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太乙分光


    梁蕭這一夜沒合眼,又怕曉霜告狀,想要偷偷開溜;又怕這麽一走,被人恥笑。輾轉反側,好容易挨到天亮,偷偷蹭到花清淵等人門前,側耳傾聽,內中全無動靜,大約還在睡覺。他待了一會兒,才見幾個侍女過來,菊香也在其中,梁蕭忙叫:“姐姐!”


    菊香笑道:“是你啊,躲在這裏做什麽?”梁蕭臉一紅,說:“那個小……咳……曉霜醒了沒有?”菊香嘻嘻笑道:“你恁地關心我家小姐麽?”眾侍女互相捅著胳膊,笑成一團。梁蕭不懂弦外之音,也聽出在嘲笑自己,正要發怒,卻見花清淵從門內出來,梁蕭馬上閉嘴,耷拉腦袋,等著他來打罵。


    花清淵見他,先一愣,跟著微笑:“梁蕭,你來看望霜兒麽?來得正好,她剛起床呢!”他又撫著梁蕭的頭,“你放心,她好多了。”梁蕭心想:“原來剛起床,還沒來得及告狀!”他被花清淵摸來摸去,心中別扭,一縮頭,不顧什麽忌諱,繞過花清淵,鑽進內室。但覺室內馨香撲鼻,盡是女兒家的味道,浸得人骨子裏也軟軟的,他撥開簾子,探頭一瞧,見花曉霜盤坐在雕花大床上,花慕容正給她梳完了頭,挽上雙髻。


    梁蕭見狀心虛,腿一縮,正要退出,卻被花曉霜看見,笑嘻嘻叫道:“蕭哥哥!”梁蕭大不自在,心想:“她該又哭又鬧才對,叫這麽親熱作什麽?”既被瞧見,隻得訕訕踅進屋內,花慕容瞪他一眼,嗔道:“女孩兒的閨房你也亂闖,真是不知禮數。”邊說邊將梁蕭抓住,強行拖到身邊,用牙梳整理他一頭亂發,邊梳邊數落,“忒俊一個孩兒家,成日弄得髒兮兮、亂糟糟,真是不像話。”


    梁蕭被她挾著,與花曉霜幾乎頭碰著頭,呼吸可聞。對視半晌,梁蕭定下決心,低聲說:“你說好了,我才不怕!”花曉霜不解道:“說什麽?”梁蕭怒道:“昨天的事你不記得了?哼,反正我都想好了,大不了被你姑姑爸爸還有病老鬼揍一頓,哼,我才不怕!”


    花慕容聽得詫異,輕聲問:“你不怕什麽?”梁蕭吸了口氣,還未說話,花曉霜伸出溫軟小手,捂住他嘴。梁蕭瞪著她,心中納悶,花曉霜笑道:“才不怪你。”梁蕭被花慕容製得無法動彈,隻有嗚嗚亂叫。花曉霜湊近他耳邊低聲說:“我不說,你也不說,這是咱們小孩子的事哦,可別讓大人知道了!”她吐出的熱氣弄得梁蕭的耳根癢癢的,忍不住也咯咯笑起來。花曉霜放開手,二小你望我,我望你,忽地齊齊笑了起來。


    花慕容見他兩人笑得古怪,忍不住問:“你們笑什麽?”花曉霜眨眼說:“這是咱們的事,不許你知道的。”她握著梁蕭的手,衝他微笑點頭。梁蕭也點點頭,心想:“說得是,這是咱們小孩兒的事,關大人屁事,要打要罵,也該由她來做,哼,關她家大人什麽事。”這麽一想,把曉霜當成了同夥,心中平生親近。


    花慕容驚疑不定,放開梁蕭,望了望他倆,氣惱說:“什麽咱們你們的,你們兩個小不點兒弄什麽鬼?”又死盯梁蕭,“是你弄鬼嗎?”她認定是梁蕭耍了把戲。梁蕭卻把頭一扭,扁嘴不答,與花曉霜對望一眼,二人心有默契,又笑起來。花慕容莫名其妙,氣得連連頓足。


    梁蕭笑了一會兒,忽道:“曉霜,我走啦!”花曉霜臉色慘變,拉著他說:“去哪兒?”梁蕭悶聲說:“昨天說好了的。今天我就走了。”花清淵在外麵聽到,掀開簾子進來,歎氣說:“你還是要走嗎?”


