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把自己的事情交待清楚,是因為對於這支偶遇的小隊伍非常看好,所以也沒啥猶豫就拿出了該有的實誠!他也不急著聽兩位當家人做出什麽表態,他們畢竟是反出奉軍的胡子,而自己的身份也算得上敏感,想要互相信任、互相依賴還需時間繼續磨合。今天自己給他們帶來的衝擊已經不小,應該給他們一個消化、商量的過程,秦虎相信他們一定會做出自己所期盼的選擇。


    三當家方奎剛動了刀需要休息看顧,秦虎與三位當家的也沒再多說什麽,回到自己院兒裏,秦虎溫言囑咐鄭嬸兒多歇歇的時候,紅兒已經像個小媳婦似的去給他準備洗漱的熱水去了。


    等兩個人一番洗漱回到自己屋裏,紅兒這妮子不禁忸怩起來,小心髒控不住的砰砰跳的厲害,這會兒可跟兩人單獨相處時偶爾的小親昵不同,現在可是在別人家裏像小夫妻一樣要睡在一起了。


    秦虎倒是沒有這樣的覺悟,盤腿兒坐在炕桌邊弄亮了馬燈,拉過背包先把底層的兩支盒子槍抽出來檢查了一下,然後拿出紙筆放在桌上靜靜地條理著兩天來的思路,紅兒看秦虎並沒注意到自己,長長吸了口氣,脫鞋上炕把新曬的被褥鋪上,兩個枕頭先是排排緊挨在一起,想想又悄悄拉開了些距離,最後又不經意般的推了回去,看著新豔豔的被褥,臉上不由得升起了紅霞。


    紅兒跪坐在炕邊拾掇被褥的情形秦虎瞧的清清楚楚,窈窕的身姿,白玉紅霞的麵龐秦虎也隱約注意到了,秦虎心中就覺得十分搞笑,誰讓你這丫頭說是俺媳婦兒的?這下不知道咋辦了吧?


    秦虎搖搖頭把紅兒羞赧嬌俏的身影從大腦裏甩了出去,繼續集中精力在考慮著下一步的計劃。


    紅兒鋪好了被褥,出去給秦虎倒了壺水,從新爬到炕上,側身背對著秦虎跪坐在那兒卻不知如何是好,是自己先脫衣躺下還是先照顧虎子哥睡下?這妮子解開了扣子又係上,扣上了一會兒又解開,那羞人的話怎麽也不好意思去問秦虎。


    ‘噗嗤’一聲,秦虎實在是忍不住就笑出了聲兒,這一下紅兒真的紅透了脖頸,隻聽秦虎說道:“丫頭,我忙完了,從今天開始我來教你識字,過來。”


    “嗯呢。”秦虎一句話就把紅兒憋了好一會兒的羞澀吹散了,小妮子利落地靠到了秦虎身邊。


    秦虎把一隻鉛筆塞到紅兒手裏,一邊示範著正確的書寫姿勢一邊問道:“說說想先學那幾個字?”


    “識字,讀書,明道理。”紅兒隨口就說了幾個字。


    秦虎端端正正地寫下了這七個字,然後一筆一劃地教了起來。秦虎扶正她的身子,握住她細膩小手時,紅兒隻是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再也沒有了生硬的羞澀。


    紅兒把幾個字一遍遍反複地寫著,秦虎卻把被褥從新鋪了一遍,把紅兒的被褥避開窗子挪到炕角裏,枕頭也都倒向了裏頭,秦虎把自己的枕頭放到了窗角下麵,自己的被褥放到一伸手就能拉到紅兒的地方,背包放在兩人的枕間,然後把兩支盒子槍分別插在了枕頭和褥子下麵。


    回頭看看一邊小聲讀一邊認真寫的紅兒,秦虎囑咐道:“別著急,記住了就趕緊睡。”


    “嗯呢。”


    秦虎快速脫了夾襖長褲鑽進了被窩,把衣物疊好放在身邊,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體放鬆的先睡了。


    紅兒寫上幾個字就抬頭看看睡著的秦虎,不知不覺就寫了滿滿的一頁,寫完了這頁紙,睡意卻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一手托著腮幫嘴裏咬著鉛筆怔怔地瞧著秦虎發呆,心裏想著忘了問‘虎子哥’仨字怎麽寫了。


    ……


    天光放亮,又是早起晨練的時刻,秦虎稍稍舒展身軀,卻發現紅兒這妮子緊挨著自己正睡的香甜,粉嘟嘟的臉上透著一絲光澤誘人至極,秦虎不敢再看,匆匆穿好褲褂,把兩支短槍收回包裏,輕步就出了院子。


