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巴山石、巴山虎相救,鐵牛兒與楊一知撿得性命,逃下山時已狼狽不堪。


    金城派和宋軍仍在這一帶搜捕,他二人哪敢停留,又不敢再向北走,徑向南逃出兩百多裏,到了汝州方才停腳。


    楊一知心念師兄,又見金城派勢大,便說道:“鐵兄,如今別無去路,你我不若到我師兄那避避風頭。我師兄的功夫遠在我之上,便是金萬城來了,也不需怕他。”


    鐵牛兒連遇強敵,再不敢小覷中原英雄,便答應到天門山暫避。


    四人一路南行,過鄧州、襄州,經江陵至酆州、鼎州,再折道往西。一路翻山越嶺,涉溪過河,風餐露宿,少不了要吃些苦頭。過了了半月有餘,四人已快出鼎州地界,天氣也慢慢暖和起來。


    這一路風光甚美,鐵牛兒、楊一知和賀芝仙常年走南闖北,這些景致見得多了,再說也無心留意景色,上官雲卻樂在其中。


    過了鼎州,遠遠便見一片蒼茫的大山橫亙在前,那大山拔地擎天,山勢陡險峻拔,景色更是雄奇壯麗。


    在大山最高之處,卻有一奇峰聳立,山峰中間洞開,玄朗如門,又如明鏡高懸,又似天門獨啟。那山洞位於千尋絕壁之上,更覺氣勢磅礴,巍峨高絕,看那樣子,定然是天門山天門洞無疑。


    幾人一路辛苦跋涉,終於到了天門山下,眾人雖然疲累,見到這景色都精神一振。這裏山高林密,到處都是懸崖峭壁,更無甚道路,饒是鐵牛兒與楊一知身具高強功夫,可他們各帶著一人,也走得格外吃力。


    走了半天,天色漸晚,那奇峰卻還在兩個山頭之外。抬頭望去,那奇峰就似懸在頭頂,皎潔的月光從洞中透下來,團團雲霧在洞內吐納翻湧,宛如幻境,四人不禁暗讚天地造化之神奇。


    兩人手攀腳爬,帶著賀芝仙與上官雲又走個多時辰,這才來到奇峰之下。


    自峰腳看去,就見奇峰高聳雲霄,足有兩三百丈高,其上盡是懸崖峭壁,隻有一條半尺寬的小徑可以攀援。


    鐵牛兒與楊一知也不再歇息,分別將賀芝仙與上官雲負起,自小徑向上攀爬。


    不到一刻,四人來到天門洞前的緩坡,緩坡長寬不下百丈,亂石中長滿了鬆柏雜草。


    隻見山洞高有四五十丈,寬深都不下二十來丈,人在洞中更覺壯麗雄偉。這山洞乃是山石崩落而成,山洞前後早已貫穿,整座山峰隻剩最外一層山岩,見此景色,幾人不免又暗暗稱奇。


    山洞深處有四五間木屋,此時已是半夜,木屋並無燈火亮起,想來木屋主人已睡著了。


    楊一知、鐵牛兒、賀芝仙與上官雲四人穿過亂石樹木,向木屋走去,地麵山石頗多,行走艱難,幸好月光尚算明亮,幾人也不致崴了腳摔了跤。


    來到屋外約五六丈,眾人聞到一股異香,楊一知暗叫一聲不好,立時周身又麻又癢,緊接著就如萬蟲噬咬,真個痛如骨髓。四人痛癢難耐,都用手抓撓,誰知越抓越痛癢得厲害,都不由得倒在地上來回翻滾,更是痛嚎起來。


    此毒名為噬魂銷骨,乃楊一知那師兄獨創,初中毒時隻是麻癢,轉眼間渾身就如千蟲萬蟻在噬咬,最後更如同萬蟻入髓般痛苦難忍,真個是噬魂銷骨。


    這毒雖極是厲害,卻不立傷人性命,若能守住心神,苦熬上半個時辰,體內毒性自然而解。但世上又有幾人能有如此毅力,能忍耐萬蟻噬骨的痛苦?


    楊一知不會解噬魂銷骨之毒,也隻有緊咬牙關苦苦忍耐,隻盼師兄能早些相救。


    就聽木屋中有人冷道:“幾位還是走罷,如此又是何苦?當年之事,我並不清楚,我們多年交情,幾位莫再讓老夫為難。”


    楊一知大叫道:“師兄,是你麽?我是楊一知。”


    那人冷哼了一聲,過了一陣才說道:“師弟,你既還認我,為何還和他們一起來逼我?你還是下山罷,不然,休怪我不念同門之誼。”


    他話說完,空中就傳來陣陣惡臭,四人幾欲嘔吐,但渾身痛癢卻減輕了許多。


    四人爬起身,楊一知奇道:“師兄,你我多年未見,為何說我來逼你?有誰敢來逼你?”


