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陽看著從他們麵前,走過的沈家人,偷偷扯了扯許向北的衣袖,“別躲了,人已經走了。”


    “哪怕你不躲,她現在對你,估計也沒什麽感情。”


    當初,他們既然在明月和許滿月中,選擇了明月,那麽就應該時時刻記住,自己的選擇。


    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他們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更何況,明月也不比許滿月差,說起來,她還是城裏回來的姑娘,無論是從見識還是談吐,都比一個鄉下的姑娘更好。


    明月對家裏人都是一心一意,他們不該後悔,萬一這事讓她知道了,她該有多傷心。


    至於許滿月……如果有下輩子,他一定會好好補償她的。


    許向北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果然如他哥說的那樣,沈家人早早就走了,許滿月也走了。


    看著她遠去的方向,許向北忍不住回想起從前的事,心裏泛起些許澀意,麻麻的,癢癢的,讓人無法忽視的。


    明明當初整個許家,他和她是最親的姐弟,後麵咋就變成那樣了。


    明明她才嫁到沈家,不到四個月,咋感覺她已經跟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現在正處於大中午,天上的太陽炙熱宛如火烤,地麵幹裂成無數細縫。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冒著高炎熱,跑來送大隊長最後一程的。


    哪怕他們渾身冒著熱汗,人已經被曬得意識模糊,但大部分人都沒有走。


    許向北站在人群中,腦海裏一直不斷浮現小時候,許滿月處處護著自己的樣子。


    那時候的他,真是很喜歡這個親姐姐,他還說以後長大了,他要成為她的依靠。


    可事情咋就變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還是一開始他就不是一個可靠的人…………


    許向北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漸漸的,炎炎烈日下,他腦袋越發昏沉沉的,突然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失去了意識,倒在了下來。


    許向陽臉色大變,連忙扶住許向北,“爹,娘,爺奶,你們快來,向北他暈倒了……”


    隨著這一聲聲的叫喊,人群也開始騷亂起來,人擠人,一時之間悶熱得難受,呼吸都困難起來。


    許向陽緊緊將暈倒的弟弟,護在懷裏,不讓別人擠到他。


    許婆子是第一個衝過去的,當看到許向北泛白皸裂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渾身瘦瘦弱弱的,感覺下一秒人都快沒了。


    她一下子也慌了,根本不知道該幹啥。


    “向陽,向北咋成這樣了,他身體一向好好的,咋就這樣了?”


    許向陽剛要開口說也不知道,可忽然想到,剛剛自己說了那些話之後,向北的臉色就開始變得不對勁,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他身體一僵,腳底冒出一股寒意。


    不會吧,向北居然還想著許滿月,他不過隨口說了幾句,就把人刺激成這樣了?


    此時,許家其他人也跑了過來。


    田蘭芳衝上去抱著許向北大哭了起來,“向北,向北,你咋了,你可別嚇娘啊……”


    “爹,你快來看看向北,他這是咋了?”


    許老頭是多年的老赤腳醫生了,他瞧見一大堆人,紛紛圍著已經昏過去的許向北,臉色瞬間黑了下去。


    “你們都別圍著了,先把向北抱到涼通風的地方,我給他把把脈。”


    ……


    當許向北再次醒來,已經是大晚上了。


    他渾身冒著冷汗,臉色慘白,忽然從夢中驚醒,坐了起來,連連搖頭。


    “不,不可能,許滿月怎麽可能會死?”


    一旁的許向陽大晚上的,突然被驚醒,就聽到了自家弟弟在這裏喃喃自語。


    他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許向北的肩膀,“說什麽死不死的,大家晚上的,還不快睡覺。”


    說完,剛要躺下,卻被許向北緊扣住手。


    “大哥,咋辦,她死了,活活餓死了,還是被我們親自丟下在半路的。”


    “我還看到她死之前的樣子了,她說她恨我們,她說如果能重來一次,她不要我們這樣的親人了。”


    “我的心好疼,渾身都疼,大哥,你快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許滿月她還活得好好的,她沒有死,我們也沒有拋棄她。”


    “大哥,你快告訴我啊,快告訴我說她沒有死,這隻是我做的一個夢,這一切都是假的……”


    許向陽被他這樣子嚇了一大跳,瞬間睡意全無,整個人都清醒了。


    “不是,向北,你說誰死了,你不會是說她吧?”


    誰死了,都不可能是許滿月。


    今天瞧著她那氣色,比他們許家所有人都要好,要死也是他們許家人先死,怎麽著也輪不到許滿月。


    許向北緊緊攥緊自家大哥的手,低著頭眼淚不停掉落,渾身散發著一股頹廢無力感。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是我們所有人親手把她拋棄的,我們都是殺死她的人……”“


    “大哥,你不知道,她活活餓死後,屍體在炎炎烈日下暴曬,路過的那麽多逃荒人,沒有一個人給她收屍,甚至還有人一直盯著她的屍體,兩眼發光……”


    許向陽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以為他還處於夢魘中,連忙握住對方的肩膀,使勁搖晃。


    “向北,你肯定是做噩夢了,許滿月她沒有死,我們也沒有逃荒,更沒有半路丟下她。”


    “你肯定是還沒醒,許滿月她已經嫁到了沈家,有沈景明那個軍官丈夫在,她不可能活活餓死的。”


    可不知為何,他越說越覺得向北,說的那些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根本不像是一個夢,更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到了後麵,許向陽嘴裏一直重複著,這隻是一個夢,可整個人明顯恍惚了起來。


    到了最後,他也不知自己嘴裏說的這句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一股巨大而又未知的恐慌,將他的心緊緊罩住。


    莫名的,許向陽恍惚間,也好像看到荒涼的大地上,躺著一具散發著臭味的屍體。


    她……是不是也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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