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人高談闊論之時,忽然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不一會便聽見了輕輕的敲門聲。


    “督帥,官家有旨意。”


    正和殿前使回憶青春歲月的劉伶臉上一滯,和殿前使相視一眼,便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原來殿前使您也在,那也好,省得我呀再多跑一趟。”廣場上,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宦官諂笑道,隨後招招手,身後的小黃門便連忙把聖旨奉上,老宦官便將手中聖旨一抖宣讀起來。


    “殿前使,督武帥兩位大人,官家的旨意小的是傳到了,接下來便是二位之事了,我先回去複命了。”宣完旨意的老宦官小心翼翼地笑道。


    “公公慢走。”


    送走了幾個宣旨的宦官後,殿前使和劉伶盯著手中黃絹,神情複雜。


    “殿前使大人,既然是官家旨意,那我也隻能遵循了。”劉伶朝著殿前使拱手道:“請內禦直交出四道禦直陳小源吧。”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劉督帥,這是在向本殿前使要人麽?”殿前使緩緩出聲道。


    “官家旨意如此,本督帥自然遵循。”劉伶頷首,望著殿前使神色不明:“官家不也有旨意讓你內禦直交人麽,怎麽,難不成殿前使想抗旨不遵?”


    殿前使抬眼一瞧:“若是交不了呢。”


    “那我督武衛隻能親自走一趟禦直閣了。”


    轟,話音剛落,氣氛突變。


    站在劉伶身後的幾個督武將一揮手,數百名督武衛的人呈包圍狀緩緩壓近殿前使他們,更多的督武將帶著人從四麵八方湧來,漸漸將殿前使一行人等包圍。


    “嗖嗖嗖!”十幾個護衛在旁的金槍班禦直頓時一把扯下臂上紅巾,用力一抖化作一柄金色長槍,護在殿前使和兩位指揮使身前。


    雙方劍拔弩張,似乎一場火並在所難免。


    “宮老,我們不出手麽,萬一真的動起手來,靠那些武者和低階靈者,即便是那兩位指揮使不出手,那些金槍禦直也足夠滅掉他們了,這不是靠數量就可以匹敵的對手啊。”幾位督武將站在遠處廊道下作壁上觀,簡宜看著廣場上的對峙,顯得憂心忡忡。


    是的,如今廣場上的督武將和他們手底下的那班人全是這段日子從各地練武門派或者軍中直接招攬選拔出來的人,還有一些少數的番邦靈者。


    而世家的人,沒有一個在場。


    “打不起來的,不過要是打了就更好了,到時候要是出了人命,內禦直本就在風口浪尖上,這一打,一個趾高氣揚,飛揚跋扈的彈劾是少不了,再者,劉伶手上幾百號人抵不過人家十幾個禦直,傳出去貽笑天下,殺殺他的威風也好。”早些時候被劉伶眼神喝退,自覺丟人的宮老如今依舊心境難平。


    “可是,咱們現在也是督武衛的一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今日督武衛真的敗在內禦直手上,傳出去,日後督武衛和內禦直見麵,便自覺低一頭了。”簡宜勸道:“朝廷的那幾位老官讓咱們世家進入督武衛,不也是希望能夠讓剛剛成立的靈部盡快可以與內禦直抗衡麽,這樣下去,一會若真的出事了,我們也不好交代啊。”


    “是啊,是啊。”幾位站在身後的督武將紛紛點頭。


    宮老見狀,臉上有一絲不悅掠過,但很快便消失了,撫須笑道:“諸位莫慌,簡宜說得有理,本將如今也是督武衛的一員,斷不會讓督武衛在自家門前丟臉。”


    “不過。”話鋒一轉,宮老臉上帶著幾分不明的笑意,低聲道:“若是一會動手了,等到劉督帥的人快支撐不住的時候,我們再出手,這對於我們世家來說,是個好事,相爺也能看到我世家。”


    “好事?”幾個督武將麵麵相覷,忽然腦子靈光一閃,頓時明了。


    “宮老好算計。”


    “那咱們就靜觀事變吧。”


    廣場上,殿前使注視著劉伶,劉伶目光絲毫不退讓,雙方的人馬都緊繃著一根線,當然主要是督武衛這邊的人畢竟緊張。


    內禦直這般不說那氣定神閑,含笑不語的況苦禪,即便是第五破虜,也隻是臉上有些躍躍欲試的神情,看起來,若是真的發生衝突,他將會是第一個出手,才不會理會什麽倚強淩弱的指責。


    至於那十幾個金槍禦直,雖然臉上有凝重之色,當並不是因為畏懼自己已陷入督武衛的重重包圍之下。


    看著更像是怕一會若是表現不好,被殿前使回去又得好一頓責備。


    對他們來說,與其說這是對峙,更不如說這像是突如其來的考核,而且還是兩位指揮使,一位殿前使做考官的那種。


    一定不能丟了金槍班的臉,不能丟了內禦直的臉!