    那人冷笑道:“當我不知你所想麽?你何需拿這話來誆我,當年那事,我也不比你知道得多,你便走罷。”


    楊一知頹然道:“師妹失蹤這麽多年,可我卻半點消息也打聽不到,我悔不當初,早已沒有那番心思,你何必疑我。”


    那人奇道:“咦,你不知師妹回來了麽?”


    楊一知渾身一顫,驚道:“你……你說什麽?”


    那人道:“有人在北方見到師妹了。”


    楊一知如泥塑木雕般呆呆站著,他眼中含淚,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師妹回來了,師妹回來了麽?”


    “想不到你竟不知情。”那人歎道,沉吟一陣,他又問:“你今日又為何來此?”


    楊一知不答反問:“師兄可知師妹現在哪裏?”


    那人痛不欲生,道:“師妹,師妹她恐怕已經死了。”


    楊一知陡聞噩耗,難免精神恍惚,險些栽倒在亂石中,他穩住身子,木然道:“師妹……師妹她去了麽?”


    “當年若不是你,師妹怎會失蹤,今日更不會死於非命了。”那人怨道。


    楊一知反唇相譏:“你就脫得了幹係麽?若不是你多管閑事,我師兄妹哪會遇到那件物事?”他頓了頓,又咬牙問道:“師妹到底是何人所殺?我楊一知定要滅他滿門,將他挫骨揚灰。”


    那人問道:“你真不是和他們一道來的?”


    楊一知壓下滿腔悲傷與怒火,實說道:“我帶了幾個朋友來你這避一避,過些時日就走,你我師兄弟一場,我何時對你說過謊話?他們到底是誰?”


    那人道:“進來說罷。”接著茅屋中就亮起了燈光。


    鐵牛兒雖然武功高強,但想到剛才中毒後的痛苦模樣,他卻不敢邁步。


    楊一知牽了上官雲,道:“鐵兄,我師兄的毒術雖是天下第一,卻從不傷人性命。隻怕有仇家上門挑釁,不得已才用毒禦敵。”


    鐵牛兒雖仍有顧慮,卻也不敢違逆。


    來到木屋前,隻見一名五十多歲,相貌清矍的老者負手站在屋中,老者看著楊一知,也不言語。


    楊一知走到老者麵前,躬身一禮道:“多年未見,師兄一向安好?”


    老者撫了撫頷下胡須,道:“為兄當然比不上師弟逍遙快活,毒書生楊一知的名號這些年在江湖上可是響得很哪。”他言語之中不免譏諷之意。


    楊一知不以為意,指著鐵牛兒、賀芝仙及上官雲道:“我這幾個朋友得罪了人,想在師兄這暫避幾天,不知是否方便?”


    老者冷哼道:“若不嫌山野清寒,住下便是。”


    鐵牛兒堂堂一派門主,賀芝仙也是一代名宿,若在平時,他們哪裏受得了這冷言冷語。可他們先前已見識了老者的下毒功夫,自知這人是惹不起的,都不敢發作。


    楊一知問道:“師兄既在屋外布了噬魂銷骨,莫非有強敵在附近?師妹到底被何人所害?”


    老者道:“那幾人你見了自然知曉,可惜他們並未說清到底是誰殺了師妹。”他看了賀芝仙一眼,道:“在我這還需得著用絕脈化功丹害人麽?”


    楊一知趕緊給賀芝仙服了解藥,又將其啞穴解開。


    賀芝仙試了試內力,發覺運功無礙,他拱手向老者道了聲謝,道:“賀某不請自到,不敢打擾閣下清幽,這就告辭。”說著就想要走。


    鐵牛兒也不敢阻攔,他急道:“楊兄,這……”


    楊一知道:“賀前輩,天色已晚,不若待明日再走,你看如何?”


    “二位好意,賀某心領,來日必當厚報。”賀芝仙哪敢久留,他腳下一晃,已到了屋外。


    也不見老者有何動作,賀芝仙剛走出數丈,卻又撲倒在地,接著又大聲痛嚎,看樣子又中了**噬骨。


    老者淡然道:“在下未盡地主之誼,賀兄何需如此匆忙?”他話說完,賀芝仙身上的毒性就已解了。


    這施毒解毒的功夫已出神入化,賀芝仙再也不敢造次,他緩緩站起身,悻悻走到木屋中不再言語。


    老者見上官雲一副癡呆模樣,微怒道:“這孩子怎如一個傻子般?師弟,你這些年長本事了,連個小孩兒都不放過麽?”


