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中年見二人行狀,朗聲說道:“這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思念容兒,故而沉醉於丹青之術,親自畫了這幅畫像,以稍減相思之苦。”


    兩人聞聲驚覺,卻不知來人是敵是友,也不知武功如何。他們不敢說話,也不敢回頭,隻是怔怔立在原地。


    中年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朕當年就悔恨不已,派了不少人到各地,隻為尋訪容兒的下落,怎料卻毫無消息,就似容兒從未在這世上出現過一般。當初我與她情投意合,那段日子乃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活的時光,自容兒離去,朕便覺得毫無滋味,做這皇帝又有甚意思?”


    他自稱朕,定是當朝道君皇帝徽宗趙佶無疑,上官雲與柯青青心中疑惑頗多,卻不敢開口。


    徽宗似在回想當年之事,他沉默了半晌,問道:“容兒這些年可好?”


    上官雲與柯青青不知該如何回答,仍背對徽宗默默無言。


    “唉——,容兒還在怪我。”見二人不說話,徽宗歎了一聲,頓了頓,他又苦笑道:“朕坐擁天下,卻受盡相思之苦,欲求一紅顏知已也是奢望。她既怪我,又派你們來作甚?”


    自廳外傳來腳步聲,很快走進三名少女,竟是百花穀的冷雙秋、商玉篁和林傲雪。


    那老太監看似老態龍鍾,轉眼間卻將徽宗護在身後,顯然是了不得的高手。


    徽宗並不驚慌,他朗聲問道:“你們是誰,竟敢夜闖宮禁。”


    商玉篁將徽宗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就是當今天子道君皇帝麽?”


    聽她言語無禮,徽宗也不以為意,點頭道:“朕正是當今天子。”


    冷雙秋道:“陛下不是與我們約好,今晚在此相會麽?難道未收到我家穀主的信?”


    徽宗驚道:“那他們又是何人?”老太監帶著徽宗,跨步退出三尺。


    上官雲與柯青青轉過身來,百花穀三女露出驚容,商玉篁和林傲雪錚的拔出劍來,一人一個,將兩人製住了。


    商玉篁嬌喝道:“你們兩個小魔頭在此作甚?”


    冷雙秋問道:“你們到底何人,為何助天魔教?”


    這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上官雲不知如何是好。


    柯青青把脖子一伸,說道:“我們是太子請進宮的,隻因貪戀宮中美景,這才迷了路,也不知怎的走到了這裏。”


    徽宗不大相信,說道:“雖說桓兒與江湖人物親近,可那都是些有名望的英雄豪傑,他請你們兩個十多歲的小孩子進宮作甚?”


    柯青青道:“陛下若不信,傳太子過來一問便知。”


    徽宗將信將疑,就讓老太監去傳太子來問話。


    商玉篁冷道:“你們兩個魔頭暗中傷人,當我們忘了麽?”


    柯青青笑道:“我們也是正道之人,隻是見不得金城派咄咄逼人,這才出手教訓他們。百花穀雖避居世外,卻以維係天下為已任,我們區區無名之輩,哪敢與百花穀作對?”


    商玉篁一向眼高於頂,更看不慣金城派號稱天下第一,柯青青言語中又將百花穀高抬了幾分,她不免消了氣。可她還是冷哼道:“你說你們是正道人士,可有何憑據?”


    柯青青嘻嘻笑道:“憑據麽,等你們到了鐵劍山莊,自然便知。”


    冷雙秋奇道:“姑娘此話何解?”


    柯青青故作老成,道:“鐵劍山莊要開武林大會,天魔教要與正道爭雄,自然會去搗亂。百花穀與天魔教勢不兩立,一定會去阻止天魔教,三位姐姐,不知我說得對也不對?”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同上路,若你真是正道中人,前兩天之事,我們也不計較,若你說謊,可就怪不得我們了。”冷雙秋並不否認。


    柯青青笑道:“若我說了假話,任由三位姐姐處置便是。”


    上官雲有些擔憂,輕聲道:“青青……”


    柯青青搖了搖頭,道:“雲哥哥,我自有分寸。”


    徽宗被幾人晾了半天,終於插上話,問道:“三位姑娘,容兒呢?容兒為何不親自前來?她派你們前來,所為何事?”