    梁蕭點點頭,可又不知怎的,心意不似昨日決絕,他偷偷瞧了花曉霜一眼,心中悵然若失。花清淵拍拍他肩,輕聲說:“人各有誌,你要走,我也不強留。但你小小年紀,又能上哪兒呢?”梁蕭心頭茫然,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眾人見他執意要走,隻當他必有去處,聞言都是一怔。花慕容至此才明白梁蕭是個孤兒,她性子直露,但本心善良,起了同情之心,眼圈微微泛紅。花清淵默然半晌,歎道:“梁蕭,秦大哥北上常州去了,臨走時托我告訴你,三年內,你若回心轉意,不妨來這裏找他,他昨日說的話,依然算數的。”梁蕭心道:“我說了不拜師,當然也要算數。”想著望了曉霜一眼,小聲說:“我走了啊!”他二人相交雖淺,卻有幾分心靈相通。花曉霜眼圈一紅,眼淚頓時流出來。


    花清淵歎道:“這樣吧,我們也要回括蒼山,便道送你一程!”花曉霜雙目一亮,破涕為笑:“我也要送蕭哥哥!”花慕容撫摸她臉,笑道:“曉霜,要見媽媽了,不高興麽?”曉霜心中歡喜,望著梁蕭微笑,梁蕭心想:“我……我那樣凶她,她為啥還對我這樣好?”左思右想,想不明白,隻覺大違常理,心中不禁有些糊塗。


    用罷早飯,花清淵讓老丁頭套好馬車,讓兩個侍從駕著,自己則乘馬緩行。迤邐出城,隻見丘陵蒼莽,逶迤如長蛇遠去;官道上芳草如洗,明朗自在;遠遠一處長亭矗在道旁。花清淵來到亭前,下馬挑開車簾,對梁蕭說:“古人長亭送別,小兄弟,我們送你,也就送到那座亭子了!”花曉霜抱著金絲小猴,望著梁蕭,默默流下眼淚


    梁蕭望著花清淵,又看了看曉霜,心想:“除了爸媽,從來沒人對我這樣好過。”想到這裏,忽地大感不舍,可是大話已出,隻好下車了事。花慕容也拉著曉霜,跟著送下車來,正想叮囑梁蕭幾句,忽聽得車後馬蹄聲響,又快又急。一眨眼,四騎人馬從車後斜刺裏衝了上來,將馬車四麵圍住。其中一人哈哈笑道:“美人兒,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梁蕭與花慕容都吃了一驚,發話的,竟是昨日西湖上偶遇的華服公子,他身後三人奇形怪狀,過目難忘。紅袍道士打馬上前,諂笑說:“千歲,您這後麵一句忘了說呢?”華服公子笑道:“你是說千裏姻緣一線牽麽?”紅袍道士挑起拇指,笑嘻嘻說道:“千歲英明。”華服公子笑道:“說起來,我與這位姑娘倒有些緣分。”


    花慕容被他當眾調笑,心頭怒極,冷笑說:“少扯了,鬼才跟你有緣分。”那四人挽轡下馬,華服公子笑道:“好潑辣的女娃兒,都說南方女子柔媚,這些天我也玩了幾個,像是白麵捏的,一碰就鬆軟了。姑娘生就江南美人的胚子,骨子裏卻是我北方佳麗的快直。難得難得。”金發胡人接口笑道:“主上這麽說,莫非想收她入帳?”華服公子笑道:“就怕姑娘不肯。”金發胡人笑道:“大宋朝的花花江山,主上如要,也是探囊取物,要這女子還不容易嗎?”


    他兩人恣意調笑,把花慕容當成池中魚、籠中鳥。花慕容氣得渾身發抖,正想措辭咒罵,忽聽梁蕭笑嘻嘻說道:“你這個金毛畜生,就會拍主子的馬屁!”


    金發胡人臉色一變,瞪眼望去,梁蕭乘曉霜不防,把那隻金絲小猴揪了過來,用手戳它肚皮,笑道:“你望我作什麽?再望我,還是個畜生!”胡人的白臉上騰起一股青氣。花曉霜見猴兒在梁蕭手裏掙紮,急得要哭,叫道:“蕭哥哥,別欺負它,別欺負它了。”


    梁蕭笑道:“要我不欺負它也行,我問你,這裏一共有幾個畜生?你答對了,我就還給你。”花曉霜一愣,伸出兩個指頭:“兩個!”梁蕭笑道:“錯了!”他用手一路指過去,先指白癡兒說“一”,隨後指點華服公子四人:“二三四五,加上我手裏這個金毛畜生,一共是六個呢!”花曉霜大奇,指著那四人問:“他們也是畜生?”