    楊一知戰戰兢兢道:“這小孩兒一向如此,我也不知他為何癡呆,更不是我下毒將他弄成這樣。”他看著賀芝仙,想要問其原由。


    賀芝仙不敢不答,趕緊道:“他是賀某故人之子,前些時日父母雙亡,心神受了刺激,是以變得癡癡呆呆。”


    老者上前,撐起上官雲的眼皮看了看,自語道:“奇了,若心神受損,他雙眼瞳孔必異於常人。可他瞳孔毫無異狀,何以會變得癡癡癡呆?”說完又輕撫頷下胡須苦苦思索。


    此人不僅毒術天下一絕,醫術也極高明,更喜醫治疑難雜症。他見上官雲看似癡呆,卻無癡傻之人的症狀,正如好武之人見了武功秘笈一般,動了探究之心。


    幾人見其思索,都不敢出言打擾,鐵牛兒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老者思索了一柱香時間,說道:“容老夫獨自想想,明日定要查明這孩子癡呆之因。”他不等幾人答話,徑回廂房去了。


    楊一知道:“賀前輩既已見識了我師兄的功夫,還望莫生別樣心思。”


    賀芝仙訕笑道:“楊兄放心,賀某不敢造次。”他雖比楊一知大上三十來歲,顯是將楊一知抬得高了。


    四人當晚木屋住下,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四人就被吵醒,那老者大笑道:“哈哈哈,定是如此,哈哈哈哈……”


    幾人來到正屋,隻見老者滿臉憔悴,雙眼紅腫,顯然通夜未睡。


    老者走到上官雲跟前,笑道:“定是這孩子心中有股鬱結之氣,一時阻了心智,隻需在百會、風府、天衝、聽會、天池、玉枕以及膻中、氣海數穴施針,導出他那股鬱結之氣,必可痊愈。今日老夫便要替他施針治療,哈哈哈哈……”


    幾人匆匆洗涮一番,老者將上官雲帶入廂房,讓楊一知在旁搭手,鐵牛兒和賀芝仙均留在外間。


    老者將銀針及艾絨一一準備妥當,楊一知先讓上官雲平躲在床上,便要將其衣服脫掉。他將上官雲內裏小衣解開,其中一件物事便掉了出來,正是當日何凝霜給上官雲掛在頸脖上的玄色玉牌。


    楊一知一把抓到到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又看,他雙手逐漸哆嗦起來,驚聲叫道:“師兄,你看這是什麽?”


    老者本在一邊將艾絨搓成細條,聽見楊一知說話,轉頭隻看了一眼,他的雙眼就再也離不開了,他驚道:“是……是……是那件東西。”


    楊一知抓起上官雲胳膊,將玉牌在上官雲眼前晃了晃,大喝道:“你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快說!”


    上官雲的胳膊被抓得生痛,他驚恐不已,但他隻是緊咬雙唇,並不說話,就連臉上也無甚表情,就似不知不覺一般。


    老者將楊一知推開,喝道:“他不是個傻子麽,你問他又能問出什麽來。”


    楊一知兩步衝出屋去,將玉牌舉到賀芝仙眼前,大聲道:“賀前輩可知這個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賀芝仙奇道:“這不是那孩子的東西麽?這是故人臨死留給他的。”


    鐵牛兒毫不知情,幹脆冷眼旁觀。


    楊一知怒喝道:“賀芝仙,你快說,這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賀芝仙還未開口,就聽屋外一個聲音道:“我告訴你這是從哪裏來的。”


    三人循聲轉頭,隻見木屋數十丈外站著三男一女。


    一名高瘦老者高聲道:“莫兄,我兄妹四人好言相詢,你卻推說毫不知情,為何這物事卻在楊兄手中?你我多年交情,我兄妹隻想一觀究竟,你何需瞞著我們?”


    楊一知走到屋外,嘿嘿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四個畜生,難怪!難怪!”


    一人尖聲說道:“放屁!我們兄妹四人,江湖人稱昆侖四仙!你才是畜生,楊一知,不是一隻羊麽?”這人身軀短小,四肢卻極長,長得尖嘴猴腮,整個一隻大猴模樣。


    楊一知聽其取笑自己,也不惱怒,問道:“這麽說來,我師妹的消息是你們說的了?”


    那尖嘴猴腮的說道:“嘿嘿嘿,你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訴你!”


    老者也從屋內走出來,說道:“四位來得好及時,我師兄弟也是剛剛發現此物。”


    一名麵色蠟黃、額頭突出,身體極瘦、雙臂奇粗的中年說道:“這裏這麽多人,莫不是你請的幫手?”


    老者道:“唐兄哪裏的話,他們隻是來暫避幾天,並不知曉四位也在此。”


    那名高瘦老者道:“莫兄還是不願請我兄妹進去坐坐麽?”


    老者道:“既如此,幾位便過來罷。”


    那尖嘴猴腮的說道:“你那屋裏盡是蛇蟲鼠蟻、瓶瓶罐罐,我可不願進去。”


    身體極瘦的中年道:“你不再對我們下毒了麽?”想來他們已吃了不少苦頭。


    那女的生得極美,她輕掩紅唇,吃吃嬌笑道:“奴家膽子小,最怕蛇蟲鼠蟻了。”


    尖嘴猴腮的嘻嘻一笑,道:“四妹,你不是蛇麽?莫非你便害怕自己?”


