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幺在上官雲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哈哈哈……”


    趙桓笑道:“原以為二位乃康王之人,多有得罪,今日之恩,本王定當厚報。二位有何所求,凡本王力所能及,無不應承,要甚賞賜,隻管開口。”


    柯青青搖頭道:“我們都是江湖兒女,自由漂泊慣了,榮華富貴可有可無。”


    上官雲道:“我們隻想早日出宮,請太子放我二人回去,對了,還有我們的馬兒。”


    趙桓點頭道:“好,本王也不勉強,我這便安排人送你們出宮。”


    鍾相、楊幺告辭回洞庭湖不提。


    上官雲、柯青青與趙桓回到仁安殿,趙桓讓宮女端了不少珍珠寶石,無論如何要賞賜二人。柯青青無法推辭,撿了一支鑲珍珠的鏨鳳銀釵,又給上官雲挑了一塊翠色的獸首玉佩,趙桓這才安排一名小太監帶二人到馬廄牽馬。


    小太監提著宮燈在前引路,不時有巡邏的侍衛詢查,上官雲與柯青青緊跟小太監身後,生怕被當作刺客。


    東繞西繞不知走了多遠,三人來到兩堵宮牆間的夾道,巡邏的侍衛已少了許多,並不像之前那般,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轉過一處折角,對麵走來一隊侍衛,約有十來人。小太監見了,趕緊垂手站到道旁,上官雲與柯青青也有樣學樣,都等在道旁,待那隊侍衛過去。


    那隊侍衛走到近前,卻並不查問口令暗語,徑直就走了過去。三人正感奇怪,突然,十來名侍衛齊齊拔出鋼刀,轉眼間就向三人劈來。


    上官雲看見明晃晃的刀光,趕緊急退兩步,他武功雖低,卻還是勉強避開了。再看柯青青,正與兩名侍衛廝殺,那小太監早被砍成了幾段。


    這些侍衛都是宮中的好手,二人被團團圍住,哪裏還能走脫。


    沒鬥上幾招,柯青青的裘氅就被人砍得隻剩了小半截,上官雲更險些被削掉腦袋,他身上也挨了幾腳。


    柯青青見情勢危急,大聲道:“雲哥哥,定是趙構派人來殺我們,這可如何是好?”


    上官雲也心中著急,怎奈武功低微,自保都難,哪裏還能脫出重圍?這時一名侍衛又向他脅下劈來,上官雲一轉身,隻覺懷中物事礙手礙腳,竟是鍾相方才還給他的包裹。這些侍衛突然動手,遇襲之後上官雲又慌裏慌張,居然忘了懷中之物,此時不用又待何時?


    夜色已深,情勢又危急,上官雲也無法分辨哪是毒藥哪是解藥,他大叫一聲青青小心,揚手就將包裹抖了開來。


    柯青青心領神會,連劈兩掌將麵前的侍衛逼退,縱身就往側邊退去。


    包裹中的小瓶小罐盡數飛出,劈哩啪啦摔得粉碎,毒粉解藥灑得到處都是,有幾名侍衛離得稍近,當時便倒地哀嚎,其餘幾人見狀趕緊後撤。


    上官雲拉起柯青青就逃,幾名侍衛追了一陣,終於失了兩人蹤影。


    兩人慌不擇路,又要避開巡邏的侍衛,就在皇宮中亂走一通,漸至人跡稀少之處。隻見前方一堵高牆,高牆下有一道虛掩的小門,並無侍衛把守。


    柯青青喜道:“雲哥哥,那裏莫非可以出得宮去?”


