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是每一場殺戮都能做到雞犬不留,寸草不生,畢竟人不是機器,當你麵對數以千計坐以待斃的人,你難道真的能夠狠下心來將這些人一一殺掉?更何況這些人並不是全都沒有反抗之力。是人,就會有惻隱之心,而往往會因為這一點惻隱之心,招來殺身之禍。


    在一間陰暗的房間內,站著倆個人,屋裏昏暗無光,連一盞燈都沒點,隻有窗外的月光照射進來的時候能夠看清屋中倆個人的大概輪廓。其中一個人膀大腰圓,身材壯碩,背著身麵對著牆壁,他的頭發竟然是赤紅色的,在這漆黑的房間內依然清晰可見。而另一個人,一身黑色的勁裝,蒙著黑色的麵紗,手拿長劍,正是之前出現在雲水山莊的那人。


    “裘萬死了。”黑衣人低著頭,緩緩的說道,說的很簡短,但卻很謹慎。


    紅發人頓了一下,沒有立即搭話,冷哼了一聲之後,聲音冰冷的說道:“那你為什麽還站在這裏?”語氣中略帶一絲遷怒之意。


    黑衣人震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我是來請示,要不要出動所有人去追殺凶手?”態度異常恭敬,好像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


    “什麽人幹的?”紅發人繼續問道。


    “秦風之子,也就是最近多次跟我們作對的那個死神少年。”黑衣人沉聲說道,好像想起了那日看到的那一場惡戰。


    紅發人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然後冷冷的說道:“先不用派我們的人去,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們去做,雲水山莊的人呢?讓他們去。”好像對於凶手的來曆有一絲驚訝,比聽到裘萬的死更讓他吃驚。


    “自從裘萬死後,雲水山莊基本已經瓦解,大多數弟子都已經離開了華山,自謀出路,隻剩下一少部分人還不肯走,還在華山逗留。”黑衣人緩緩的說道。


    “廢物,養了那麽多人,結果到最後沒有一個人主動替他報仇的,”紅發人冷哼了一聲,接著說道:“那就讓他們去,雲水山莊不是白養人的地方。”


    “是。”黑衣人點頭說道,然後輕輕的退了出去,轉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紅發人站在原地沒有動,依舊背著手麵對著牆壁,隻是嘴裏喃喃的說道:“死神少年,看來我小看你了……”


    崎嶇的山路上,疾行著一輛馬車,倆匹快馬,飛快的前行著,好像很著急。身後不到一裏地的幾棵枯樹之下,躺著幾具屍體,看樣子剛剛斷氣不久,看打扮,竟然是雲水山莊的弟子。


    馬車內,躺著一個人,一個奄奄一息,臉色蒼白的人,正是無心。他沒有死,但卻和死了已經差不多了,因為他受了太重的傷,也流了太多的血,要不是鐵雄及時封住了他的經脈,恐怕他早已經失血過多而死。即便是這樣,他的手裏還一直緊緊握著自己的那把刀,那把能讓他安心的刀。


    無心的旁邊坐著倆個人,一個是剛剛與無心相認的鐵雄,另一個是南宮楚。趕車的是鐵雄的一個手下,而他的另一個手下和鐵飛雲則一人騎著一匹快馬,邊快馬加鞭,邊謹慎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鐵飛雲此行變得異常的老實,再不像青石鎮那個樣子,沒有了莽撞和輕狂,很少說話,大概是親眼目睹了一場場惡戰之後讓他明白了很多,他那點實力,實在跟別人差的太多,尤其是此刻躺在馬車內的那個父親口中所稱的自己的師弟,他這個做師哥的竟然不及師弟的十分之一,這很讓他沮喪,從前的自負也一下子煙消雲散,也讓他明白了天外有天的真正含義。


    他們幾人身上都有一絲疲憊,而且有打鬥的痕跡,尤其是鐵雄的手下,身上已經掛了彩,但好在不算嚴重,隻是皮肉傷。就在剛才,他們又一次打退了敵人的追殺,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鐵雄看著昏迷不醒的無心,心裏百感交集。與無心的相認對他來說算是意外之喜,可是現在無心卻重傷不醒,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能不能醒來,因為無心傷得太重了,沒有人知道是什麽讓這個瘦削的少年從那麽一場惡戰中堅持下來。


    可是鐵雄明白無心心裏的苦,還有這二十年來所經曆的艱辛。他發誓,以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這位師侄,就算自己有事,也絕不能讓無心有事。


    “為什麽雲水山莊的人明明看著我們離開而什麽都沒有做,可是現在卻又瘋了一樣的展開追殺?”正在這時,一旁的南宮楚緩緩的說道,皺著眉頭,好像有一絲不理解。


    聽到南宮楚的話,鐵雄收回了一直盯著無心的目光,淡淡的說道:“畢竟我們殺了他們一直敬仰的師父,他們怎麽可能不了了之,何況,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分得清善惡,辯得了對錯。”


    “可是他們反應的也太慢了吧。”南宮搖了搖頭,還是不能夠理解。


    鐵雄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沒錯,應該是受了什麽人的唆使,當時現場肯定不止裘萬一個紅羽的人,也許暗中還隱藏著紅羽的殺手,隻不過不願意在江湖各派麵前露麵,所以事後挑唆雲水山莊的弟子前來追殺。”