    那女的拿秀目瞪了他一眼,不再開口。


    老者道:“若四位害怕,那便回罷。”言畢就返身進了屋。


    尖嘴猴腮那人說道:“誰說我怕?”他話音剛落,已到了門口,輕功顯然不弱。


    身體極瘦的中年道:“你不怕,我自然也不怕。”他緊跟尖嘴猴腮那人身後進了屋。


    那女的嬌笑道:“奴家便是害怕,也隻得來看看了。”她不緊不慢,一步三搖,看得人心神蕩漾。


    高瘦老者道:“莫兄稍待,我再叫個朋友。”他縱身就往懸崖下跳去,不多時,他又如一隻大鳥般自懸崖下扶搖直上。他手中雖帶得一人,卻顯得極其輕鬆,這輕功隻怕還在賀芝仙之上。


    他進屋後,一把就將帶來那人扔到門後,那人護住滿是血疤的腦袋,老老實實蹲在門後,也不敢抬頭看眾人,顯然被這四個怪人打得怕了。


    高瘦老者看了看賀芝仙與鐵牛兒,道:“楊兄不幫霍某介紹一下新朋友麽?”


    楊一知指著鐵牛兒道:“這位是楊某的朋友,定州金剛門門主鐵牛兒鐵兄。”


    不想那尖嘴猴腮的人卻接口道:“原來是一頭老牛,又是一隻畜生。”他為逞一時口舌之快,卻連自己也順帶給罵了。


    鐵牛兒氣得圓瞪雙眼,指著那人道:“你……”但見這幾人功夫高強,他卻不敢罵人。


    高瘦老者抱拳道:“鐵兄,我這兄弟最愛占人口頭便宜,還望鐵兄多多包涵。”


    鐵牛兒冷哼一聲,氣呼呼一拱手,算是認識了。


    楊一知又指著賀芝仙道:“這位不算得楊兄的朋友,隻是識得而已,追魂叟賀芝仙。”


    那尖嘴猴腮的又道:“何來仙氣?”


    那極瘦的中年人接嘴道:“倒有些鬼氣。”


    有了鐵牛兒這前車之鑒,賀芝仙早有所備,他笑笑了事,卻未注意到門後那人渾身直顫。


    楊一知又指著上官雲道:“這位是賀兄故人之子,名叫……”說著便看著賀芝仙。


    賀芝仙接道:“他叫上官雲。”


    楊一知又指著高瘦老者四人道:“這四位是昆侖四獸……”


    尖嘴猴腮那人搶道:“昆侖四仙!”


    楊一知幹咳了一聲,笑道:“昆侖四仙,這位是鶴叟霍無羽霍兄。”


    那尖嘴猴腮自己開口道:“我是猴仙侯其末。”


    那名極瘦的中年接口道:“你不是猴怪麽?甚麽時候改成猴仙了?”


    楊一知笑道:“侯兄所作所為,倒和這個怪字相符,這仙麽,除了白妹妹,是誰也當不起的。”


    侯其末一張怪臉氣得通紅,引得眾人大笑。


    楊一知又說道:“這位是鐵臂螳螂唐易唐兄,這位嬌豔如花的妹妹是白娘子白如姣。”


    眾人抱拳道聲久仰,鐵牛兒問道:“不知楊兄的師兄是江湖中哪位人物?”


    楊一知笑道:“想必鐵兄早已聽聞,隻不過不認得罷了,江湖人稱閻王敵的莫三味便是在下師兄。”


    賀芝仙與鐵牛兒驚訝萬分,閻王敵莫三味的名號在江湖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世人都道莫三味醫術世間無雙,卻不知他的下毒功夫更加出神入化。


    楊一知心念師妹,問道:“霍兄,我師妹到底是怎回事,還請告知?”


    霍無羽擺擺手道:“此事不急,我自會慢慢說與你知曉,不知楊兄從何得來的黑色玉牌?”


    楊一知指了指上官雲,道:“玉牌原本掛在這孩子頸上,我也是剛剛拿到手。”


    霍無羽道:“這玉牌可否借我看上一看?”


    楊一知早將玉牌翻來覆去看了個遍,並未發現有何異常,他取出玉牌遞給霍無羽。


    四人將腦袋湊到一起,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什麽來,隻得將玉牌還給楊一知。


    楊一知道:“霍兄說說我師妹之事了麽?”


    霍無羽走到門後,提出一人扔到屋中,道:“此事需得問他。”


    侯其末喝了一聲,那人趕緊站起,剛一抬頭,上官雲就大叫著撲上前去。他對著那人又打又踢,嘴中哭喊不斷,那人雖被小孩兒踢打,卻也不敢還手。


    眾人均覺蹊蹺,賀芝仙卻說道:“原來是你。”他不由臉色大變。


    鐵牛兒也認出那人,正是劉充。


    上官雲狀若瘋狂,幾失心智,莫三味上前捏了他的昏睡穴,又將他抱到廂房中休息去了。


    楊一知道:“霍兄,此事不簡單,還請告知原委。”