    梁蕭一本正經地點頭:“千真萬確,個個都是畜生!”花曉霜神情迷惑,花慕容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來,花清淵氣度雖好,也忍不住莞爾。馬上的四人臉色難看至極,金發胡人最先忍耐不住,疾躍而出,左臂在胸前劃了半圓,屈指如鉤,抓向梁蕭麵門。梁蕭一縮頭,正要閃避,花清淵忽地跨步上前,右掌在胡人臂上一勾,胡人頓覺一道又強又黏的柔勁將他的手臂蕩開,胸口空門大露,花清淵的左掌如大斧長戟,破空劈來。


    胡人左足點地,右足騰空,身子如蛇般左右扭動,花清淵這招“金生癸水”落空,稍一錯愕,胡人的右腿已經踢到了麵門。花清淵見他武功怪異,心頭暗凜,身形後仰,連使“乙木鎮土”、“泥蘊太白”、“戊金斷木”、“薪生離火”、“南明煆鐵”,這五招是他生平絕學“五行接引拳”的妙招,五行相克相生,是以名為五招,使來卻如一招。胡人識得厲害,使出蛇形身法,讓開花清淵的拳勢,繞到他的左側,手臂一彎一扭,居然繞過花清淵身子,向他的右脅擊到,中指一枚碩大鑽石,隨他拳法吞吐,著實彩光流溢。


    二人鬥了十合,花清淵越鬥越心驚。那胡人也很詫異,他此次南來,未逢敵手,誰料遇上花清淵這路拳法,不僅占不了上風,反倒被他隱隱克製。


    藏僧見二人僵持不下,忽對華服公子嘰嘰咕咕說了幾句。花氏眾人不明其意,梁蕭卻一驚,這藏僧說的是蒙古語,他自小與母親說慣了,這幾句一聽便懂。


    華服公子聽了這席話,臉色陰晴不定,瞧著梁蕭笑道:“小家夥,跟你同路的紫衣漢子呢?”梁蕭知他說的是秦伯符,冷笑說:“你問病老鬼嗎?他早就死透了,骨頭也被狗啃了呢!”眾人聞言一愣,花慕容怒道:“梁蕭,你幹嗎咒人?”梁蕭道:“我偏要咒他,誰叫他天天打我?”花慕容想到梁蕭方才給自己出了一口惡氣,不好發作,耐著性子說:“秦大哥打你是為你好。”梁蕭道:“那好啊,我一天打你十八頓,你也感覺很好?”


    花慕容氣白了臉,說道:“你又亂嚼舌頭!”梁蕭說:“他打我就是為我好,我打你就是不好?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華服公子聽兩人對答有趣,不禁搖扇大笑,他自然不會相信秦伯符死了,笑了幾聲說:“小家夥,這樣說,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了?”梁蕭道:“不是。”華服公子笑道:“那你告訴我,那個紫衣漢子去哪兒了?”梁蕭道:“我不是說了嗎?他被狗吃了。”華服公子臉色一沉,那藏僧厲聲道:“小孩,千歲問你正經話,你也要正經回答。”梁蕭笑道:“我也說的正經話,就怕聽話的人不正經。”


    藏僧見他胡說八道,幾乎氣歪了鼻子,環眼一瞪,便要動手。卻聽花慕容說:“你們找我秦大哥有事麽?”華服公子“哦”了一聲,笑道:“原來他姓秦?”那紅袍道士臉色一變,嘰裏咕嚕在華服公子耳邊說了起來。梁蕭聽出他也說的蒙古話,意思是:江湖上姓秦的高手極少,勝得了藏僧的隻有一個,叫做秦伯符,此人武功極高,江防圖落到他手上,取回不易雲雲。


    梁蕭心中納悶:“這群人盡說蒙古話,難不成都是蒙古人?”這些人說蒙古話,本因事關機密,欺對方不能聽懂。梁蕭聽了,卻不由想起母親,對眼前的這幾人生出親近。


    華服公子聽了,對花慕容笑笑,以漢話說:“姑娘,你那位秦大哥偷了我一樣緊要物事。”梁蕭心想:“這廝真無恥,明明是他們偷了東西,卻賴給病老鬼。”瞅著四人,心中又生不屑。


    花慕容冷冷說:“秦大哥生平磊落,豈會偷你們的東西,大約是你們賊喊捉賊。”她本來隻是胡猜,不料一語中的。華服公子隻當她知道真相,眼中凶光一閃,笑道:“姑娘說笑了。所謂欠債還錢,那位秦兄拿了在下的東西,在下很心急,所以想委屈姑娘,與在下同行幾天,好叫秦兄用那東西來換姑娘。”他一雙眼隻在花慕容身上掃來掃去,目光十分猥褻。