    秋風颯颯涼風浸體,清冽的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讓人一瞬間就精神起來,秦虎健步來到小溪邊的一小片空地上,先來來回回地打了幾趟形意五行拳,接著把從大午那裏係統學來的八極拳也反複走了幾趟,身體微汗時,收身又練起了太極。


    就在這時,小黑從山穀的林地裏走了出來,到了離秦虎不遠的地方站下,從肩上卸下背簍,恭恭敬敬地對著練拳的秦虎鞠了一躬,喊了一句“先生”。


    秦虎對著小黑微微頷首,身子卻沒有停下,等一套太極拳打完才走到小黑身邊道:“小黑,這麽早就上山了?”


    問著話秦虎仔細打量著這個半大小子,看小黑個子雖是不高,身子黑瘦瘦的,可臉上這兩道鷹翅眉一對豹環眼還真是有神。


    “俺昨晚下了套子,早上去收了。”黑子客氣地回答著問話。


    “都有啥收獲?”


    “得了幾隻野兔,還有兩隻山雞,當家的囑咐要招待先生和紅兒姐姐的。”


    秦虎笑笑問道:“怎麽進山不帶支槍,遇到野獸怎麽辦?”


    黑子一邊拎著背簍往小溪處走,一邊回道:“綹子裏子彈金貴,平時當家的都不許使槍的,俺筐裏有鑼,要是遇上野豬、豹子就敲鑼驚跑它們,天黑點上火把進林子,俺也沒走遠,沒啥事兒的。”


    “小黑你會使槍嗎?”


    這半大小子遙遙頭道:“不會,當家的嫌俺小,柱子哥說以後槍彈多了再教俺打。”


    “那小黑今年多大了?”


    “俺十六。”


    秦虎知道他說的是虛歲,估計實際年齡比家裏的侯明大不了多少,也就不再問了。跟著小黑在小溪邊停下,那裏架著口破了沿兒的鐵鍋,看著小黑刷鍋點火燒上了熱水,又拎著幾隻野兔就在溪邊麻利地開始剝皮,秦虎蹲下身子,拿根木棍挑了挑火頭,就幫著小家夥忙了起來。


    這下小黑急了,忙回頭道:“先生你歇歇吧,當家的看了就要罵俺了。”


    秦虎微笑著說道:“小黑,當家的不會罵的,我又不是富家少爺,我吃的苦可不比你少。”


    小黑驚訝地道:“蔫哥說先生是有大本事的,怎麽會吃苦?”


    “本事可不是生下來就會的,學本事不吃苦能學會嗎?小黑你想不想跟我學點兒啥?”秦虎說完就覺得自己後麵有隻大大的狼尾巴在晃啊晃的。


    對小黑來說這可不是開玩笑,這小子稀裏嘩啦地在小溪裏洗了洗手,在身上胡亂擦了兩把,‘噗通’就在正燒火的秦虎身旁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給秦虎磕起了頭。


    秦虎可沒想到這小家夥能這麽大反應,看著他磕完了三個頭就道:“小黑,你想學點啥?”


    “師傅,你教俺啥俺都學。”小黑直挺挺地跪在那兒就沒起來。


    “打拳練功,製藥療傷,讀書打仗還有炒菜做飯你都想學嗎?”秦虎調侃著身旁這個半大小子。


    “師傅!您要教俺,俺就都學。”


    秦虎看著小黑認真的勁頭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心說你這小子倒是不忌口,可嘴裏卻道:“好,有誌氣!起來吧。”


    倆人把山雞退了毛,歸結好洗幹淨的獵物,就在溪邊站定,秦虎說道:“小黑,我現在教你一套拳法,強身健體最是重要,一會兒再教你幾招做飯的本事。”說完就一招一式地把形意五行拳的拳架演示給小黑看。


    你還別說,這小黑身體協調悟性也高,一點兒不比侯明差,不一會兒就把前麵幾式學了個像模像樣。早起的弟兄漸漸在小溪邊聚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在邊上圍了一圈,秦虎也沒什麽要避諱的,就在當中一點點地糾正著小黑的動作,直到他準確掌握了內涵要領為止。這時候高處的院落外,兩位當家的一邊盯著這裏看,一邊在跟櫻子交待著秦虎昨天說的那些事情。