    霍無羽清了清嗓子,將一切徐徐道來。


    當日劉充率金城派眾人逃出木塔後,便四散逃生,他見遼兵在南,幹脆一路西逃。遼兵卻一路尋蹤而至,其間大小相戰十餘場,均被劉充逃了出去。


    七八日後,劉充已到西夏興慶府,終被十多名遼兵圍在山穀。劉充拚死力戰,殺了三名遼兵,好不容易逃出重圍。他邊殺邊走,剛出山穀,就遇到侯其末與唐易。


    這兩人脾氣本就古怪,向來多事,當即就打退遼兵,又將劉充擒住,想要問個究竟。


    起初劉充也頗強硬,被侯其末連施酷刑後,不得不開了口,將眾人為何到燕雲以及佛宮寺的一切說了出來。


    其他倒還罷了,但何凝霜的名字侯唐二人卻熟悉得很,兩人震驚無比,他們當即尋到霍無羽和白如姣,說了事情原委。


    昆侖四獸本就知曉當年之事,商議一番後,先到了應州查看,卻隻見到滿地灰燼。他們又轉而向南,欲向莫三味問個明白,未曾想莫三味卻是一問三不知。


    侯其末與唐易惱羞成怒,竟對莫三味動了手,可他們哪討得了便宜,吃了噬魂銷骨的苦頭後就再不敢靠近,每次就亂石外言語相激。


    楊一知更加疑惑,他拿出玉牌,道:“賀前輩,這玉牌既是你故人留下的,可否告知這故人姓甚名誰?”


    賀芝仙驚懼萬分,生怕眾人知道自己對上官雲所為,他不敢托出實情,假裝籌措道:“這……”他看了看劉充,未再說下去。


    劉充雙腿一軟,癱倒在地瑟瑟發抖。


    楊一知看了看鐵牛兒,道:“賀前輩若擔心與鐵兄之仇,我與師兄便替你求個人情。”


    鐵牛兒哪敢違逆,點頭道:“鐵某這回便不與你為難,大仇他日再報。”


    賀芝仙心中驚懼,不置可否。


    楊一知又誠心誠意道:“實不相瞞,這玉牌乃是我師妹何凝霜隨身之物,還請賀前輩告知其中情由。”


    賀芝仙隻得開口:“這玉牌的確是何凝霜給這孩子的,這孩子乃是何凝霜與金城派弟子上官平的遺子,隻可惜他夫婦二人已葬身大火之中了。”他唉聲歎氣,假意傷感。


    楊一知與莫三味震驚異常,兩人又悲又喜,悲的是何凝霜失蹤多年,剛回到中原就已身亡;喜的是老天開眼,竟將上官雲送到了他們麵前。


    賀芝仙又將木塔中發生之事講了,卻將他自己撇得一幹二淨,更未透露自己對上官雲所施毒手。


    楊一知再難忍下這口惡氣,劈頭就是一掌,將劉充打了個腦袋開花。


    見劉充被一掌劈死,賀芝仙更加焦急萬分,恨不得背插雙翅,逃出這個是非之地。他拱手對眾人道:“天幸賀某誤打誤撞,竟將上官雲帶到這裏,諸位之事,與賀某並無瓜葛,在下這便告遲。”


    莫三味再不阻攔,他抱拳道:“賀兄恩情,我師兄弟必當重報,日後但有所求,莫某絕不推辭,請。”


    楊一知歉然道:“前些時日,楊某多有得罪之處,還望賀前輩多多包涵。”


    鐵牛兒已答應暫時不報仇,也不敢阻攔。


    賀芝仙幾個起落到了懸崖邊,就如鳥羽飛雪一般,向下慢慢飄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上官雲又醒轉來,他大哭道:“爹爹……娘……”


    莫三味上前抱住,輕輕撫著他的額頭,道:“好孩兒,可苦了你了。”


    上官雲再無法裝傻充愣,又見莫三味與楊一知愛護自己,對兩人不由生出親近之感,他止住哭泣,問道:“伯伯,你是誰?”


    莫三味聽懷中少年出聲相詢,不禁老淚縱橫,他將上官雲拉起來,急道:“你……你說什麽?”


    見這癡癡呆呆的孩子竟開口說話了,楊一知也喜形於色。


    上官雲又問道:“伯伯,你是誰?”


    莫三味點了點頭,強笑道:“好孩兒,我是你大師伯。”他又指著楊一知,道:“這是你二師伯。”


    上官雲奇道:“師伯?爹爹和娘從未說我還有師伯。”


    莫三味抹了抹淚水,道:“你爹爹是上官平,你娘叫何凝霜,你叫上官雲,對不?”


    上官雲點頭道:“爹爹和娘都叫我雲兒,可他們……他們已被人害死了。”他幾欲嚎啕大哭。


    楊一知將玉牌拿出來,問道:“雲兒,這是你娘給你的麽?你娘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這些年你們在哪?”


