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懂。”


    魏不徇品著茶,雖然沒太聽懂秦楷剛才說的是什麽,但他也不打算刨根問底。


    秦楷也沒有細說的打算,他拾起棋子,準備落子,恰好傳棋少年手持棋譜奔來。


    魏不徇微微驚歎:“未卜先知啊。”


    秦楷呼吸均勻,不緊不慢開始跟著那傳來的棋譜落子:“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氣,術士善觀氣,所以我能知道那傳棋少年郎快到了,並不奇怪。”


    那位而立之年的天元棋院棋士拿到棋譜之後,終於派上了一點用場。


    雖然棋行的依舊亂七八糟,不按定式布局,但是個懂棋的人,現在也都能看出走向了。


    “我大唐棋手力爭右角,所謂金角銀邊草肚皮,所以隻要力占邊角,便可有大的勝算。”


    “那北蠻子並沒有拱衛自己已經占優的地盤,而是入侵右上腹地,雙方必定在此廝殺片刻。”


    這位解棋者說的這些,懂棋的人誰都能看出來,而他這個解棋者的存在,是給那些不懂棋的講解的。


    畢竟這場國比,可是關乎了整個大唐的顏麵,關注的人大多數還是不懂棋的百姓。


    在等下幾步棋譜的空隙,那位解棋者開始為大家講解雙方的思路,以及落子之後的利弊得失。


    不懂棋的圍觀者聽得雲裏霧裏,但隻要聽到那小道長占據上風,他們就會高興喝彩。


    秦楷在等棋譜的空檔說道:“我可以再幫你一次,但在國比結束之後,我就要離開長安了,而按照這個趨勢,不日國比就要結束了,所以我在長安待不了半個月。”


    魏不徇聽到秦楷願意再次入局,心中便有了不少底氣,“文比之後,還有意氣之爭,想來還是需要半個月的時間的。”


    秦楷搖著腦袋:“這場結束,國比就結束了,所謂的意氣之爭,在武比開始的時候,不,甚至在此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魏不徇輕輕放下茶杯:“這個意氣之爭,到底是個什麽啊?單論這兩個字的意思,意誌與氣概?可這東西要怎麽比啊?看不見摸不著的。”


    “我現在要是故弄玄虛的誆騙一下大人,大人肯定信以為真。”秦楷身體往輪椅後靠去:“其實就是比拚雙方國力,從官至民,考究天子……其中不乏有軍伍,文學之流。”


    “世間萬物,都有屬於自己的氣,一個龐大的帝國,自然也有屬於他的氣,而能看到或者使用這股氣的,隻有真正的術士,不是那些專修遠程攻擊的人。”


    “真正的術士,窺天,知未來,曉過去,勘探萬物………”


    魏不徇更加不解了,“當真以此論最後一場國比,金帳王庭有勝算?如今正值我大唐盛世,萬國來朝,兵強馬壯,百姓安居樂業,幅員遼闊……”


    秦楷苦笑道:“那可不一定,先帝之時,興許是,但那之後,難說。”


    “悄悄跟大人您說個事,自從潼關之戰以後,大唐的氣,就一直不穩,您所謂的萬國來朝和盛世,不過是一層即將被捅破的紙。”


    魏不徇撇了撇嘴,“剛才某人還說不說這些故弄玄虛的東西的。”


    秦楷撿起棋子,準備落子,下方傳棋少年將棋譜傳了回來。


    隻有兩步棋,比起先前少了數步,但時間卻沒變,這也就意味著,有一方,或者雙方都陷入了較為長久的思考。


    解棋郎自然而然的認為那陷入長考的是那不懂棋的北蠻子,於是落下兩子後說道:“北蠻子一手小飛,欲延長內氣,而我大唐棋手,落子……十三之十八……斯~~”


    解棋郎湊近傳棋少年,再三確認後啞口無言,半晌不再解說。


    百姓們不耐煩起來:“怎麽了說話呀,叫你上去是上去當啞巴的啊?”


    茶樓一樓人群中有一名富家子弟裝束的男子朗聲說道:“那位玄武山小真人的這一手,是一手臭棋,他自然是不知道怎麽解說,啊~~”


    這名富家子捂著腦袋在地上哀嚎不已。


    一個穿著粗麻布衣的大漢收了收拳頭:“放你娘的狗屁,就算是那樣,也是小真人讓那北蠻子,他北蠻子懂個球的棋啊,讓他一個子又咋滴?”


    富家子哭喪著臉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這個庶民居然敢打我,我要報官!”


    大漢又對其拳打腳踢:“打的就是你,當年我和北蠻子幹仗的時候,誰要是擾亂軍心,我第一個斬了他!”


    看著下方的胡鬧,魏不徇隻覺得好笑,又有些心酸。


    秦楷調侃道:“聚眾尋釁滋事,早該吃棍子了吧?而掌管案件審理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卻在這裏看熱鬧,嘖嘖嘖……”


    魏不徇雙手插進衣袖裏,一副事不關己模樣,“城中秩序,屬巡防營和京兆尹府管轄,我可不敢越權。”


    秦楷很快也就跳過了這個調侃,“剛才咱倆聊到哪了?”


    與此人相處間,秦楷已經不自覺的將二人身份進行了轉換,不再是上官與下屬,已經如朋友般聊天。


    後來秦楷想到這裏,每每細思極恐,如果是別人,而不是魏不徇,他秦楷早就把人得罪了個千八百遍。


    人與人之間,是有距離的,尤其是身份之差,萬不可逾越。


    盡管秦楷知曉其中道理,可接觸京官不過一年有餘,在日常交談中,也偶爾會忘記這些東西。


    當然,這也是因為魏不徇與秦楷的聊天方式,魏不徇每一句話,似乎都在以朋友的口吻在跟秦楷交談。


    而秦楷也不自覺的被帶入了進去。


    其實這是大忌,交淺言深……


    魏不徇飲了一口茶:“不故弄玄虛的說意氣之爭。”


    秦楷回過神來,心中無奈一笑,他看著魏不徇:你我,算交淺嗎?


    魏不徇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你……有斷袖之癖?”


    秦楷噗呲一笑,他沒想到一向一本正經的魏不徇,居然會當著別人的麵說出這個詞。


    “你丫才是男—同呢,言歸正傳。”


    “就論你說的,無非那麽幾點,一、萬國來朝,盛世。二、兵強馬壯。三、百姓安居樂業。四、幅員遼闊。”


    “確實,這四點也是一國之意氣所在,但他金帳王庭在這四點上,當真……就輸給我大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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