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紅顏多薄命,那是因為她們都愛上了一個與眾不同,甚至獨樹一幟的人,命中注定從此不再平凡。可是能夠有這樣一位無論生死都跟在自己身邊至死不渝的人,也是一大幸事。畢竟,人生難得一知己,何況還是紅顏。


    幾個被銀針刺中的雲水山莊弟子還沒有從疼痛中緩和過來,就看到眼前人影一閃,然後就感覺脖頸之處一陣冰涼,緊接著一股鮮血飆出,抽搐著緩緩閉上了眼睛,那幾聲慘叫成了他們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聲音。


    結果那幾個人的,正是南宮楚,他沒有停留,繼續衝向離自己最近的人,無心不能出事,他現在沒有時間去想對方來了幾個人,自己要殺多少人,他隻知道,所有想要傷害無心的人,都必須死。這不隻是因為臨走前如意的叮囑,還有他對無心這個人的敬佩和信服。


    敵人實在太多了,而且這一次好像都抱著必死的決心,想要在鐵雄等人進入幻城之前將他們截殺。不斷有人倒下,卻又不斷有人衝上來,好像無休無止一樣。南宮楚已經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


    他隻知道自己手中的折扇布滿了鮮血,原本書在折扇之上的南宮二字此刻已經被鮮血覆蓋,握著折扇的手腕已經沒有了知覺,隻是在機械般的揮舞著,逼退所有想要衝向馬車的人。他不知道這群原本對裘萬的死置之不理的弟子,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瘋狂。


    倆個鐵雄的手下,鐵飛雲,加上南宮楚,一共四個人,分別站在馬車的四個角,這是他們最後的防線,如果有哪一個角被攻破,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可是敵人的數量何止多出他們數倍,源源不斷的攻擊已經讓他們筋疲力盡,近乎崩潰。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選擇後退,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需要堅持下去的理由,命令,尊嚴,朋友,或者別的什麽。


    馬車內,鐵雄緊緊地盯著依舊昏迷不醒的無心,以及無心手裏的那把此刻正在微微顫動的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無心手中的刀竟然似乎富有靈性一樣,能夠感覺到周圍存在的危險,它在通過抖動來提醒自己的主人,可惜他的主人此刻早已經人事不省,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無暇顧及。無心的刀和他自己,好像已經融為了一體,人刀合一。


    雖然鐵雄被此刻看到的情景驚呆了,可是卻並沒有放鬆該有的警惕,他時刻在靜耳聆聽著馬車外的動靜,喊殺聲從之前的混亂和四麵八方慢慢匯集到了馬車的周圍,隻有一尺之遙。鐵雄知道,這已經是最後的抵抗了,也許很快,就會有人衝到馬車上,無數的兵器和喊殺聲將會把自己瞬間淹沒。他不怕死,但他不想讓無心死。


    終於,其中一個鐵雄的手下最終沒有堅持到最後,就在他稍一遲緩的間隙,敵人的數把兵器幾乎在同一時間落在了他的身上,緊接著又一把兵器落下,敵人好像太久沒有感受過勝利的喜悅,看見有人倒下,紛紛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發泄心中積壓了很久的挫敗。


    鐵雄的手下倒了下去,隻在倒下去的那麽點短暫的時間內,他的身上已經不知道中了多少記兵器的砍殺,他已經數不清了,而且也沒有時間去刻意的數,他心裏隻知道自己盡力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盡力了,沒有辜負鐵雄的期望。


    堅持了許久的防線終於還是被敵人攻破了,隻見敵人爭搶著跨過了鐵雄手下的屍體,衝向了馬車,用手掰,用刀砍,用劍削,所有能用上的方法都用上了,迫不及待的想將原本就經過一路的顛簸早已經鬆散的車廂毀掉,找到這一路的追殺目標,將他五馬分屍。


