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鶯等人漸漸安靜下來,也不敢發出動靜了。


    語鶯再傻,也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聽安排,那些是災民,雖然他們流離失所很可憐,但是人性經不起考驗。


    從前他們可能是柔弱可欺的小綿羊,如今就可能是眼冒綠光的豺狼。


    馬車不停,在士兵的保護下前行,語鶯聽到了越來越近的喧鬧聲。


    “貴人!貴人行行好吧!我的孩子已經三天沒有吃過一口東西了。”


    “善人們!行行好吧,給口水吧!”


    “嗚嗚嗚……我的兒啊!我的兒你睜開眼睛看看娘!老天爺啊,這叫我怎麽活啊!”


    “他們這麽多人,肯定有吃的,可他們寧願餓死我們都一口不給我們!”


    “衝!後麵的大車肯定有糧食,我不想餓死!”


    孩子的啼哭聲微弱的很,婦人們絕望的哭喊聲此起彼伏,衝擊車隊的人被士兵驅趕時的怒喊聲,中間還夾雜著那些災民不敵士兵時受傷的哀嚎聲。


    “早死晚死都是死,我現在隻想當一個飽死鬼!大家一起衝!”


    又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大人有命,膽敢衝擊隊伍的都按照亂民處置,格殺勿論!”


    “退後!再上前我們就動手了!”


    “啊!我的腿!”


    “殺人了!殺人了!快跑啊!”


    “嗚嗚嗚……孩他爹,你起來啊……”


    半個時辰後,語鶯聽著外麵的聲音漸漸消失,與霜兒緊握的雙手才感受到一點點知覺。


    “霜兒,咱們,是不是過去了……”


    霜兒掩飾咽了口唾沫:“應該是吧。”


    說著,霜兒顫抖著手掀起了窗簾的衣角看了出去,一個身上噴濺上血的士兵就沉默的守在旁邊。


    “庶福晉,過去了,災民已經過去了。”


    語鶯這才深呼了一口氣,鬆懈了心神,剛才的廝殺就在耳邊,語鶯真的害怕自己就折在這裏,連本次出行的目的地都沒有到達。


    門外麵的尤方強壯著膽子,努力保持平靜,說道:“主子,前麵的車隊好像停下來了,主子一會可以略微休息一下。”


    語鶯說道:“一會去後麵郭氏和趙氏那裏安撫一下,看看他們那邊缺什麽東西,若是咱們還有就分他們一些。”


    這樣的狀況,語鶯在此後又經曆了兩回,並且一次比一次人多,到最後連廝殺聲都出現了,有災民手持武器衝擊車隊。


    還好那些士兵都是訓練有素的,欽差大臣也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直接棄了隊伍後麵的兩輛馬車,盡快逃離了此處。


    後來尤方還心有餘悸的說,當時所有災民都朝著那兩輛被放棄的馬車衝去,人擠人人打人,相互之間出手的也大有人在。


    而他們,隻是想活著。


    出發的第十天,車隊終於到了四爺所在的莊子。


    這裏原本是縣內一個富戶家的別院,他們在城中有家丁護衛保駕護航,並沒有受到多大的衝擊,並且在得知四爺生病之後,還將這處莊園‘借’給了四爺養病。


    到了地方,語鶯終於是能踩在地上了,她覺得這些天她的腿都是軟的。


    欽差大臣直接去了四爺的院子外麵,隔著牆與蘇培盛進行交流,在得知此處的基本情況與四爺這段時間查到賬本在何處後,便帶著一半的侍衛離去,剩下的則是守衛在莊子周邊。


    說句不好聽的,那些災民們死了也就死了,隻能怪這老天不給活路。


    但是若是影響了雍親王養病,有難民闖入莊子,那就是這些人做的不到位,天子之怒他們並不想嚐試。


    語鶯在奴才們領路下,先是帶著眾人到了西園中安頓,用了口飯食之後,這才叫來了如今負責這個莊子調度的張啟麟。


    “王爺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張啟麟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王爺吩咐了,說是等您到了之後就在這西園中休息,不必去王爺處伺候,那邊有此次前來的太醫便好。”


    語鶯皺皺眉,這怎麽能行,若是她不去豈不是白白折騰這麽一遭了。


    “我是福晉派過來照顧王爺的,躲在這裏算什麽事!


    況且王爺身邊如今是誰照看著呢?若是伺候的不周到,這病什麽時候能好。”


    張啟麟道:“王爺身邊有蘇培盛在呢,還有一個侍女一個小太監做雜活,定會照顧好王爺的。


    而且,不是有兩位姑娘與庶福晉您一同過來的嗎?這照顧王爺有二位姑娘便好。”


    語鶯還是搖頭:“旁人照顧王爺我不放心,我心意已決,等會我重新梳洗一下便去王爺的院子,還請張公公留人在此處稍等片刻。”


    看著南庶福晉那疲憊的神情,與許久沒有打理的衣衫,張啟麟張張嘴,勸阻的話再也沒有說出口,隻交代身後的小太監再此處等候,便出去了。


    東院門口,張啟麟將語鶯執意要親自照顧王爺的消息與蘇培盛這麽一說,蘇培盛也頗為感動。


    蘇培盛和張啟麟跟在王爺身邊多年,自然練就出了一雙火眼金睛。


    誰是真心,誰是假意,隻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兩個躲在屋子中連問一句王爺近況的侍妾們,若說他們是自願的,怕是連路邊的一條狗都不會相信。


    可是南庶福晉呢?


    明明有了孩子保障,還要涉身險地。


    明明有王爺的口令不必前來,但執意要親自照顧。


    明明才到地方,一個柔弱女子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僅僅用了十天就趕到這裏,比起當初四爺出發時都少了三天。


    即便有隊伍速度的原因,但到了地方後隻吃了點東西,換一身衣服就要過來,這還不明顯嗎?


    本來連衣服都沒有換,就要過來,為何現在又要換,還不是害怕自己滿身疲憊叫王爺看到了擔憂,所以換了叫王爺安心。


    他們這些太監的確是不懂那些什麽情啊愛的,畢竟他們都是沒有根兒的人。


    可這樣的情誼他們不傻,都看在眼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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