    冷雙秋道:“陛下,穀主此番派我們前來,隻為提醒陛下,國事為重,望陛下時常念著天下百姓,罷用奸佞之徒,重用忠君愛民之臣;戒奢靡,修河工,重農桑,通貿易,懲貪佞,賞忠賢,整軍務,防外敵。若能如此,天下必將繁盛,大宋也能長治久安。”


    徽宗背起雙手,走到那畫像前,歎道:“容兒,你還是如十幾年前那般。”


    冷雙秋又說道:“穀主還說,她早已不是十幾年前的容兒,陛下也非十幾年前那位有遠大抱負的一國之君了。”


    徽宗非常失望,說道:“容兒她,她真的這樣說朕?”


    “陛下重用蔡京、童貫、李邦彥等奸佞之臣,自己卻不理朝政,每日沉醉於丹青、黃老之術;又搜刮民財,建造延福宮和華陽宮。朝廷上下再無收複燕雲之誌,對外處處讓步,對內卻橫征暴斂,還向遼人進貢歲銀布糧。陛下的所作所為,哪有當年收回青唐的聖人君主之風範?”冷雙秋毫不客氣。


    徽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嚅囁道:“容兒她竟這般看朕?她為何不與朕見上一麵?”


    冷雙秋道:“穀主已多年未出穀,她清修多年,早已忘了舊事,她請陛下以大宋子民為重,莫再惦記兒女情長。”


    上官雲與柯青青麵麵相覷,不想徽宗與百花穀穀主花想容竟有這樣一筆風流債,真個讓人大吃一驚。


    就在這時,那老太監已將趙桓傳來。


    趙桓向徽宗請了安,問道:“父皇傳召桓兒,不知所為何事?”


    徽宗指著上官雲與柯青青,道:“這兩人你可認得?”


    趙桓驚訝不已,問道:“兩位為何還在宮中?”他又對徽宗道:“他們剛幫了桓兒一個大忙,桓兒已派人送他們出宮,卻是不知他們為何又在此處。”


    柯青青不忿趙構,快言快語道:“我們出宮時被人追殺,無人帶路,隻得在宮中亂走,便來到此處。”


    徽宗奇道:“哦?何人如此大膽,敢在皇宮中行凶?”


    柯青青正想說是趙構指使,上官雲搶著道:“我們也不知曉,許是江湖上的仇家罷。”他連使眼色,柯青青也不再開口。


    趙桓心中明白,說道:“二位若有甚線索,但管說出來,父皇定與你們討個公道。”


    “我們確實不知何人所為。”上官雲不願多生事端。


    “皇宮禁地,豈是常人隨意進出的所在?李慶,速派人手各處搜查,定要找出行凶之人。”徽宗微怒。


    那名老太監應了一聲,自去安排。


    如今誤會已解,上官雲也不願久留,他拱手道:“陛下,太子,若無他事,我們就告辭。”


    冷雙秋也說道:“穀主交待之言,還請陛下放在心上,凡事以社稷為重,莫對當年之事念念不忘,告辭。”


    徽宗並不強留,黯然道:“幾位告訴你家穀主,朕從未忘記當年之事,日後也不會忘記。她若有心,還請來此與朕一會。”


    冷雙秋三女並不回答,略施一禮,五人便一道往外去了,趙桓又安排人手帶幾人出宮,順便到馬廄牽馬。


    五人在馬廄牽了踏雪,又選了四匹好馬,一道出了皇宮。


    此時天色已晚,他們並不出城,尋了一家幹淨的客棧,打算第二日再到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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