    可是他們失望了,就在他們合力將車廂拆的四分五裂的時候,車廂之中突然有人連揮數拳,緊接著就看到幾個同伴向後飛了出去,麵門鮮血淋漓。然後就看到拆開的車廂內半蹲著一個人,正在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們。這個人,正是一直守在車裏的鐵雄,他才是真正的最後一道防線。


    周圍的雲水山莊弟子愣了一下,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還有一個老不死的捕快一直沒有出現。隻見人群中有一個人大聲的喊道:“兄弟們別怕,他們已經逃不了了,大家一起上,為莊主報仇!”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圍原本隨著鐵雄的出現而一愣神的雲水山莊弟子再一次衝了上來。


    此刻他們已經殺紅了眼,已經沒有人記得害怕是什麽感覺了,何況擋在他們麵前的隻是一個頭發略微發白的老頭。不斷有人衝上去,又不斷有人退下來,原本在他們眼中視若無物的老頭,竟然讓他們無法靠近半步,一雙鐵拳好像無人能敵一般,狂風驟雨一樣揮舞著。


    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至,緊接著傳來幾聲驚叫,有幾個雲水山莊弟子掙紮著倒下,一條人影猶如鬼魅一般,左閃騰挪,轉瞬就衝到了馬車附近,在他經過的地方,不斷有雲水山莊的人倒下,一把軟劍竟被他使得虎虎生風,血花四濺。來人,正是聞訊趕來的上官雲傑,他終於來了!


    “上官兄!你終於來了!”南宮楚一揮折扇,削倒了一個雲水山莊的弟子,扭頭看著上官雲傑大聲喊道,臉上隨之露出了笑容,鬆了一口氣。


    上官雲傑轉頭看了一眼南宮楚,沒有說話,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衝向了馬車,現在對他來說,無心的安危是最應該值得關心的。


    上官雲傑在確認過無心還活著之後,轉身再次殺入了人群,他帶來的那些風雲堡的侍衛雖然武功略低,但是人數上並不比雲水山莊的人少,再加上南宮楚,鐵飛雲,鐵雄另一個手下以及新加入的上官雲傑,終於將雲水山莊的人逼退,而且很快成為頹敗之勢。


    鐵雄看著在人群中來去自如的上官雲傑,點了點頭,對於眼前的這個突然出現的青年,多了一絲驚訝,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個青年也和一直跟在無心身邊的南宮楚一樣,都是一樣的出類拔萃。


    很快,雲水山莊的人開始潰敗,死的死,逃的逃,膽戰心驚的一場危機終於順利解除,如果上官雲傑再晚來一會兒,可能結局就完全不一樣了。再看鐵雄等人,除了他本人,剩下的南宮楚,鐵飛雲,還有另一個手下,幾乎全都是滿身的傷痕,渾身沾滿鮮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鐵雄抱起慘死於亂刀之下的自己的手下,緩緩的將他放在了馬車上,平躺在無心的身邊。雖然他沒有多說什麽,但是對於手下的慘死,他的心裏很痛,畢竟這可以算是自己的私事,而與自己共事多年的手下卻願意為此心甘情願的付出自己的生命,這一份人情他必須記一輩子。


    不管雲水山莊的這些弟子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但絕對與紅羽脫不了幹係,鐵雄發誓,從此與紅羽誓不倆立,從前是,以後更是。


    眾人不敢喘息,沒有多做停留,簡單處理了一下傷情,騎著馬,駕著馬車迅速向幻城前行。因為他們不確定這是不是敵人最後的襲擊,多留一刻,隻會多增加一分危險。


    幻城,這個喧囂而安靜的地方,無心終於再一次回來,可是這次,他卻是人事不省的情況下被人抬回來的,身上的傷似乎比當初第一次來到這裏時受的傷更重。


    當如意看到一動不動躺在馬車上的無心的時候,竟嚇得呆立當場,駐足不前,不敢上前一步。因為他看到破爛的馬車上還躺著一個人,而那個人已經死了,那無心呢?難道這是拉屍體的馬車嗎?她不敢往下想,倆行熱淚奪眶而出,竟已泣不成聲。


