可,然細節之處仍露本性。


    莫子入校三日,逢雨,忘攜傘具。開學典禮畢,與室友共傘赴校外餐館。室友送至餐館後,赴男友之約。餐後雨未歇,莫子欲與人共傘,專尋持大傘之獨行男子,以免遭拒。久覓未果,見鄰店有數男子候傘。須臾,傘至,莫子不再猶豫,問其中一人可否同傘而行,該生欣然應允。其兩友共傘嬉笑,勸其直接將傘贈莫子,留微信以便歸還。莫子曰三人共傘不便。此男生乃鄰校研二法律生,撐傘時傘傾莫子,自身反濕。莫子愧之。至莫子住處,言將赴體育館續聽典禮,欲借他傘。男生言願送之,莫子心中暗喜。將至體育館,男生請加微信,以便日後聯係。莫子未應,道謝後,男生離去。


    午後,聞諸教誨既畢,天猶細雨綿綿。莫子偕室友赴食堂,室友欲食畢而歸寢,莫子則腹猶未饑,欲先行返舍。然莫子未攜傘具,室友詢其計將安出,莫子笑答無妨,稍頃當借同窗之傘以避雨。適逢二男生欲返寢,莫子遂趨前求助,一男生慷慨贈傘,自與同窗共傘而行。


    又有一事,莫子赴一樓尋同組之男生,該生先以微信告之曰:“午後吾輩擬謁導師,未知君居何所?”莫子未及應。及自外歸,乃問該生住址,欲先詢導師會麵之事。男生告以宿處,與莫子同樓而居二樓。莫子遂上樓叩其門扉,門啟,見男生麵龐,覺與微信頭像有異,真人較像片更為俊逸。男生複叩斜對之門,因小組另一男生寓此,三人遂相與晤談,約定午後共謁導師。


    再言莫子二度叩男生門者,乃今日致電父上,述及外國青年之事日也。因小組群中有會議通知,需六人共赴,莫子見該男生未於群中應答,疑其或已安寢,遂與室友下樓時語室友曰:“彼男生豈已沉睡乎?吾知其寢所在,何不入室一探究竟?”遂偕室友前往,然男生不在,遂返。至教室,見男生已至,室友戲言於男生前,謂莫子疑其眠,故至寢室叩門相詢。男生聞言,目視莫子,相視而笑。


    又,莫子曾欲宴一學長以表謝意。此學長極為熱忱,自麵試籌備至開學之初,莫子所詢皆耐心解答。開學之日,更騎電驢助莫子搬運行李。學長又為研究生會某部之長,然其熱心助人,並無他念,莫子心知之。故欲設宴以謝學長,並冀結為摯友。然學長婉拒之,問莫子是否有所求,莫子搖首,言但欲謝學長之助,並欲向學長之優秀學習交流。學長則以近日不在校為由,允歸校後再議。


    今日與父通話,談及外國青年之事,莫子始覺往日所為頗異於己性。且歸寢後,莫子猶喋喋不休,於室中誦念所見校中美食及其價目,自覺今日舉止頗為反常。


    父聞莫子言,憂甚,怒斥曰:“開學前之訓誡,竟成空文!甫入學旬餘,即叩男生之門,借傘,且與洋少年共乘一車,汝乃假小子心性,豈不知男女有別乎?身為女子,勿輕邀男子共餐,幸此人拒之,日後欲謝,假日問候足矣;傘忘,則購之,勿倚他人之傘;更須謹記攜傘出門,書條以記所帶之物,切勿再犯叩門之謬,此乃小聰明,誤大事也。”電彼端,莫子聞父之憂怒,心知若舊我,必視此等瑣事為無物。父覺語氣過重,見莫子不悅,乃慰之曰:“或因久別,汝孤寂難言,致有此行。然改十餘載之習性,非朝夕之功。父勸汝速刹車,彼輩尚未及反應,今猶可為。”


    所謂誤大事者,非止婚姻大事之延誤,亦關乎莫子未來之良緣。父決然,令莫子勿求助於男子,當尋同性相助,棄無效之男生社交,以期邂逅真命天子。並囑莫子依數條尋之:一者戶籍須在北京、上海或江浙;二者家境需殷實;三者年長於莫子二三,先曆世事,先擔責任;四者最佳為博士或傑出之士。如此,莫子無需虛擲時光於同齡男生。莫子心中暗忖,自覺難配此等佳人,然仍遵父命尋覓。


    父望女如冰清玉潔,絕男子之交,日間無事則赴圖書館,勿滯寢室以免多言,亦勿與室友過從甚密。若室友赴圖書館,則往教室;反之亦然。餐時亦勿常共食。即便熟稔,亦勿輕易吐露心聲,恐親近之人反成險途。此室友名珊珊,與莫子同組,麵試時已相識。開學時,莫子先入寢室,珊珊後至,見莫子驚喜,主動招呼。莫子亦感意外,因麵試日珊珊曾見其母。珊珊入寢後,常窺莫子,觀其衣著妝扮,異於己與另一室友。珊珊亦留意莫子書桌之物,乃至化妝品,雖珊珊不施粉黛。莫子感其關注,且聞珊珊向小組另一女生談及己事。而彼室友則文靜溫婉,少言寡語,各安其事,偶問校事,家鄉亦待莫子主動問及方告。此室友非冷漠之輩,容顏秀麗,膚白如雪,唯麵有長疤,常戴耳機賞相聲、綜藝,獨自歡笑。雖不常問莫子,然莫子偶見其離時回望己之書桌。二人書桌相對,坐則背對。莫子察覺,不僅室友窺己,眾人亦似常視之。時有同班男生頻遇莫子,初見於班會,後偶遇,男生注視莫子,然未嚐交談,此或墨菲定律之應驗也。


    父誡曰:“汝以人未睹與子共乘一車之景,實則不然。汝與男子獨餐或交遊,或已有良人遙觀。故當與姍姍保持距離,外示親昵,內持高潔。”莫子疑曰:“若我高冷,眾人或離我而去,孤寂難耐,況團隊協作,求教師兄師姐,何以處之?”父慰之曰:“卓越者常孤,彼輩豈會輕忽?汝可麵不寒而心自矜。有疑則問導師,且當厚禮相待,導師之助,勝他者多矣。”


    及至開學,父贈莫子茶一盒,命以獻導師。莫子躊躇,以為大學不應以禮汙師道,恐反傷情誼。父笑其稚,言人情練達之重要,憶昔讀博,曾予導師無上限之支票,茶禮何足道哉?後因導師女誤用公司印鑒致債,導師致歉,言教子無方,自此疏遠。父誡莫子,友道一旦裂痕,難複舊觀。


    莫子奉茶,導師婉拒,莫子失措,急呈茶盒,複言:“若感不便,吾可外裹以袋。”蓋導師與他師共室故也。莫子初覺送禮於師,似有媚俗之嫌,師為學界泰鬥,非官場中人。然父教之下,始悟人情世故之深。


    父嚐謂莫子,成人世界,人脈關係為重,非唯苦幹可成。徒勞力竭,未必得償所願。然努力亦成功之基,輔以時運,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莫子獨坐妝台,整理衣裳,對鏡自歎,人生如戲,感慨係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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