    上官雲抹淨眼淚,答道:“這是娘臨死前給我的。”


    莫三味搶過玉牌,責道:“師弟,你莫若斷了那心思罷,師妹夫婦隻怕也未成事,不然何以遭了毒手?就算要問,也等雲兒心神安寧些再說。”言罷就讓上官雲躺下,要其好生休息,又好言安慰幾句。


    鐵牛兒眼見仇人逃脫,越想越後悔,他見楊一知和莫三味出來,也告辭下山去了。


    昆侖四獸卻不願走,他們暫時留了下來,想要打探神功線索。


    楊一知埋好劉充,又收拾了一間空屋,打算小住些時日。


    侯其末與唐易到山中弄了野兔野雞,當晚就在屋外燒火烤熟,上官雲也已醒來,七人就在篝火旁喝酒吃肉,憶些當年往事,也說說江湖趣聞。


    眾人終於知曉上官雲的遭遇,聽到賀芝仙對上官雲施毒手,人人咬牙切齒,楊一知更追悔莫及。


    上官雲終脫險境,如今得見親人,看眾人如此快活,他也笑顏漸開。


    眾人酒至半酣,霍無羽歎道:“‘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想當年,隻因這一句話,江湖中竟掀起了驚濤駭浪,多少英雄豪傑丟了性命。這麽多年過去,又有誰見到碧落賦到底是甚樣子?莫非整個江湖都被當年那人戲耍了一番,哈哈哈哈……”


    其餘幾人怔怔看著篝火,盡都默默無語。


    上官雲問道:“大師伯,為何娘也常念那幾句詩?那到底是甚麽?”


    莫三味搖頭歎息,道:“若非這幾句口訣,你娘也不會離開中原,躲到那茫茫荒漠,更不會丟了性命。其中原委,也該告訴你才是。”他招呼楊一知與昆侖四獸圍攏篝火,慢慢說起了當年一切。


    十幾年前,莫三味、楊一知與何凝霜同在南海毒醫吳千方門下學藝,吳千方百年歸老之後,兄妹三人就在江湖闖蕩。


    後來,終在涼州附近定居下來,雖說當時天下太平,卻時有江湖紛爭。三人一邊懸壺濟世,一邊苦苦鑽研醫書毒經,很快,閻王敵莫三味的名頭就傳遍整個武林。


    不知何時,江湖中有了一個傳聞,據說武林中突然出現一個怪人,這人七十多歲,他臉大如扇、頰突鼻高、四肢極短,又喜食生肉。江湖中人常常相貌奇特,有怪癖者也甚多,這人如此相貌,倒也無甚特別。


    可奇就奇在此人竟聲稱是尹中天的弟子,此行乃是尋訪傳承之人,他怕江湖中人不信,還念了幾句口訣出來,說那就是尹中天所留玄功要義。


    在一百五十多年前,尹中天剛剛年滿二十,一身玄功竟登峰造極,身兼正邪兩道的武功,年紀輕輕便打遍天下無敵手,是以名震江湖。


    就在尹中天稱霸武林之時,突然就再無此人消息,就如此人從未在世上出現過一般。尹中天突然失蹤,一身玄功並無秘笈口訣留給後人,更無傳人留世。後世雖也有不少英雄人物,卻再無人可達尹中天那出神入化之境,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這大臉之人若真的是尹中天的弟子,尹中天至少要活到一百多歲才能死去,不然又如何教那人武功。


    那幾句口訣晦澀難明,卻偏偏玄妙無比,若非絕世高手,又怎創得出來,眾人不得不信。


    聽聞尹中天尋訪傳承之人,天下嘩然,正邪兩道的英雄豪傑皆摩拳擦掌,人人恨不得學到一身蓋世玄功,如尹中天那般無敵天下。


    待上百位江湖好手找到那人,那人卻說,隻有識得信物玄機的,方是有緣之人,那才可與他北上,到蠻荒之地尋到玄功秘笈。那人將信物取出,竟人看出玄機,全被那人當場拒絕。


    江湖中哪有幾個善類?眾人一言不合,當場就要搶奪。


    那人雖年屆七旬,武功卻極為高強,一番大戰下來,竟殺了十幾條性命。可是雙拳難敵四手,他哪裏禁得住眾多江湖高手的圍攻,他受了不輕的傷。


    眾人出招更加狠厲,那人奮力逃出,眾人在後窮追不舍。


    那人一路西逃,自洛陽一直來到涼州,始終未擺脫眾人的追殺。


    正邪兩道也丟了不下五十條性命,其中不乏響譽天下的好手,眾人見其勇猛,也不敢過於逼迫,隻等那人體力耗盡,再摛殺不遲。


    聽聞消息的江湖豪傑紛紛趕來,竟達兩三百人之多,眼見信物手到摛來,可信物隻有一個,人人都怕別人搶了先。這些人竟互相廝殺,甚至有兄弟反目成仇,這一戰更加慘烈。數百名江湖好手,轉眼間隻剩下三四十人,江湖中人人自危。


    那人卻趁此機會,擺脫了眾人追殺,逃到了涼州附近的深山中。


    恰逢莫三味上山采藥,他路過山澗時,發現那怪人滿身血跡,倒在草叢中,便將此人背了回去。


    在莫三味與何凝霜盡心服侍,調養半月之後,那人終於好轉,他隻說被仇人追殺,卻不吐露出身來曆。怪人掏出一塊黑色玉牌,定要當作酬金,莫三味推辭多次,終還是收下了,當時也未在意,隨手就放在藥箱中。