    花慕容氣急,咬牙說:“好啊,有能耐的,便來試試。”華服公子嘻嘻一笑,使了個眼色。藏僧大步跨出,喝道:“女施主,阿灘再來領教。”手如鳥爪,向花慕容肩頭抓到。還未抓至,忽聽華服公子說:“阿灘,莫傷了她。”阿灘一聽,心生猶豫,花慕容卻不客氣,翻手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阿灘痛入骨髓,慌忙將手收回,雙手食、拇二指圈合,平平推出。


    花清淵百忙中瞅見,驚訝道:“阿容小心,這廝會密宗印法!”花慕容聽得一愣,忽覺阿灘推來,勁力大得異乎尋常。但她素來逞強,不肯示弱,雙掌平平推出。二勁相交,花慕容飄退丈許,搖晃不定,雙頰酡紅。阿灘也連退三步,每退一步,便在黃泥地上留下一個腳印,等到站定,胸口好一陣窒悶,心中吃驚:“這女人用的什麽功夫?”他穩住呼吸,又喝一聲“咄”,雙掌一合,正是“金剛寶劍印”。


    梁蕭見阿灘武功古怪,不由喝了一聲彩。花慕容大為氣惱,狠瞪了他一眼,暗罵:“小混蛋竟給敵人叫好。”她無意中已把梁蕭當作一夥,是以格外生氣,一邊想,一邊使出“風袖雲掌”的功夫,拂袖揮掌,如風吹雲動,隻因太過瀟灑,不似武功,更似舞蹈。


    華服公子瞧她玉貌花容,武功飄逸,嬌嗔薄怒間,更添風致。一時心神俱醉,更欲得之而後快。再見阿灘連下狠手,不禁眉頭大皺,生怕這頭蠻牛悶頭亂觸,誤傷佳人,當下低聲說:“火真人!”。


    紅袍道人會意,身子一晃,趕到二人身前,雙臂如白鶴亮翅,拍向花慕容。花慕容鬥這和尚已很吃力,忽見火真人搶來,急忙向後飄退,僧道兩人一意生擒,一左一右地包抄上去。


    花清淵與金發胡人拆了一百多招,胡人一味遊鬥,難以將他製服,又聽花慕容叫喊,心頭一急,胸口露出破綻。胡人大喜,雙拳擊他前胸。花清淵微微冷笑,左掌圈轉,右拳平平擊出。“撲”的一聲,胡人的右拳與他左掌的勁風接上,好似擊入深潭,無處借力,還來不及抽手,花清淵右拳已經送來。這招“後土掩水”是“五行接引拳法”的絕招,右拳力道千鈞,胡人伸手一格,連退三步,一陣胸悶氣短,滿臉通紅。


    花清淵一招逼退對手,遙見花慕容一味躲閃,不由雙眉一挑,叫道:“拿劍來!”


    兩名侍從應了一聲,各自卸下寶劍,擲了過來。花清淵接過一支,將另一支隨手挑出,喝道:“阿容!”叫聲中人隨劍走,兩支劍好似淩空並行,趕到激鬥所在,花清淵嗤嗤數劍,刺得一僧一道忙亂後退。阿灘轉身從法袍下摘下一枚金剛圈,火真人則從背上掣出一柄鬆紋古劍。


    花慕容接劍在手,與花清淵雙劍交擊,忽地一分,各各挑中金剛圈與鬆紋劍,阿灘與火真人虎口一熱,兵刃幾乎脫手。還未及明白原由,對方兩柄精光四射的長劍已經刺到胸前。兩人倉惶躲閃,全無還手之力。那胡人也調勻呼吸,趕了上來,手中多了柄月牙彎刀,三名凶人一字排開,與花氏兄妹對峙而立。


    花清淵長笑一聲,屈指彈劍,兄妹二人齊齊縱出,兩柄劍合成一柄,向對手各刺一劍。劍上的力道大得驚人,那三人每接一劍,都要用上渾身氣力。


    一聲金鐵交鳴,兩柄長劍一觸又分,忽如雙蛟乘雲,化作滿天劍影;一時間,兩人雙劍乍分乍合,合而勢如一劍,分則光影萬千。


    鬥了數招,三個凶徒隻剩招架之功,心中生出一絲慌亂,又聽花清淵叫了聲:“阿容!”二人劍勢又變,剛柔互易,花慕容大開大闔,用的是極陽剛的劍法,花清淵的劍招變得靈巧陰柔,有如風吹柳絮一般。阿灘三人正要抵擋,花慕容又變陰柔,花清淵則回複陽剛。他三人不知這是先天卦象中老陰生少陽、老陽生少陰的慣常變化,一時捉摸不定,鬧了個手忙腳亂。