    一念至此,這十幾個金槍禦直頓時氣勢逼人,感覺隻要殿前使開口,下一刻他們便會以雷霆萬鈞的力量碾壓對方。


    這莫名的氣勢,讓殿前使忽然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護在他身前的金槍禦直,有些錯愕,隨即歎氣搖了搖頭。


    金槍班禦直是一屆不如一屆啊,這點小事,就緊張到這種地步。


    回去得好好淬煉一下他們。


    真丟人。


    一絲莫名的不安的預感忽然在所有在場甚至是在其他地方執行公務的金槍班禦直心上湧起。


    雙方對峙了好一會,況苦禪見狀靠近殿前使低聲道:“老爺子,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倆再演下去就穿幫了。”


    殿前使聞言微微頷首,注視著劉伶出聲道:“劉帥,你今日是要和我火並嗎?”


    什麽火並,亂七八糟的,我們可是大梁的正規靈部。


    劉伶眉頭一皺,隨即出口道:“非也,隻是向讓殿前使多多配合而已,內禦直督武衛皆是大梁靈部,同為袍澤,既然官家有旨意,也希望殿前使海涵,將陳小源交出來吧。”


    “你也知曉內禦直與你督武衛均為袍澤,那老夫今日上門拜訪為何得到的是如此禮遇?”殿前使緩聲:“要老夫交人,可以好好說,可若是想借著交人的名義企圖侮辱我內禦直,那就先過老夫這一關了。”


    話語平淡,卻字字千鈞,讓在場包圍著他們的督武衛的人竟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劉伶見狀暗自歎了口氣,隨即上前一步說道:“督武衛斷無此念頭。”


    隨後一眾督武衛收回武器,金槍禦直見狀也紛紛將長槍收回。


    原先窒息的氣氛頓時消失。


    “既然誤會,咱們也不要讓別人看了笑話,還請殿前使下令,交出陳小源,老夫也好向官家交錯。”劉伶拱手道。


    “老夫方才說了,交不了。”殿前使杵著拐棍點了幾下:“不是不願交。”


    劉伶眉頭一皺:“殿前使此話何意。”


    “劉督帥,還是讓苦禪與你說明吧。”況苦禪含笑上前說道。


    “這是怎麽了,為何前一刻劍拔弩張,後一刻便各自收兵了?”還在遠處觀望的一眾世家督武將皺眉道。


    宮老沉吟片刻便大袖一揮:“諸位隨我過去看看。”


    “北境凶險,哪怕顏公身邊跟著幾個預靈衛,預閣老閣主還是不放心,於是便請我們內禦直能夠指派一名菁英禦直跟隨顏公,護起周全。”況苦禪說道:“早些日子,我們便定下了人員,就是小源,而且就在今日出發,現在這時刻怕是早已離開禦直閣了,他孤身一人,除非他聯絡我們,不然我們也很難在短時間內知曉他的行蹤,實在是交不了人。”


    “你說他走了就是走了,誰知道你們內禦直會不會私藏要犯!”剛剛趕過來的世家子弟中,一名督武將聞言嘲諷道。


    “放肆!”


    “無禮!”


    金槍班禦直和劉伶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驚得那督武將臉上一陣蒼白,一時間竟訥訥不能語。


    “若是諸位覺得內禦直會做這種陽奉陰違的事,可以隨我一道回去禦直閣,我禦直閣絕不阻撓。”殿前使微微抬眉,掃向那一眾剛剛到達的世家,目光所至,人皆退讓,紛紛避開他的目光,同時心裏早已罵了那個多嘴的督武將幾百遍了。


    “不敢不敢。”劉伶連聲說道:“內禦直乃天下正部,絕不會做如此蠅營狗苟之事。”


    “劉帥過譽了。”殿前使頷首,隨後說道:“再者,官家旨意上隻是讓小源前去質詢,並非將小源定做罪人,並非要犯,他依舊是我內禦直的四道禦直,這一點不會改變。”


    “既然官家有旨意,我內禦直自當遵守,隻是目前小源已經離開禦直閣,想讓我交人,怕是有些為難了,但我內禦直願與督武衛合作,爾等可以派人將小源帶回,老夫回去之後也會讓各地禦直所若是見到小源,也會告知他返回都城”


    “隻是大梁各地禦直所並非都布有鴉雀,千裏之外,大多禦直所傳遞消息還需要時間,這期間,就有勞督武衛的諸位了。”


    “失禮了。”宮老聞言一陣錯愕,隨後上前拱手道:“殿前使的意思是,若是我等先將陳小源尋回,內禦直也不插手是嗎?”


    “合該如此。”況苦禪接過話頭點頭:“但小源並非犯人,這點請諸位謹記。”


    “倘若那陳小源拒絕返回呢?”宮老不依不饒問道。


    “那你們便想辦法讓他返回吧。”殿前使答道,隨後轉身離去:“我內禦直諸事繁多,今日便到此為止,他日有閑暇,再登門造訪。”


    “殿前使好走。”劉伶聞言拱手道。


    隨即目送內禦直一行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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