    與此同時,侯其末練功走火入魔,受了不輕的內傷,也在莫三味處醫治。他也親眼見過那怪人與玉牌,但昆侖四獸並未在中原行走,也不知曉江湖中剛發生的大事。


    又過了幾天,那人傷勢已好,他說要回家看望親人,莫三味就送他出了涼州地界。


    那人走後沒兩天,侯其末也傷愈,自回昆侖山去了。


    又過了十來天,楊一知自外歸來,說了天下發生的大事。何凝霜聽到那人形貌,已知莫三味救回的就是那名怪人,而黑色玉牌便是信物。


    楊一知與何凝霜將黑色玉牌翻來覆去,直看了一天一夜,卻未發現有何特別。


    何凝霜知大師兄不愛涉足江湖,便暗與楊一知商議,兩人當時年少氣盛,仗著下毒功夫天下無敵,趁莫三味外出采藥,竟拿走玉牌,一道向東尋那怪人去了。


    兩人一路打探,到了洛陽附近,有人說怪人向東去了,又有人說在北方曾見怪人蹤影。兄妹二人擔心錯過時機,隻得分道揚鑣,楊一知向東沿黃河打探,何凝霜卻準備渡過黃河向北而行。


    兩人江湖閱曆不深,一路也不知掩飾行蹤,很快,那些知曉內情的人也尾隨而至。何凝霜一個人來到洛陽以北四十裏的風陵渡,那三四十名武林英雄也前後腳趕了上來,許是雙方起了爭執,一番打鬥後,那數十武林高手全軍履沒,盡數死在何凝霜的劇毒之下,而何凝霜從此也不見蹤影。


    自此之後,江湖中知曉這件事的就少之又少,那幾句玄功口決也成傳聞,識得這黑色玉牌的更寥寥無幾。


    楊一知得到消息,從大名府趕到風陵渡,已過了十幾天,哪裏還有何凝霜半分消息。他又在附近打探數月,終未發現蹤跡,隻得回到涼州向師兄說明。


    師兄弟二人就此心灰意冷,楊一知心中自責,一麵浪跡江湖,一麵暗中打探;莫三味為避前來追尋何凝霜下落的仇敵,也到這重重群山中隱居多年。


    另一邊,侯其末回了昆侖山仍在療傷練功,直待半個月後,霍無羽三人回來說起,他才知曉江湖中發生了如此大事,侯其末聽到那人形貌,也知其就是當日所見之人。


    四人趕到涼州,楊一知與何凝霜已走了十來天,四人分頭探訪,終於在洛陽附近打探到消息,待到了洛陽風陵渡,隻見到滿地屍體。


    他們又到處尋訪,終未何凝霜與楊一知,便又折回涼州,而莫三味也不知去向了。


    眾人心中感慨萬千,看著熊熊篝火,都沉浸在回憶之中。


    上官雲問道:“霍伯伯所念口訣,就是當年那怪人所說的玄功要義麽?”


    霍無羽點頭道:“不錯,那正是碧落賦的玄功要義,老夫參悟了十多年,卻也沒弄明白到底該如何修煉,更不知那玄功心法是何等模樣。如今看來,你爹娘也是空守寶山而不能取得半分,得了這信物又能如何?唉……”


    侯其末嘻嘻笑道:“他們自己太笨,當然參不透。”


    唐易譏諷道:“莫非你便參得透麽?你又不聰明。”


    侯其末氣道:“我再不聰明,也比你好得多。”


    唐易反唇相譏:“你將那口訣看明白了麽?”


    侯其末怒道:“難道你便看得明白?”


    唐易笑道:“我又沒說我聰明,為何定要看得明白?”


    見他二人又開始鬥嘴,天色也晚,眾人收拾收拾各回房休息。


    第二日,幾人隻見侯其末與唐易雙眼發紅,坐在灰燼前哈欠不斷,想是昨晚鬥了個鬼哭神嚎、天昏地暗。


    昆侖四獸在天門山住了足足一月有餘,莫三味知曉四人心思,他也不想獨占碧落賦,便讓上官雲拿出黑色玉牌,交與幾人探究。


    隻見玉牌渾然天成,乃是整塊黑玉雕刻而成,除兩麵刻有雲紋外,再無其它。也無甚機關夾層,即便藥浸火燒,也未發現有何異常。


    昆侖四獸費盡心思,終不明白這玉牌有甚玄機,他們終於死了心,告辭回昆侖山去了。


    上官雲在天門山與兩位師伯住下,其間也學些拳腳功夫,倒也用功。


    師兄弟二人見其用心習武,倍感欣慰,兩人也悉心教授。


    隻是他們下毒行醫之術固然無雙,本身的武功卻隻稀鬆平常。加之二人所學繁雜,多是前來求藥治病之人所授,上官雲東學一劍,西學一招,並無章法。


    如此過了小半年,上官雲已將這些功夫盡數學會,他習武時間尚短,所學也非高深武功,更無名師指點,雖說積蓄了些許內力,卻與江湖中同齡的少年相差甚遠。


    楊一知已無武功可教,便要將自己拿手的下毒功夫教給上官雲。


    哪知上官雲卻不願學,他囁嚅道:“二師伯,我……我……”他想起那些人中毒的慘狀,也不願讓人那般痛苦,便不想學煉毒用毒之法。


    楊一知不知其心中所想,問道:“你怎麽了?”


