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的大排檔熱鬧非凡,酒精泛濫、肉味迷魂,觥籌交錯間,唾沫橫飛、牛皮上天。


    人間煙火,我等至愛。


    吹的最厲害的食客是倆孩子,一個說自己的爸爸是警察,牛魔王來了他也不怕,另一個說自己昨晚看見爸爸媽媽在床上幹架了,打的很激烈,兩個人麵紅耳赤、大汗淋漓。


    那位可能說了,這第二個孩子也沒吹牛啊!


    孩子話鋒一轉說他倆足足打了一個小時的架,一停沒停!


    你說是不是在吹牛?


    王二還是沒時間坐下來陪我喝兩杯,這次他媳婦兒連句客氣話也沒說,可能是我帶了胖子,有酒肉朋友了,也就沒必要虛情假意了。


    “說吧,這都三天了,發熱的腦門也該涼了。”


    我往胖子杯子裏加了一塊冰。


    “我想了三天,我確定我不是一時衝動,哥們是認真的。”


    “小梅長得的確漂亮。”


    “沒錯,一開始是她的樣貌吸引了我,後來是她的善良與單純留住了我。”


    “男人對漂亮的女人的一見鍾情,這是荷爾蒙作怪,離愛情差著十萬八千裏呢!你這樣的老獵人應該明白這一點。”


    感情這東西,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久之前,開導我、讓我要想開的還是胖子。


    “我確定我不是因為她的漂亮!”


    “那是什麽,可憐她,因為她的身世、她的身體狀況。”


    “也不是,見她那一眼,什麽都沒來得及想,隻覺得有股溫暖融入血液之中,像打通了任督二脈,豁然開朗,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可以熄滅這股火,我絕不會令其肆意蔓延。”


    “唉,八字沒一撇的事就走火入魔了,看來這世間果然有比酒更好的東西啊!”


    胖子隨風飄揚的笑,有二百五的味道,風穿過巷子,自東向西,來時無色無味,走時酒氣熏天。


    “好,就算如此,邂逅真愛,小梅什麽狀況你不是不清楚!”


    胖子悶了一杯,眼神迷離。


    “我們私偵社有一塊業務叫婚姻維情,你知道嗎?”


    “你之前好像說過,聽起來很溫馨。”


    “都是狗血,他媽的一個比一個荒唐,通俗點說,就是男的出軌,妻子找我們拆散她的丈夫和小三,目的是與她重歸於好;雞飛狗跳、千瘡百孔、自欺欺人,愛情呢?有它的影子嗎?”


    胖子打了個嗝,我答應他的十個腰子王二媳婦兒剛給拿過來。


    “淩淩發,我問你,你知道結婚前關於愛情的憧憬和婚後有什麽區別嗎?”


    “哎,哎,哎,別裝神弄鬼,你也沒結過婚,有什麽資格談這個話題!”


    “對,我沒資格,但之前一個當事人給我說過這樣一段話,你聽一聽,他說結婚前單身的時候,他天然的以為自己要結婚的對象一定是自己喜歡的女人,你現在是不是也是這樣以為的?”


    “這不廢話嗎?我找個死對頭結婚啊?”


    “結婚以後,他發現,大部分人的婚姻生活都是清湯寡水,深入骨髓或者潤物無聲的愛情瀕臨滅絕,甚至你和那個女人做了所有親密的舉動,她為你生兒育女,但你就是覺得,這輩子的婚姻也就這樣了。”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聽著有點兒犯迷糊,如果如他所說,咱倆引以為戒吧。”


    “不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都是空中樓閣......當然,我知道,即使我和小梅在一起了,可能也沒機會謀劃談婚論嫁的事。”


    說到這兒,胖子顯然很失落。


    “胖子,王二和他媳婦兒算什麽?”


    胖子扭過頭,王二媳婦兒正對王二指手畫腳、罵罵咧咧。


    “搭夥過日子,日子的合夥人,聚在一起為了利益最大化,除了錢還包括子女以及對世俗最大程度的迎合,合夥人,可聚可散,可換可替,可好聚好散,也可同歸於盡。”


    “我呢?我和豔豔那段算什麽?”


    “性伴侶,如果有一個更漂亮的女孩第二天就要非你不嫁,你會覺得頭上戴的是一頂綠帽子嗎?不會,你會覺得自己因禍得福,你撿了一件黃馬褂。”


    我想擲地有聲、一針見血的反駁他,但我動了動嘴皮子,什麽也說不出來。


    “唉,您是大師啊!”


