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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半空,林一向下望去。


    這是一彎淺灘,不遠處是一深潭,還有低矮的山林與丘陵簇圍四周。而令人愕然的是,淺灘上橫臥一長吻利齒、身披硬甲、相貌醜陋猙獰的怪物。其首尾不下兩三丈,周身閃動著層層的電光,正昂首怒視。


    這是……?


    “雷鱷在這裏……!”隨著喊聲,遠處的河水邊衝來幾道人影。


    雷鱷!這是隻存於典籍中的上古雷鱷!其長尾上還有血跡,應是有傷在身。暗忖之際,林一的身形緩緩落下。


    許是被喊聲驚動,雷鱷粗大的身形一轉,粗短有力的四肢飛快在淺灘上飛馳起來,不待遠處之人奔至近前,它一頭紮入了深潭中,水花一翻,不見了蹤影。


    看情形,這雷鱷應是被修士圍攻,逃至此處後,將自己視作敵手,這才不分青紅皂白地上前報仇。若非方才小心,隻怕是踏入完天境便要吃個暗虧了!隻不過,這畜生倒也機警,稍有不對掉頭便逃。


    這便是完天境?天穹還是瑩白一片,地上的景物卻是生動了許多,至少有了溪水與山林,靈氣也愈發的濃鬱了,喘息間,都能感受四肢百骸的舒暢。


    ……


    “還是遲了一步!”那幾個修士來至潭水邊,麵對數十丈大小的深潭而束手無策,禁不住出聲抱怨起來。


    “這潭水深不可測,雷鱷憑借地利之便,非你我的修為可以應對。呸!死了個同門,還是白忙活了一場,真是晦氣!”說話之人是個中年修士,麵帶厲色。此人在潭水邊來回走著,不甘不願的樣子,忽而想到了什麽,猛然扭頭看去。


    此時,林一的雙腳輕輕著地。他對幾個獵殺雷鱷的修士不感興趣,卻是見對方皆是身著黑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便欲離開之時,卻聽有人大喊——


    “你給我站住!”


    林一眉梢一挑,問道:“這位道友喚我?”


    “哼!若不是你驚走了雷鱷,我等豈會徒勞無功?將你的乾坤袋留下,以作賠償!”見林一不過是個七層修為的練氣修士,且相貌猥瑣,那個中年修士不由得動起了心思。聞聲,其三個同伴心有靈犀般地交換了個眼神,不再理會雷鱷,而是彼此散開,慢慢圍了上來。


    “你等想必是黑山宗的同道吧!莫非,是要借機行這掠奪之舉?”林一還是中年人的模樣,弓著背,神色卻不見驚慌,直言不諱地道破對方的用意。


    那人冷笑了一聲,理所當然地說道:“你倒是有眼力!既知我等的身份,還不乖乖地就範!”


    後退了一步,林一質問道:“玄天仙境中,各個仙門的同道眾多,你黑山宗又豈可肆意妄為?”


    那人尚未應聲,一旁有人哈哈笑了起來,頗為得意地說道:“眼下的玄天仙境,還真是我黑山宗說一不二,宗內長輩已有吩咐,違逆不從者……”


    “與他囉嗦什麽?”那中年修士慍怒起來,出聲打斷了同伴,衝著林一不耐煩地罵道:“要你個乾坤袋已是法外開恩,若是不識好歹,後悔晚矣!”


    對方話中似有所指,不知為何,林一想到了去歲茅家嶺的那幾個黑衣修士來,心頭一沉。沒有了規矩束縛,即便是修士,亦是本性盡顯。若是其間再暗藏著不為人知的勾當,此次的玄天仙境之行,還真是變數不定呢!


    眼看著對方便要將自己圍在當間,林一輕輕搖了搖頭,卻又神色一動。他瞅準了空子,身形驟然而起,往遠處遁去。


    “你還敢逃……!”大怒之下,那個中年修士與其同伴,忙施展禦風術便追,隻是幾人身形剛剛縱起,對方已化作一道淡淡的人影遠去,哪裏還追得及。


    林一本身已是練氣圓滿的修為,禦風術已達練氣修士的極致,兼之龍行九變的身法奇妙,同輩中能追得上他的還真沒幾人。


    追了沒幾步遠,那個黑山宗的中年修士,與其同伴悻悻地停了下來,忽見一道劍虹由遠至近,不由得為之一怔。少頃,飛劍上跳下一黑衣築基修士,這幾人忙上前拜見。


    “你等在此處作甚?”來者是一位半百老者,神情陰沉,氣勢淩人。


    “回稟師叔,方才有人驚擾弟子們捕殺雷鱷,還衝我黑山宗說三道四。正想拿其問罪,誰料他倒是機警,先行逃脫了!此人不過是七層的練氣修為,卻是行跡詭異……”中年修士神情恭謹,小心應答。