    南宮楚冷笑了一下,冷冷的說道:“果然陰險。”


    鐵雄沒有再說話,回頭繼續去照顧無心了,他知道這一切隻是個開始,無心殺了裘萬,不止雲水山莊的弟子會前來追殺,過不了多久,紅羽的人也將展開瘋狂報複,別忘了,裘萬是紅羽七大高手中排名第三的金刀客。


    馬車還在山路上飛馳著,向著幻城的方向,因為那裏現在是相對最安全的地方,畢竟那裏是自己的地盤,有風雲堡和幻音閣坐鎮,紅羽想在那裏殺掉無心沒那麽容易。


    當南宮楚提議將無心帶回幻城的時候,鐵雄毫不猶豫選擇了一同前往,別說無心現在昏迷不醒,就算無心毫發未傷,他也不放心讓無心獨自麵對紅羽有可能展開的瘋狂報複。何況,他們才剛剛相認不久,還有很多話沒有說。


    無心重傷不醒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幻城,這對於如意和上官雲傑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上官雲傑第一時間帶著風雲堡的一隊人火速出了幻城,前去接應。


    雖然風雲堡的侍衛跟江湖人士相比起來沒有那麽多的江湖經驗,實力也有所差距,但是總比留在幻城幹著急要強。而且上官雲傑在臨走之前跟如意保證過,自己拚死也會將無心帶回來。


    如意站在幻音閣的門口,向著城門口不斷地張望著,期盼著,她多麽希望這一刻那個讓自己無比牽掛的人立刻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告訴自己平安無事。當聽到無心重傷昏迷的消息的時候,她感覺整個天都塌了,變得慌亂,不知所措,幸好有上官雲傑在身邊,及時的穩住了她的情緒。此刻她什麽也不想,隻想那個總是冷酷、偉岸的身影平安站在自己麵前。


    當你越是歸心似箭的時候,越會覺得長路漫漫,沒有盡頭。好像永遠有走不完的路,讓人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馬車還在飛馳著,車還是原來的車,可馬已經不是原來的馬,這一路已經不知道換了幾匹馬了,即便是再強壯的馬,也經不住無休止的奔跑。


    鐵雄拉開馬車入口的簾子,向遠處眺望著,然後輕輕的鬆了口氣,因為他認得路,知道幻城就快到了。但是他們仍然不能放鬆警惕,鬼知道下一波刺殺什麽時候發生。這一路他們已經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廝殺,已經記不清了,隻知道全身上下都在酸痛,都快力竭了。可是他們不敢停留,更不敢放鬆,因為越到最後,敵人的追殺將會越加猛烈。


    無心還在昏迷著,要不是還能感覺到他微弱的呼吸,其餘幾人甚至會以為他已經死了。他的臉越來越蒼白了,白得讓人害怕。也許他累了,想要休息了,已經厭倦了江湖的殺戮,想要去逃避這一切,畢竟這些年他經曆了太多,也獨自一個人承受了太多。


    “有敵人!”這時,馬車外突然傳來一聲呐喊,緊接著就聽到一聲馬的嘶鳴,然後就是兵器碰撞之聲。


    “照顧好他!”南宮楚留下一句話,一彎腰閃電般衝了出去。這一路上,他和鐵雄都是輪番留在車裏守著無心,然後另一個人出去禦敵。現在無心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必須要有一個人留著充足的體力守在無心的身邊,作為最後的一道防線。他們幾人,已經都將自己的生死拋在了腦後,每一次,都沒打算活著回來,抱著必死的決心。


    馬車外,已經戰成了一團,這一次,來的敵人更多,攻勢也更猛。鐵飛雲和另一個鐵雄的手下已經下了馬,與敵人廝殺在一起,他們的馬,已經倒在了血泊裏。這一次,敵人學聰明了,上來就先射殺了他們的馬。要不是趕車的那個鐵雄的手下及時發現了敵人射向車頭那倆匹馬的箭,奮不顧身將射來的幾支箭擋開,估計現在馬車已經翻了,真的想走都走不了了。


    可是即便是現在,馬車想走也走不了了,因為敵人已經擋住了馬車前行的方向,倆根枯樹倒在路中央,根本不可能過去。馬車無奈之下隻能停下,趕車的捕快沒有下車,提刀護在馬車的入口,防止敵人攻上馬車。


    南宮楚剛一衝出馬車,就看到十幾支箭向著馬車襲來,這一次,不是射向馬,而是直接射向了馬車的車廂。接連幾次強攻不下,迫使他們選擇了直接用箭射殺馬車內的人。南宮楚來不及多想,一躍而起,一揮手中折扇,隻見折扇之中陡然飛出無數支銀針,閃電般射向不遠處正拿著弓箭瞄準的十幾名雲水山莊的弟子。


    銀針竟比飛馳而來的箭羽更快,轉瞬就到了那夥人近前,緊接著就聽到幾聲慘叫。有幾人已經被銀針刺中,忍不住倒地哀嚎,不停地在地上翻滾,樣子看起來很痛苦。


    南宮楚沒有猶豫,腳尖淩空輕點倆下,閃電般衝向了剩下的那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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