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譚兩家人相約著一起去牧場,這趟小假期就比預期的熱鬧。


    琳娜還在學校,不打算請假回來,譚琮便也跟著她埋頭於學業,免得被琳娜甩開太多。況且畢業的朋友越來越多,萬一琳娜也提前畢業走了,剩下他一個人也是無趣。


    譚家人難得看到老三這麽努力,便不管他了。


    兩家的大管家先安排人前去牧場做準備,務必把各人的需求照顧到位。譚老三不能去,卻要求唐管家把三隻薩摩耶帶去放風撒野,於是牧場專門給它們安排了狗舍。要是把它們跟邊牧混在一起,邊牧可能會把它們當羊來管。


    另有楚冉要求網絡得夠快,不能讓他斷網。


    周懷民有潔癖,不喜歡床品帶刺繡或印花,一定得是純色的,最好是淺色。屋內也不能有異味。


    楚尹稚的顏料會有味道,得把她的房間安排在屋子邊緣,避免影響到其他人。


    還有譚家族長夫婦好茶,要把他們的茶具準備齊全。楚老夫人最近腰骨不太利索,對床墊有要求,隻能新運過來。


    林林總總的小需求還算容易滿足,宋管家更操心的是吃的方麵。牧場位置偏遠,牛羊可以現殺,購置新鮮蔬菜卻要去到鎮裏,頗為費時。好在王振他叔父種的菜可以摘了,倒是省去了許多功夫。


    自王陽到牧場工作後,牧場漸漸有了些不同。牧場管事認為他的廚藝一般,但種菜是個行家。農舍後麵有小片竹林,就是王陽前幾年種下的。


    十多年前,王陽剛來牧場時,老老實實地做了一段時間雜工。牧場物資運送不便,沒有家主人來度假時,夥食十分單調,王陽吃了個把月就受不了了。眼看著有那麽大的地方,居然不能每天吃上新鮮蔬菜,他的工作又不多,閑了就想種菜。


    管事見開墾的地方不影響草場,同意了。王陽便開始了墾荒種地的生活,不幾日就把荒地打理好,播下菜籽。


    再後來他又想種幾棵果樹。管事覺得也行。


    種一片竹子?管事去問上麵的執事,批了。


    養雞?竹子都長起來了,隨便吧。


    王陽又說,牧場有條小河,不如挖個池塘養魚吧?


    養魚?這回動靜太大了。


    管事再度向上頭請示,上麵的執事又往上報,最後報到宋管家那裏。大總管回複說,準。最好讓家裏人在那住一個月都能管飽。管事明白了,就找來挖掘機挖了口池塘,引來河水養魚和鴨子,邊上還搭了個棚子養豬。管事是按照避難中心的標準來打造牧場了。


    這次兩家人過來度假,管事就想殺一頭豬。主人家平日裏要吃海鮮容易,新鮮豬肉倒是稀罕些。


    殺豬是個技術活。牧場頭一回殺豬時,因為牧工沒有找準地方,豬被戳了幾刀還活蹦亂跳,甚至掙脫鉗製滿場亂跑。最後,豬大概是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整個現場灑滿豬血,看著觸目驚心。這個記憶很不愉快,但鮮豬肉的滋味也是回味無窮,令牧工們念念不忘。


    等到第二頭豬能出籠時,眾人看著它無從下手,誰也不敢掌刀。那頭豬天天吃飽了睡,睡醒了吃,伺候它的工人都眼饞壞了。


    那豬的好日子結束於王振到了牧場。這人是玩刀好手。雖然沒殺過豬,但通過照片和視頻學到了殺豬技巧,摸清豬心位置之後,手起刀落,沒幾秒豬就安息了。


    就這樣,王振到牧場探望他叔父時,順便超度一頭豬就成了保留節目。


    豬似乎都認得了王振。那幾頭豬隻要一見到他就會扯開嗓子嚎叫,數百米外的木屋都能聽見。為了不影響前來度假的人,王振比他們先一步抵達牧場。


    年輕的牧工進豬圈套豬。王振跟他叔父在門外聊天,葉子狀的尖刀在他手裏轉著刀花。他不能進豬圈,不然豬會嚎叫很久,煩人得很。


    三名牧工,兩人在前頭牽引,一人在後方驅趕,合力把豬趕出豬圈。王振正在聽叔父絮叨,他瞥見豬出來,豬也認出了他,尖叫聲驟起,王振兩步過去往斜下方一刺,不過片刻,豬就倒地不動了。牧工忙拿盆子過來接豬血,這也是王陽教的。他們殺牛殺羊都是熟練工,剩下的事情交給他們即可。