    “在我看來,愛情由兩部分組成,愛的緣分與愛的能力,缺一不可;愛的緣分,這觀點已縱橫千年、老生常談,緣分不到,你就遇不到那個人,縱使你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你依然不會愛她,縱使你會十八般兵器、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她依然不會愛你,既然雙方不是互相的,你就不得不做出選擇,是接受一個愛你的還是找一個你愛的。”


    “愛的能力呢?”


    “緣分到了,就可以一勞永逸、坐享其成?當然不是,殊不知多少有緣人,一見鍾情、轟轟烈烈,感情卻在歲月的油鹽醬醋中日漸慘淡、草草收場,她感冒了,你總是遞給她一杯白開水,她難過了,你總是說她想不開,以老夫老妻之名,行怠懶無歡之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巧婦總有一天要變怨婦;給巧婦缸裏倒滿了米就可以了嗎?不行,巧婦日夜操勞、生兒育女,除了一口飯,她還要天上的星星,難摘嗎?不難,她困了給她一個肩膀,她醒了給她一個吻,她生氣了給她一個擁抱,她需要你站在她靈魂的背後。”


    我流著哈喇子,胖子此刻背後有佛光加持、屁股下的馬紮變成了蓮花,這幾句話令我大開眼界,好像鑽木取火的原始人第一次吃上滿漢全席,但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看見胖子戴上了假發,腔調有點像瓊瑤阿姨。


    不管對錯與否,三四百字的歪理邪說聽起來也很爽!


    “胖子,既然如此,我們還是遠離婚姻吧,遠離婚姻,但親近女人!”


    我初步估計,今晚有可能是胖子有生之年對我說話說的最多的一晚。


    “大發,剛才說的可能有些矯情,但如果忽略了我所說的,不會有保質保量的愛情,都知道每天給愛人一個擁抱是件既美妙又毫不費力的事,可誰願意去做呢?應該羞恥的不是這件事,而是人的頑固不化,當然,那些覺得感情可有可無的人不在此列,也應該承認,愛情在人間是稀有之物。”


    眼前,胖子的肚子裏不是肥肉而是滿腹經綸。


    “見了那麽多翻臉的愛情與婚姻,以往我對自己沒信心,所以不敢嚐試,但這次我想試試,有些人在一起一輩子,沒有一天相愛,我哪怕和小梅隻在一起一天,也是相愛的一天,賺了!”


    胖子一飲而盡,我的景仰之情依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一發而不可收拾。


    直到胖子將所有的肉串一掃而光,隻剩烤土豆、烤韭菜和魚香豆腐,我才明白過來,佛祖是不沾葷的,頓時佛光消散,蓮花又變回了馬紮。


    “剛才回答了‘是什麽’和‘為什麽’,顯然,最重要的問題還沒解決,‘怎麽做’!”


    胖子盯著我心裏發毛,好像我是那黑白無常,是我在生死簿小梅的名字上劃了一個叉。


    “我是理論高手,但毫無實戰經驗,你在石榴裙下死了那麽多次,沒有經驗也有教訓,這個忙你一定得幫!”


    我將一杯酒舉在半空中,透過光,一個穿著妖豔的女人拿著二百塊錢和一個長相猥瑣的老男人進了屋。


    “胖子,我傳你‘三字真言’!”


    “哪三個字?”


    “不要臉!”


    昨晚吃得都留在了昨晚,準確說是留在了昨晚的馬桶裏,胖子因為小梅,我則因為胖子對我真愛至上的感情定性為“性伴侶”。


    陽光刺眼、頭暈腦脹。


    剛爬起來,有人敲門,是大媽,手裏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麵。


    “少喝點酒,傷身體,年紀輕輕,別不管不顧!”


    我連連點頭答應。


    “樓道裏的燈是你裝的吧?挺能裝啊!”


    “啊......主要是我會裝!”


    “花了不少錢吧,大媽給你。”


    “大媽,您要是拿我當外人,我就拿您當外人,這空調的錢、這幾天的飯錢,咱一塊算算!”


    “你剛起步,不是難嘛!”


    “大媽,我不難,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好湊合。”


    大媽聽了露出一絲異樣的笑意。


    “小發,一個人沒滋沒味的,哪能長久,得有人給你做口熱乎飯。”


    “不是有您嘛!”


    “大媽能跟你一輩子啊,小發,你個人的事別操心了,大媽給你張羅,我已經給我跳廣場舞的姐妹們下了通知,她們也見過你,等好消息吧!”


    我筷子都沒拿住,剛夾起的雞蛋又掉進了碗裏。


    “大媽,我今年才二十五,一無所有、一事無成還好吃懶做甚至不務正業,我不著急坑害別人家姑娘!”


    “誰一開始就有房有車啊,不都是慢慢過日子掙來的嘛,我家小發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配不上哪家姑娘啊!”