    櫻子在秦虎起身的時候就醒了,聽他開門出了院子就跟著披衣而起,先探頭看了看熟睡的紅兒,然後也出了院子,秦虎打拳練功她都看到了,秦虎跟小黑在小溪邊忙活她也瞧了個清楚。現在聽二叔說起秦虎的來曆,盡管她早就有些心理準備,但還是驚詫地瞪圓了鳳眼,忍不住就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怪不得這家夥讓人琢磨不透,原來竟是張大帥身邊的人。”


    鄭文鬥跟著櫻子的話頭道:“是啊!這小子讓人是又明白又糊塗啊。他想拉隊伍找幫手咱聽明白了,他說奉軍對上小日本子不靠譜兒或是也有幾分道理,可咱是奉軍的仇敵,他家裏叔叔是奉軍的官兒,他出手幫咱一點也不顧忌,為拿藥弄死個東洋人也一點不在乎……


    老奎和那三個弟兄都說傷口覺得輕鬆多了,昨晚也沒發熱,看來他要試的藥也真是好東西,昨天還給我們老哥倆講了好些有用的道理,這小子不得了!咱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人物,他要真能靠得住,那咱可就時來運轉了。”


    聽三叔這樣一分析,櫻子就想起個事情,忙道:“二叔,三叔,俺先前就覺得這家夥以後用的上,就跟他小媳婦兒說結成姐妹,他那漂亮小媳婦倒是答應了,還給了俺這個禮物。”說著就把一塊金殼鏤花的懷表掏了出來。


    大當家伸手接過來看看懷表,跟著說道:“櫻子,這是男人們用的,一定是虎子給她媳婦的,你那點小心思逃不過他的眼去,這虎子別看年輕,那可不是一般人物。不過這樣也好,老鬥你瞧瞧日子,給她們結拜姐妹這事兒辦熱鬧些。”


    秦虎和小黑練完了拳腳,又到廚房裏教起了手藝。秦虎先把從本溪買來的各種調料都找了出來,把廚房裏的山珍野菜挑著洗了一些備用,然後一步步給小黑細細掰扯著就把野兔、山雞燉上了,又讓小黑拎來了冷水開始和麵,倆人在廚房裏幹幹停停,邊說邊做,這下可把整個綹子給驚動了。


    大家早上一起來,就聽說了新來看傷治病的小先生收了小黑做徒弟,現在正教小黑當廚子呢。


    這事兒聽著就新鮮,一會兒的功兒夫,馬架房的裏外都占滿了人,裏麵是平時的夥頭兵,也在跟著秦虎後麵聽,外麵是看熱鬧的弟兄,大家亂哄哄指手畫腳的鬧成了一片。老蔫也是來瞧熱鬧的,此刻正叼著根煙卷坐在廚房的角落裏,悶頭瞧著秦虎在那兒條理分明地講著。心說這小子可真他娘的邪性!咋做個飯還有這麽多道道兒?


    老蔫的心思也就剛剛動了片刻,一股子燉肉的香氣就飄了出來,亂哄哄的嚷嚷聲一下就沒了,四下裏響起一片抽鼻子的吸溜聲。


    秦虎抽空跟老蔫兒嘮了幾句,說是給病號和三嬸弄點兒好吃的補補身子,然後就又帶著小黑和一幫火頭軍忙了起來。最讓大家興奮的一幕來了,秦虎一手托著麵團,一手捏著一片兒砸彎了的刀片子‘擦擦擦擦’地把雪片般的麵片兒削進了滾沸的湯鍋裏,廚房內外頓時就是一陣歡呼叫好聲。


    當小黑端著五大海碗雞湯加菌湯還飄著野菜蔥花的刀削麵走出廚房時,外麵圍觀的家夥哈喇子差點兒打濕了衣裳。


    秦虎這一鬧,平時一天吃兩頓的就加了一頓早飯,大當家的臉上掛著笑,可眉頭卻是皺的緊了,心疼錢啊。


    秦虎看出了兩位當家的憂慮,悄悄地對大當家的說道:“二叔,你別為這點兒糧食擔心,綹子裏要是吃穿上有困難,我還是能幫著解決的,現在弟兄們的心氣兒才是最重要的。”


    昨天兩位當家的也幾次提到了綹子裏當下的難處,不想去搶老百姓,隊伍匆忙拉出來,地盤也還沒站穩,周邊情況又很險惡,這就讓隊伍過的窘迫異常!還是浪飛的那段時間,靠著把多餘的一部分槍支賣掉才堅持了這小一年兒。今年開春又聯係了一個大戶,想賣掉十幾支槍換點彈藥糧食,結果不知為啥,已經說好的事情卻出了意外,交易兩邊發生了衝突,三當家的老奎和三個弟兄還受了傷……