    梁蕭瞧得入神,奇道:“這是什麽劍法?”一名侍從道:“這是太乙分光劍。”梁蕭喃喃道:“太乙分光劍?”口中念叨,雙眼卻轉也不轉,定定望著鬥場。


    鬥得片刻,胡人忽被花慕容長劍一帶,刀鋒歪斜,掠過阿灘肩頭,生生剮去一片皮肉。阿灘痛徹心扉,明知他不是故意,還是忍不住吼了聲:“哈裏斯!”跟著嘰裏咕嚕,說的全是吐蕃語。


    哈裏斯是胡人的名字,他本是天竺人與大秦人的混血種,世代經商,通曉各方語言。聽阿灘用最惡毒的言語辱罵,心頭大怒,想用吐蕃語罵回去,說了兩句,又不及阿灘流利,隻好隨口胡罵。一會兒吐蕃語,一會兒天竺語,一會兒又是大秦語,阿灘聽得莫名其妙,明知他在罵人,卻不知罵了些什麽。


    花清淵見二人分神,喝一聲:“著!”聲到劍到,宛如電光霹靂,二人躲閃不及,手腳各中一劍,鮮血飛濺。


    鬥到這個時候,三個凶徒昏頭轉向,隻覺這對兄妹劍已非劍,有如天人落筆,來去了無痕跡。花清淵鬥得順手,發聲長嘯,聲如老龍長吟。嘯聲中,雙劍隱隱結成一個圓圈,中分陰陽,形若太極,圈中劍來劍去,直如汪洋大海。那三人好似三葉小舟,在驚濤駭浪中翻滾,伴潮而行,隨波而止,欲使東則東,欲使西則西,招法零亂,已無抗拒之能。


    花清淵心軟,見三人陷在太極劍圈中死命掙紮,心生不忍,忽地輕輕歎道:“阿容,點到即止!”話一說完,收劍後退,花慕容本想在那三人身上各添兩個窟窿,但這路劍法講求二人神意如一,花清淵沒有殺心,她也無如之何。三個凶徒神誌混亂,對手後退,還在那兒亂舞兵器,直到華服公子連聲嗬斥,方才醒悟過來,氣喘如牛,無比沮喪。


    花清淵瞅了華服公子一眼,冷笑說:“你縱人行凶,更加可惡。”說著大步上前,華服公子想要後退,花清淵伸手一抓,將他衣襟扣住,抬手給了他一個嘴巴。華服公子又驚又怒,大喝:“你敢打我?”話沒說完,花清淵又抽了他一記耳光,厲聲說:“怎麽不敢?”三個幫凶看得心驚膽顫,苦於氣力未複,隻得齊齊叫喊。他們用的是蒙古語,梁蕭聽出叫的是“四皇子”,不由心中納悶:“皇子是蒙古大汗的兒子,這人叫四皇子,難不成是蒙古大汗的第四個兒子?怎麽大汗的兒子不呆在草原上,卻跑到這裏來了?”


    四皇子連挨了兩個耳光,終於省悟到自身處境,當下再不說話,隻是雙目如炬,冷冷瞧著花清淵。花清淵被他這麽一瞧,反倒有些心怯,放開他說:“今日小懲大戒,若再慫恿手下,胡作非為,被我遇上,可沒有這麽輕易。”說罷轉過頭,見阿灘與哈裏斯血染衣襟,想必失血過多,臉色蒼白,便從懷裏取出隻藥瓶,傾了四粒丹丸,扔給他們說:“這藥止血還算靈驗。”花慕容埋怨道:“哥哥,你就會作濫好人,當心好心沒好報。”


    花清淵苦笑搖頭,正要反駁,忽聽四皇子在背後嘰嘰咕咕說些什麽。他聽不明白,回頭看去,忽見火真人一縱而出,雙手齊揚,飛出兩蓬銀雨。花清淵一驚,雙掌連揮,欲拍散銀雨。銀雨本是許多細小銀彈,銀彈與掌風一碰,化作漫天綠焰,其中數點透過掌風間隙,落到花清淵胸前。他後退半步,臉頰扭曲,似乎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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