    “大媽,我天天照鏡子,我長什麽德行自己還不清楚?您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現在的小姑娘,房車是通行證,沒有的話人家還以為你耍流氓呢。”


    “耍什麽流氓,好了,你別管了,我給你上上眼,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隻看人不看東西的好姑娘!”


    大媽扭頭走了,我知道大媽如果有所行動,注定是一場鬧劇,如果我是個女的,我都不願多看現在的自己一眼。


    唉,大媽的思想沒有跟不上時代的發展呐,不能說現在的女人越來越物質,隻能說我這樣的男人越來越拉垮!


    她和大爺那時候三件套是縫紉機、自行車、收音機,現在年輕人的三件套是啥?


    車子、房子、票子。


    是自己有錢嗎?


    不是,大部分靠壓榨父母與銀行借貸!


    試想,如果我花一千塊錢買上八十年代的三大件,姑娘們會怎麽說?


    她們肯定會說,大哥,你這都是從哪兒淘換來的?你不會是用來......拍抖音吧?八零年代劇場的那種?


    那我隻能點點頭,唱著劉德華的《忘情水》離開了。


    吃完飯、洗漱完畢,正想去樓下找大媽再談談我的終身大事,胖子來電話了。


    “大發,剛才狗老大打電話了。”


    胖子聲音有些顫抖。


    “什麽事,老頭又丟了?”


    “不是,是有人找我們。”


    “誰?”


    “林衝!”


    我倒吸一口涼氣,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黑社會不一樣,隻要有仇,報複十年。


    這很有可能隻是個開始,那以後在濱城就沒得混了,人家一手遮天,哪裏有我和胖子的容身之處。


    “得去,不然被抓死的更難看。”


    再次站到“林府”前麵,突然想起胖子說的“陰曹地府”,閻王正坐在裏麵,百般折磨之後打入十八層地獄。


    “胖子,你看我有沒有視死如歸的感覺?”


    “有,視死如龜,帶殼的那種!”


    一進大門就有“小鬼”帶路,錯落有致的紅磚白瓦之後,出現一片荷塘,荷葉亭亭、荷花怒放,一條狹窄的鵝卵石路從岸邊通往湖中心的亭子,亭子不大,一把躺椅、一座石桌、幾個敦子、一套茶具。


    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眼,這不像是過堂審訊的架勢,哼哈二將都沒有。


    林衝的茶剛剛沏好,他將杯子推到左右兩側,伸出雙手,示意我和胖子坐下。


    “那張合同期限七天,理應作廢,為什麽還要繼續找下去?既然酬金隻有五萬,為什麽自己要拿出二十萬,孩子找到了也許當事人能把這二十萬給你,找不到可就打了水漂,即使找到,這二十萬無憑無據,當事人如果賴賬,你們也毫無辦法。”


    林衝將我和胖子麵前的杯子倒上茶水,我和胖子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其實這是同一個問題,那晚遇到當事人她差點就跳河,既然老天讓我們冥冥之中出現在那裏,我們就不能見死不救,而恰巧,她的事我們也能幫得上忙……”,胖子頓了頓,“可是,事情沒那麽簡單,我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胖子臉色一沉。


    我接著道:“方圓的家人還是沒能看住她,她至今未脫離生命危險,當然,事有成敗,我們也沒做過任何承諾,甩袖子走人雖不能理直氣壯但也可理所當然,但我和胖子並不這麽想,如果我們撒手不管,那事情又回到了原點,迷信點的話,老天為什麽要讓我們遇見她?如果在期限之內,我們幫她找到了孩子,她也就不會再做傻事,能說和我們沒有半點關係?我們管不了別人,如果這二十萬打了水漂,我們也隻能幹認倒黴。”


    “好一個幹認倒黴啊,這個年代勇猛剛進的年輕人不多了,說到底,還是正義、責任。”林衝抬起頭,話鋒一轉,“你們對我了解多少?要實話實說!”


    我對林衝的了解大多來源於胖子,顯然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林衝,濱城黑社會老大,喜歡人稱他林老師,原因是他曾是教師出身,算是接他父親的班,將濱城國際做大做強,在濱城隻手遮天,人送外號‘組織部長’,連續多年獲得濱城‘首善’稱號,巨額捐款、建造孤兒院、養老院,當然,也有不少人認為他這麽做是在洗白,總之,在坊間算是毀譽參半。”


    我替胖子百科式的回答捏了一把汗,胖哥哥,你啥都敢說啊?


    我臉上的傷疤怎麽來的,你怎麽不長記性啊!


    我看了一眼身後,荷塘裏的魚群開始向我們這邊靠攏,我想起古時有種酷刑,叫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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