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葉檸躺在床上,眼裏失去了光彩,隻剩一片憂傷,每呼吸一下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看著主臥內的一切,眼前浮現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的影子無處不在,卻又觸不可及。


    不管白天黑夜,她都睡不著覺,輾轉反側,哭著睡去、又哭著醒來,淚水打濕了枕頭。


    她試圖在夢中尋找他的蹤跡,但夢境卻總是殘酷地將她喚醒,讓她麵對殘酷的現實。


    一顆心像被冬日的寒風侵襲,滿是冰冷而絕望。


    她不能去雲省找他,因為孩子還小要吃母乳。


    “哇哇哇……”


    得知消息的第三天,她因為傷心過度,堵奶了,孩子餓得哇哇大哭。


    林月紅和葉紅纓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哄,用牛奶麥、乳精或奶粉喂了幾頓,兩個孩子都喝不慣,沒喝多少,沒一會兒又餓了。


    她們擔心孩子吵到沈葉檸休息,就抱出去了。


    “孩子不哭了,媽媽要休息,奶奶和外婆帶你們出去玩……”


    邊哄著邊抱著孩子出去。


    大院有幾個軍嫂也是剛生產,想去找人幫忙,孩子實在哭得厲害,這麽餓下去也不是辦法,等明天就去雇個剛生產的婦人,專門喂養兩個孩子。


    沈葉檸聽著孩子哭,心裏也難受,可她真的控製不了情緒……


    葉曉君聽到孩子哇哇大哭抱著女兒跑下來,讓她們把孩子帶去他家,她來喂一段時間。


    她閨女十個月了,還沒斷奶,偶爾喂點奶粉給她喝,這幾天孩子都喝習慣了。


    可以喂養兩個幹兒子。


    沈葉檸控製不住心中的思念,又喂不了孩子,她想去找他。


    想去見他最後一麵,如果不是孩子太小,不適合坐輪船、火車奔波, 她也會帶著他們去見他們爸爸。


    她和大家商量過後,都支持她去雲省。


    看著床上正熟睡覺的孩子,在他們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眼裏滿是不舍。


    【孩子們,媽媽要去找爸爸了,好好在家等媽媽回來,帶著你們爸爸的……一起回來。】


    林月紅,“去吧,兩個孩子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幫你照顧好。”


    “媽,謝謝你!”


    葉紅纓麵對兒子時日不多和唯一的外孫犧牲,一下子失去兩個親人,一夜之間像是老了二十歲,白了頭發。


    強撐著照顧孩子幾天,沒多久就病倒了,是林月紅發現背著她去醫院。


    兩個孩子和家裏幾乎都靠林月紅照顧。


    在生死麵前,往日的恩恩怨怨似乎都煙消雲散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如果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對方改過自新,也不是不能原諒的吧。


    如果沒有這件事,她也不知道會不會原諒,或許是自己也當個母親,心腸也變柔軟了。


    林月紅終於聽到閨女喊她一聲媽了,瞬間紅了眼眶,點點頭,“欸!客氣什麽,我是你媽媽,搭把手照顧外孫都是我該做的。”


    她又商量著開口道,“我這邊走不開,要不我就陪你去了,要不我讓你爸或者你三個哥哥跟你一起去?”


    沈葉檸搖頭婉拒,“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我還有孩子呢,不讓自己出事的,放心吧。”


    ……


    她簡單收拾了點行李去碼頭,買船票坐回羊城再去坐火車。


    羊城最大的火車站,人來人往。


    沈華強拿著從別人手中高價買來的車票遞給她,綠皮火車是最普遍的交通工具,火車運力嚴重不足,非常擁擠,由於買票匆忙,隻是全都是站票,沒有坐票。


    他心疼女兒,不忍心讓女兒站二十五個小時,昨天大人在火車站到處打聽,誰是今天去雲省的票,跟人家花高價買了這張票。


    沈華強說,“我隻買到一張坐鋪,我還買了一張站票,我跟你一起去。”


    能買到這張還是那人為了省錢提前幾天住在火車站。


    “不用,把票退了吧,我想一個人去,太多人給組織添麻煩也不方便。”


    她心情難受、鬱鬱寡歡,身邊的人跟著不好受。


    “那好吧,你一個人注意安全,這是我給你買的一些營養補品,多吃點,又瘦了,你還年輕,路還長著,一定要照顧好身體,我過去跟你媽一起照顧孩子。”沈華強從妻子打電話中得知她就帶了幾件衣服,擔心她一路上會餓著,給她買了麥乳精、牛奶和巧克力、餅幹……


    她點點頭,“謝謝爸!”


    上了火車,火車上的人都拎著幾大包行李堆滿了行李架和過道。


    沈葉檸的位置在窗邊。


    夜晚。


    大家從早上坐車到傍晚已經累了,吃完晚飯就陸續有人眯眼睡覺休息,車廂內安靜了下來。


    沈葉檸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是男人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這時,有一個老人和年輕婦女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走了過來,隱約聽到隔壁包廂的人在罵,“老子好不容易睡著了,就被孩子吵醒了,趕緊抱著孩子去別的車廂,不要在這裏……”


    “真是的,孩子餓了也不會喂,怎麽當媽的?”


    “哇哇哇……”孩子的哭聲越來越響,像是餓了吃不飽哇哇大哭,還是媽媽抱著她晃啊晃,孩子還是一個勁的哭。


    “咋回事啊?怎麽樣?孩子哭成這樣也不知道哄一哄給他喂點奶啊。”


    “是不是年輕小媳婦不好意思在這種地方喂奶?衣服掀起來,再用一件衣服一遮就行了,就讓孩子這麽哭,也不是個辦法啊,快點喂一下吧。”


    剛好這間車廂孩子多,剛熟睡的孩子聽到一聲哭響,就跟著一起大哭,頓時整個車廂都是孩子的哭聲。


    “哇哇哇……”


    “我的老天爺啊,整車廂都是孩子的哭聲,我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孩子的母親小聲抱怨,“我的孩子被吵醒就會哭,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你這孩子一哭,我的孩子也哭了,趕緊抱到別處去。”


    “這已經是最後一節車廂,我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保證會哄好孩子。”


    “孩子哭成這樣,肯定是餓了,你這當媽的怎麽當的?快點喂一下孩子。”


    沈葉檸也是當媽的人了,聽到孩子的哭聲就心慌,站起來哦說道,“你過來我的座位,我給你遮著。”


    車廂內的婦女同誌們都快要急死了,不停地催促她趕緊喂孩子,恨不得自己上手幫她。


    孩子的媽媽搖頭,低下頭默默垂淚。


    那位婆婆超朝車廂兩邊的乘客鞠躬,原本就彎曲的背脊壓更九十度,聲音幹啞,“對不起吵醒大家了,我兒媳婦因為我兒子犧牲了,傷心過度,堵奶啦,沒母乳喂孩子……”


    “那給孩子買點奶粉、麥乳精給……”說話的大媽看到她們婆媳兩身上補丁的衣服,到嘴邊的話又打住了。


    頓時,嘈雜的車廂沉默了。


    有人問,“……那你們現在這是去見他最後一麵嗎?”


    婆婆回答,“是啊,我大兒子犧牲的時候沒能見上最後一麵,我就隻有這個小兒子,不管怎麽樣都要去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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