    “無心哥哥!”站在如意身後的林萱看到馬車上的無心,驚慌失措的衝下了門口的台階,一下子衝到了馬車上,搖晃著無心的肩膀,大聲的呼喊著無心的名字,可是卻沒有一絲回應。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請郎中!”上官雲傑瞪了一眼如意,伸手抱起無心的身體就向樓上走去,這裏是幻音閣的後門,也是無心平時回來住的地方,同樣也是是如意及幻音閣下人的住所,所以相對安靜一點。


    聽到上官雲傑說請郎中,如意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才知道無心還活著,驚叫了一聲,趕緊吩咐手下人去請城裏最好的郎中,然後急忙跟著上官雲傑上了樓,腳步顯得有些慌亂。


    上官雲傑將無心放在房間內的床上之後,示意跟在自己身後的一個侍衛,讓他們守在幻音閣的周圍,不允許任何可疑人員靠近,然後看著如意說道:“你陪在這裏等郎中,郎中來了先讓他檢查無心的傷勢,我回風雲堡找我爹幫忙,很快就回來。”說完也不等如意搭話,推開窗戶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駕著快馬絕塵而去。


    上官雲傑這次是真的著急了,生怕無心出什麽事,連走幾步樓梯都覺得是浪費時間。風雲堡的生意當中也包含藥材生意,包括一些可遇不可求的珍貴藥材,而且堡內有自己專門的郎中,深知那些珍貴藥材的用法用量,別忘了,當初無心第一次受傷來到幻城的時候,就是風雲堡救活了他,所以上官雲傑火速趕回風雲堡請父親幫忙。


    如意看著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無心,心裏忍不住的一陣疼痛。她最怕的就是眼前的這幅場景,她真的害怕無心突然某一天就被人這樣抬著回來,而且再也醒不過來。


    無心的拒絕她不在意,更不怪他,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看著他的屍體被抬回來,如意不知道自己怎麽活下去。她的心裏,早就裝滿了躺在麵前這張床上的無心,再也裝不下別人。


    這時,如意看到無心的手還垂在床下,手裏還握著那把從不離手的刀。於是,她哽咽著將無心的手扶了起來,放在了床邊,順勢想將無心的刀取下來放到一邊,可是她一連用了幾次力都無濟於事,無心握的很緊,她根本抽不出來,真不知道一個昏迷的人哪來這麽大的力氣。


    隻見如意突然一甩手,將無心的手臂摔在了床邊,手中的刀恰巧砸在了無心的腿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把刀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嗎?!比你的命還重要嗎?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你答應過我從今以後不殺人了,可是你做到了嗎?你自己將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你有想過我嗎?想過萬一你死了,我怎麽活下去嗎?”


    如意突然瘋了一樣嘶喊道,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沒有了以往的安靜和儒雅,就像是受了極大委屈的小女孩,訴說著心裏的苦悶。眼淚再一次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忍不住掩麵痛哭。也許對於她來說,沒有比無心平平安安回到自己身邊更重要的事了。


    林萱看到如意此時的樣子,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悄悄的湊到如意跟前,伸手撫摸著如意的後背,想要安撫一下這位情緒已經失控的姐姐。她知道,如意深深愛著自己的無心哥哥,而無心哥哥其實也在牽掛著自己的這位姐姐,但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這倆個自己現在最親的人原本心中都裝著彼此,但卻若即若離。


    如意稍微緩和了一下,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輕輕的伸出手,將砸在無心腿上的刀緩緩移開,連同無心的手臂一起放在無心的身側,然後輕輕的撫摸著剛才被刀砸中的地方,淚眼婆娑的看著無心蒼白如雪的臉頰,輕聲的問道:“疼嗎?”可是人事不省的無心哪裏可以聽得見,依舊一動不動。


    在場的人都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看到這裏,紛紛低下了頭,忍不住在心裏默默歎息了一聲,眼角有點濕潤。


    情之一字,自古以來就是最折磨人,但卻讓人窮其一生都無法割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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