    “先過去看看,也不知踏雪在哪,要不然,倒可以將它一並帶走。”他心中終舍不得踏雪這等神駒。


    柯青青不以為然道:“等我們出去了,過幾天再來要回便是。”


    這皇宮大內,又非市集、酒樓,哪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更別說膽敢到皇宮來要東西,上官雲也不說破,免得柯青青聽了不開心。


    兩人走進小門,借著微弱的燈光,隻見高牆內是一座別致的小院,並無路可出宮去。院內並無人影,似是處荒棄的所在,院中幹淨整潔,就連雜草都沒有一株,顯然有人打掃。


    上官雲悄悄查探了一番,院中並無人影,他與柯青青來到正廳,仍不見人影。


    廳中並無桌椅,牆上、屋中都掛滿了少女畫像,不下一二百幅。


    畫中少女的姿勢神態各不相同,或靜坐沉思,或翩翩起舞,或開懷大笑,或愁容滿麵,奇怪的是,畫中少女竟是同一人,


    那少女生得極美,毫無人間煙火之氣,上官雲與柯青青見了,均暗歎世間竟有如此超凡脫俗的人物。這些畫像極其逼真,畫中少女又貌若天仙,兩人不禁看得呆了。


    兩人循著牆邊的畫像,一副副看下去,漸來到大廳深處,兩人心中一凜,前方竟站有一人。


    上官雲立即就想退走,柯青青將他拉住,輕聲道:“雲哥哥,那人好像在畫中。”


    果然,那又是一幅少女的畫像,兩人來到近前,這幅畫像與其他的又不相同。


    雖然所有畫像都畫的同一人,可其他畫像都是密密麻麻掛在一起,唯獨這一幅單獨掛在此處,顯然這幅畫像甚得主人珍重。


    隻見畫中少女似笑非笑,站在一株盛開的粉色牡丹旁,她頭上插著兩支白玉如意簪,身著白衣白裙,腳上踏著一雙粉麵藍底的繡花鞋,右手寶劍反握背後,左手似要去捉那牡丹花上的蝴蝶。這少女臉上雖隻略施粉黛,卻更顯得她清麗高雅,超凡脫俗。


    畫像空白處,用當世盛行的瘦金體題了一首詩,乃是唐代詩人白衣卿相的《別思》,隻見上麵寫著:


    十裏長亭霜滿天,青絲白發度何年。


    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


    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


    情濃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複躚。


    兩人字字念來,已知這是畫像主人在追憶與畫中少女往昔時光,又述說今日的相思之情,最後又憧憬著與少女相逢的場景。


    那詩的最後還題著幾字——憶伊人舞劍弄蝶。


    看著這畫中少女,上官雲便覺渾身不自在,就似有人正看著他一般。他看了看四周,並無人影,便輕聲問道:“青青,你不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們麽?”


    柯青青也有此感,她點點頭,悄聲道:“切莫聲張,待我們趁他不注意,再突然回頭,定能發現那人。”


    兩人又裝作觀看畫像,眼角卻瞄著身後,看了半天,並無甚動靜。


    柯青青不經意間看了畫像一眼,咦了一聲,她又向左邊跨了兩步,又是咦了一聲,她喜笑顏開地道:“雲哥哥,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上官雲奇道:“你發現甚麽了?”


    柯青青指著畫中少女,笑道:“你試試看著她的雙眼,然後再左右各走兩步。”


    上官雲依言而行,那畫中少女似是長有一雙真的眼睛一般,人往哪走,她便往哪看,躲也躲不過她的目光。上官雲哪裏見過如此高絕的技藝,問道:“青青,這是怎麽回事?”


    柯青青想了想,說道:“聽爺爺說過,當朝道君皇帝極喜愛丹青之術,竟想出了生漆點睛之法,依得此法,能讓人物雙眼更加逼真。這女子的雙眼定是用生漆點成,這才如真人一般活靈活現,這幅畫定是道君皇帝親手所繪,隻是不知這女子是誰,現在又在哪裏。”她說到後麵,聲音中便含著些許惆悵,些許失望,似想要看看這少女到底是何模樣。


    上官雲若有所悟般點了點頭,歎道:“不想道君皇帝治國不怎麽樣,卻畫得這一手好畫,他生來便是皇帝之命,也不知是他之福,還是天下之禍。”


    柯青青越發喜歡這畫,也越發喜歡畫中少女,她一會兒看看少女,一會兒又讀讀幾句詩詞,竟看得入了迷,上官雲見她喜歡,就在旁靜靜陪著。


    兩人在廳中細細觀摩少女畫像,渾然忘了身處所在,更不覺廳後走來一名四十來歲的儒雅中年和一名老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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