    所以平時兩位鄭當家的那是掰著手指頭過日子的,要不是秦虎給捎回來大量的物資吃食,那是頓頓野菜雜糧窩窩就著鹹蘿卜疙瘩,有口肉湯喝那就不賴了!絕不允許誰大手大腳的動那些糧食的。


    大當家聽秦虎這一說,趕緊拉著秦虎到了屋裏,秦虎笑著道:“昨晚二叔你們把綹子裏的困難跟俺這一說,我晚上就尋思了,這短期的糧食,過冬的棉衣我有能力幫著解決了,畢竟這裏的弟兄不算多,彈藥等我回奉天後看看能不能弄一點兒先救急,下麵就要靠弟兄們努力了。再有六七天就是中秋節了,一定要讓弟兄們高興高興,先把心氣兒提起來,後麵才好整武練兵。中秋前我回奉天一趟,二叔你安排兩個可靠的人跟我走,把棉衣和急需的物資買齊了弄回來。過了十五就要秋收了,咱抓抓緊購齊一冬的糧食還是沒問題的,過了中秋我回來跟大家一起想想辦法,一來要接著給奎叔他們幾個把傷治利索,二來這練兵帶兵的法子一定要試一試,隊伍才是起家的最大本錢。”


    “虎子,這可需要不少錢,你……”老奎在炕桌前一邊往嘴裏扒拉麵條,咕噥著就先問了出來。


    “放心吧奎叔,弄些錢糧我還是能做到的。我這裏還有一百多大洋,二叔、三叔你們再安排人下山買些東西,連我從本溪買的毛巾肥皂,馬燈洋油的也一同分下去,讓大家開心過個節。對了,我買回來的那些奶粉糕點給三嬸弄些過去,下山采購時再弄幾隻參給三嬸補補身子。”


    老哥仨心裏熱乎乎地,麵麵相覷不知該對秦虎說啥,憋了一瞬大當家的問道:“虎子,咱這就像是一家人了?”


    看著秦虎鄭重地點了頭,鄭文鬥也高興地問:“櫻子那丫頭要跟你家小媳婦拜幹姐妹,你拿個主意?”


    秦虎哈哈笑著道:“不用我拿主意,她們姐倆好就成唄!禮物我都給紅兒了。”


    大當家的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突然就對著院外喊道:“滿囤,快去給俺們也弄幾碗麵來,這半天了,光他娘的聞味兒了。”


    ……


    二當家鄭文鬥也是個急脾氣的,跟著吃了碗麵,拿上秦虎給的一百多大洋,帶著石柱、滿囤就下山去了。老蔫帶著秦虎去弟兄們睡覺的馬架房裏瞧了瞧,這下可把秦虎給熏的夠嗆,閉住呼吸秦虎看了幾眼,趕緊就跑了出來。對著大當家和老蔫一通嘀咕,就聽大當家的高喊一聲:“集合。”


    等著八十幾個弟兄站好後,大當家的高聲道:“早上這頓可不是白讓你們吃的,現在都去把被褥拉繩子給晾上,都去河邊好好洗洗,一個個比豬還臭。”說完了回頭對秦虎又道:“還有啥?你來說。”


    秦虎站在石頭上看看大家既新鮮又好奇地瞅著自己,大聲對著弟兄們說道:“弟兄們,剛才我和小黑給大家做的刀削麵好吃嗎?”


    “好吃!”


    “真他娘香啊!”


    “就是沒吃飽!”


    下麵哄的一聲就樂開了花,秦虎抬起兩手往下壓了壓,等大家安靜下來,繼續說道:“弟兄們,早上這頓本來是想給傷號們補補身體的,可大家既然愛吃,一會兒咱就接著做,今天有一個算一個,管飽管夠。”


    下麵‘哄’的一下就熱鬧了,昨晚才包的餃子,今天還有這聞一聞都流口水的刀削麵,這他娘的是過年嗎?


    等著大家再次安靜下來,秦虎加重語氣喊道:“大當家的讓大家好好洗一洗,把身上的虱子跳蚤都除了。我再說一句,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了,咱要把這一身的晦氣都洗掉,老天爺欠弟兄們的好日子也該還了!”


    幾十號年輕人猶如聽到了狼王的號令,嗷的一聲開始了行動,片刻間這個小小的山穀就沸騰起來。


    大當家鄭貴堂搖頭歎道:“老奎說得太對了,這小子天生就該是個帶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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