    “哼!未得少宗主之命,不得擅自行事,更不得泄露半點的風聲!”老者斥責了一句後,不理幾個晚輩的求饒,而是轉首望向林一逃去的方向,繼而踏起劍虹,衝天而去。


    ……


    尚未辨明置身所在,林一便不顧一切地往前飛奔。


    見到那幾個黑衣修士時,林一暗生惕心,便將神識鋪展開去。隱約見有一築基中期的黑衣修士禦劍飛來,心知不妙,他不敢逗留。


    為此,林一深感無奈。在練氣期的修士中,他不懼任何人。可麵對禦劍騰空的築基修士,還是心存忌憚。眼下在完天境內,土遁術無用,少了逃命的一大倚恃,稍有不對,還是趁早跑路為好。何況,這夥黑衣人、或者說黑山宗的修士,總使人心生不安。


    跑出二三十裏,不待林一鬆口氣,卻是眉頭一皺,便欲祭出四象旗自保,為時已晚。一道劍虹倏然飛至頭頂,現出那個黑衣老者的身影。


    這麽快便追來了!無冤無仇,何苦這麽咄咄逼人呢!林一暗惱之下,隻得繼續往前狂奔。


    “小子,給老夫站住!”老者當空厲喝,手指一點,一道劍光迅若閃電,直奔林一後背而去。


    林一頭也不回,隨手扔出一片玉蛇符,隻聽得‘奪’的一聲大響,玉蛇橫空相阻,轉瞬被擊成了碎屑,而飛劍的來襲之勢隨之一緩。他根本不顧身後的情形,化作一道灰色的人影,往前疾奔。


    “哼!我看你往哪裏逃!”黑衣老者腳踏飛劍,去若奔虹,隻是喘息間便已飛至林一的正前方。


    去路被阻,林一忙止住身形,怒道:“這位前輩,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恃強相欺?”


    老者踏劍淩空,另一把飛劍在身邊盤旋。他麵無表情地打量著林一,冷哼了一聲,斥道:“你一個練氣七層的小輩,竟敢對我黑山宗妄加非議,還能從四人的圍堵中安然脫身,分明是心懷叵測之徒!哼!若想活命,速速稟明來曆!”


    這黑衣老者殺意甚濃,來意不言而喻。林一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出聲說道:“許你門下弟子欲圖不軌,便不容我逃脫?這位前輩不辨究竟,便追來要打要殺,敢問,這還有天理嗎!”


    老者眼睛一瞪,盛氣淩人地喝道:“一個小輩也敢妄言天理!何為天理?天之所生本性,便為天理!今日老夫殺你,正是順之以天理,應之以自然。”


    林一的嘴角冷冷翹起,那一直躬著的背慢慢直起來。他冷笑了一聲,反詰道:“恃強淩弱,竟也可自詡為天理所在,簡直是一派謬論!若是改日我的修為強過你時,便可理所當然地將你斬殺嘍?”


    見地麵上的人毫無畏懼之色,反而出言頂撞起來,老者的臉色一沉,語氣陰森地說道:“小子,你既然不願表明身份,定是心懷叵測之人。哼!別怪老夫手下無情!”說著,其飛劍‘嗡’的一聲,便直奔林一而去。


    見這個老者如此的霸道且蠻不講理,無奈之下,林一揚手拋出一片玉符,白芒一閃,化作一條丈許的玉蛇,阻住飛劍來襲之勢。他手一抄,赤炎劍曳起一道火練,便衝著對方劈去。


    玉蛇難敵飛劍勢猛,“喀喇——”一聲爆響,變作了玉屑。林一揚手一甩,又是兩片玉蛇符脫手而去。兩條玉蛇首尾交接,將來襲的飛劍緊緊裹住,任憑那老者手訣催動,一時也是難以掙脫。


    老者略感詫異之時,卻見一道赤炎火練到了跟前。此時的他尚懸在半空中,見狀,腳下劍光一閃,身形陡然拔起。


    林一手指一點,火練豁然化作一條赤炎火龍,衝著老者追逐而去。


    “哼!雕蟲小技,也敢賣弄!”


    老者揚聲斥了一句,信手一彈,一道螢藍的火焰自指尖激射而出,迎頭撞上了來襲的赤炎劍。


    那初始小如燈火的螢藍火焰,刹那變作一片火雨,霎時間便將赤炎劍吞沒。


    林一的臉色一變,不待掐動手訣,那曾無往而不利的赤炎劍,竟是連同一縷神識,在藍色的火雨中漸漸消融。猙獰的赤炎火龍亦如失了魂魄一般,轉眼化作一道青煙逝去。


    不及惋惜赤炎劍,識海中便傳來針刺般的不適。這不等同於神識分離,而是強行將一縷與心魂牽連的神識,生生滅殺了。心懍之下的林一,抬手招出了身上那把靈器飛劍,連連後退了幾步,左右張望起來。


    須臾間,赤炎劍已不複存在,那螢藍的火雨複又化作燈火般的火焰,隱入老者體內不見。將融為一團的劍胚抬手收了起來,看著有些失措的練氣小輩,他不無賣弄地說道:“築基成,真火生!三昧真火可燒融一切法器。而唯有築基中期的修為,方可自如施展真火禦敵。小子,還有活路嗎?”


    ——


    ps:天理是什麽,本性即天理?上位者可以本性盡顯,卑賤者卻隻能無奈順從。不服氣怎麽辦,向天吼一嗓子,接著還得扭頭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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