    上官雲不敢欺騙師伯,道:“我……我不想用毒殺人。”


    楊一知哈哈大笑,道:“莫非你不想找賀芝仙報仇?”


    上官雲恨得咬牙切齒,道:“當日爹爹和娘慘死,他雖未動手,卻也脫不了幹係,便不殺他,我也要讓他吃些苦頭。”


    楊一知道:“以你的武功,打得過他麽?”


    上官雲道:“即便打不過,我也不願學這陰毒的功夫。”


    楊一知又好氣又好笑,道:“若是賀芝仙要來殺你,你怎麽辦?”


    上官雲哪裏想過此節,他結結巴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楊一知笑道:“你若學了下毒的功夫,他還敢來殺你麽?隻怕他聽到你的名字,就嚇得屁滾尿流了。


    哪知上官雲極為倔強,仍說道:“我……我還是不想學。”


    楊一知不禁火冒三丈,喝道:“哪怕他殺了你爹娘,又要殺你,你也不願學麽?”


    上官雲眼中含淚,仍堅決道:“二師伯,便是讓他都殺了,雲兒也不願學。”


    楊一知氣得渾身顫抖,哼了一聲甩手而去。


    見其生氣,上官雲心中好生後悔,可他又怕楊一知逼迫自己,便不敢開口。


    莫三味走過來,道:“雲兒,你為何不想學下毒的功夫?”


    上官雲道:“那些人死得痛苦,看著恐怖,江湖中人人都說下毒是歪門邪道,所以……”


    莫三味摸著頷下胡須,笑道:“你可知何為正邪?”


    上官雲吱唔道:“這個……雲兒未曾想過。”


    莫三味道:“放眼天下,莫不以門派、出身來分正邪。可名門正派中,難免有人為非作歹,這到底是正是邪?所謂邪道中人,也不乏行俠仗義之舉。如此看來,以門派出身來區分正邪,真正誤人至極。”


    這話看似大逆不道,仔細想來卻是極有道理,上官雲震驚不已。


    莫三味又說道:“你師祖在世之時,就正邪之論困擾多年,雖說他的醫術天下第一,卻被武林中人斥為歪魔邪道。哪怕隱居深山,不問江湖恩怨,也有不少人前來除魔衛道。你師祖不勝其擾,隻得隱居南海,再未踏進中原一步,這才過了幾年清靜日子。”


    上官雲越聽卻越糊塗,如此說來,又何以區分正邪?


    莫三味道:“武功、毒藥自己又不會傷人性命,何來正邪?依我看,善用之則為正,惡用之則為邪;善用之人為正,惡用之人亦為邪。一切均在人心,又與武功、毒藥、門派、出身何幹?”


    上官雲想了想,終於明白這個道理,他笑道:“大師伯,雲兒明白了。”


    莫三味點頭道:“你可明白,下毒的功夫也可救人?”


    上官雲奇道:“下毒的功夫也可救人麽?”


    莫三味道:“若有人仗著武功高強,要害人性命,你若用毒將那人製住,不是救了別人麽?譬如有人中了毒,你可知如何解毒?需知解毒必先學會煉製毒藥,不然如何對症下藥?又如何救得了人?”


    上官雲思索良久,終於想得明白,道:“大師伯,雲兒知錯,這便跟你們學下毒的功夫。”


    自此之後,上官雲白日練武,偶而也隨莫三味上山采藥,晚上便學下毒行醫之術。雖是粗茶淡飯,但兩位師伯嗬護有加,他心中傷痛日減。


    上官雲天姿聰穎,不論習練武功,還是毒醫二術,均是一點就通,莫三味與楊一知也傾囊相授。但他終究不喜歡這下毒之術,隻是為了學會解毒之法,這才將毒方學會了。他心中暗自許諾,絕不用毒藥害人,至多自保時用些迷香之類。


    春去秋來,寒暑交替,上官雲已在天門山住了兩年多。他已非當初那青澀少年,臉上稚氣雖未盡脫,卻越發顯得俊俏,人也高大了許多,依稀與上官平有幾分相似。


    這日立冬,山中又下起大雪,上官雲一早起來,見滿天雪花飛舞,天地一片蒼茫,他想起在荒漠中與父母在一起的往昔,不由站在屋前怔怔發愣。


    莫三味看見,輕聲道:“雲兒,又想你爹娘了麽?”


    上官雲回過頭,悠悠道:“大師伯,再過三四個月,便是爹娘三周年忌日,我想到應州拜祭爹娘。”


    莫三味輕歎一聲,道:“讓你二師伯陪你去罷。”


    當天上官雲就與楊一知收拾行裝,與莫三味道別後,下山往應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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