    豬圈裏的豬像是聞到了殺豬者氣息,一起尖聲嚎叫,叫得人腦殼疼。比起牧工讓豬痛苦半天才死去,王振認為自己動手反倒是仁慈,讓豬早點去投胎算是做了好事。王振舉著刀衝它們嚷嚷:“再叫把你們都宰了做臘肉。”


    豬叫得更響了。


    王振不服:“你,清蒸。你,紅燒。你,做臘腸。你,炭火烤了。”


    把幾頭豬的命運安排好,他才準備去農舍休息。今早天沒亮就動身,趕了數小時的路,現下他乏了。


    他叔父隨他一起過去,路上繼續念叨他的婚事。“人周少爺都找到第二任了,你還不抓緊點。你結了婚,生幾個孩子,我也算對得起你爸媽了。”


    為避免叔父吃驚或引來更多的詢問,王振沒說自己正跟周少爺的前任牽扯不清,隻說:“你養我這麽多年,早對得起他們了。我覺得叔你還年富力盛,要不你調去外麵,抓緊找一個,生兩三個孩子肯定沒問題。咱們王家就有後了。”這回輪到王陽連連否決。


    牧場地處偏遠,裏麵的工人實行輪班製,可輪去外麵工作,王陽卻一心紮在這個地方,不願意離開。他年輕時跟著哥嫂來這塊大陸尋夢,熬了很多年,哥嫂都熬走了,他本以為夢想再無實現的可能,直到來了牧場。這裏就是他的夢。


    現在他唯一記掛的就是王振的婚事。王振總是在外麵,難得來一趟,他當然得多敦促,偏偏王振吊兒郎當的不當回事。王陽也無法,把人送到農舍就要去忙,走前提醒道:“你別睡太久,在家主到之前最好起來再看一圈。”


    “這裏還能有啥危險?”王振問。


    “最近有野豬過來,把菜都踩爛了。”


    “那可不行,回頭我收拾它。”


    牧場裏的蔬菜都是寶貝,要是被野豬吃了,就隻能到鎮上采購,品種還不多,想吃好點的得去更遠的地方,一來一回耗時甚久。


    王振睡了一覺起來,還未到中午。


    廚師團隊已經抵達,他們帶了一小貨車食材,正在廚房那裏忙著分揀和儲存。牧工煮了豬雜湯,幾位大廚腆著肚子站在廚房外頭,各自端著碗湯,邊喝邊討論菜單。


    王振過去要了碗湯,一入口,鮮得出魂。唯有現殺的草飼豬能煮出這滋味,有別於味精的單調,是混雜著絲絲風味的甘口,下喉之後還帶回甜。


    宋管家和唐管家也到了,他們在主屋轉了一圈,見都準備妥當,就過來喝湯歇息。大廚們正好問問兩人,對菜單有什麽意見。還有那兩條鮮豬腿,也要決定是不是醃了做成火腿。


    楚家人一貫要求克己,在飲食上很隨性,隻要不是鯡魚罐頭這類過於偏激的食材,哪一國哪一係的菜都能接受,以大廚們的水平,很容易滿足他們。譚家人倒是比較講究,偏好時令菜。一番討論下來,之後幾天的菜單就以譚家人的口味為主。


    當廚師團隊開始為午餐忙碌,廚房的老式烤爐燃起火光,煙囪飄出炊煙時,牧場入口方向,遠遠看到了楚譚兩家的車隊正在靠近,一路卷起些許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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