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標正手足無措,拍他的人見他沒反應,上前兩步,笑道:“聞掌門,你……”,原來是來人看清張一標的容貌,有些詫異瞬間說不出話來了。


    無相和尚見他們幾人都有些緊張,忙道:“您認錯人了,掌門師伯身體抱恙未能前來,故特意差遣我們幾個弟子前來道賀。”


    來人是個白發老者,他正尷尬不已,忙笑道:“原來如此,我乃和蒼派長老吳金益,數十年前曾與貴派聞掌門有過一麵之緣,對他的武藝甚是佩服。今日見這年輕人穿的衣服神似聞掌門當年那件,他們二人的身形又有些相似,這才認錯了人。”


    柳西來等人連連向他拱手示意,張一標給他嚇了一跳,心中惱怒,也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去。


    和蒼派隻吳金益一人前來,他見在場的人也沒幾個認識的,索性便和楚一飛等人協同入內。


    隻見這寨子內還有一道大門,似乎是純鐵打造,曆經百年風雲門上都已是鏽跡斑斑。


    門上又開了兩個小門,隻能容納一人入內,他們依次進了寨內。


    接著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巨大的廣場,這廣場上已經放置了四五十張椅子,有近百名力士在忙著布置桌椅,廣場盡頭便是一座大殿,顯然婚禮就在此舉行了。


    吳金益低聲道:“黑雲寨真是大手筆,這排場隻怕比得上浙江巡撫家了。”


    那力士又引他們往右手邊走去,隻見六排整齊的屋舍,每個房間上寫了個木牌,這房間似乎都是按天幹地支排序,力士將他們引到第六排末的癸亥房間前,又指了指壬戌房間,道:“我寨為大家都準備了一間房,每一間房足可住十人。你們兩派的人既然熟知,那這兩間房便由你們自行安排吧,早晚兩餐自然有人送來。後天便是大婚之日,明晚我們將寨主設宴款待來賓。”


    那力士正要離開,忽然又回首道:“這兩日各位盡可在寨內自由活動,但是西廂那邊住的全是寨中女眷,多有不便。”


    那吳金益擺手示意他們先請,柳西來等人進了壬戌房。這房間內桌椅齊全,有一個大通鋪足可睡七八個人。


    張一標放下手中的斧子,歎道:“這寨子真是氣派!我們宣武山不及這寨子十分之一大呀!”


    楚一飛看向柳西來,低聲道:“被抓來的女子們應該全都在西廂房住著。”,柳西來點頭道:“不如我們趁今晚夜色過去看看。”


    楚一飛直指隔壁示意隔牆有耳,大聲道:“各位師兄弟們,不如我們一會去這寨子裏去轉轉。”


    柳西來和無相和尚忙附和,張一標早就按耐不住了,笑道:“甚好,甚好,我們快出去見識見識。”


    眾人出了房間,卻見往來的賓客甚多,已有一大半的房間都住上了人。


    他們四處亂轉,倒也沒人管他們,不一會便將這個莊子的地形摸了個清楚明白。除了正殿、廣場和東西廂客房,殿後也有幾間大房子,想是寨內頭腦們休息的場所,另有兩間兵器庫、糧倉,那兵器庫把手的甚嚴,糧倉倒是任人進出。


    他們又有意無意往西廂房靠去,入口處正有六人把手,那些人見他們過來倒也無惡意,隻是朗聲道:“此處都是女眷,諸位不便入內。”


    柳西來往那院內看去,見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正在裏麵嬉戲玩鬧,卻瞧不見碧雲的身影,心中暗自焦急。


    那守衛見他如此神態,笑道:“您莫瞧了,裏麵可都是些未婚的待嫁黃花閨女。”,言下之意是說他如此窺視甚是無禮。


    柳西來見他誤會自己是登徒浪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誤會,誤會。”


    幾人忙離開西廂,柳西來有些尷尬,一路無話。


    忽見幾個力士神色慌張,急匆匆往後院而去,大門外也有好幾個人說話的聲音,不多時便見一位身著白衣的中年人帶了十幾個力士趕赴門口。他們剛才與幾個力士交談中得知,這黑雲寨中著黑衣的是力士,看護則是穿青衣,穿白衣的便是總管了。


    柳西來心中竊喜:看來似乎是有人來搗亂,這樣甚好,越混亂我們就會有機會救碧雲出去。


    幾人忙門口走去,那些力士倒也沒攔著他們,隻見入口處站了數十個身著黃衣的漢子,為首的卻是略顯稚嫩的年輕人,後麵的四人抬了一口大箱子上麵披著紅布,賀禮倒是很豐盛。


    為首的年輕人朗聲道:“王管家,我們雷家人帶了重禮上門道賀,貴寨的力士們卻將我等攔在門外,這是何道理啊?”


    那王總管麵不改色,朗聲道:“雷堂主,雷家來道賀我們自是歡喜,但前些日子敝寨李總管被貴堂的獨門武器轟天雷重傷,此事前因後果尚未查明,未免引起衝突,貴莊眾人還是不要入寨為好。”


    原來便在一月之前,黑雲寨李總管帶人外出采購貨物,卻遭一夥強人攔路搶劫,對方忽然偷襲又持有雷家的獨門暗器轟天雷炸傷了李管家和數十名力士,而後拿走了黑雲寨的所有財物。


    這年紀輕輕的公子便是雷家現任家主雷家堂堂主,隻見他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賈家的人應該已入寨內了吧,貴寨難道一定要厚此薄彼嗎?”


    王總管麵露為難之色,他見自己這邊好些幾個力士都惡狠狠的盯著雷家眾人,但李總管被重傷一事又不似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雷家是敵是友他又拿捏不準,前幾個月徐寨主還曾打過主意想與雷家合作。這次如若真的拒絕雷堂主進寨,以後再想和雷家修好就難了。


    一眾力士們有好幾個大聲喊道,“不能讓雷家的人進去”,“雷家的人差點害死我們李總管”,“雷家的人沒一個好定西……”


    “都給我住口,我黑雲寨的人什麽會如此胡言亂語了……”王總管有些怒了,大聲道:“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誰也不許胡說八道。”


    雷家眾人聽到他們如此說也都有些憤怒,但那位雷堂主隻是冷冷的低聲道:“誰也別給我說話!”


    “王總管快請雷家堂的兄弟門們進去吧,我絕對相信雷堂主不會是背信棄義的小人。”


    王總管回頭一看卻是三寨主慕容克形,忙拱手道:“三寨主,現在兄弟們義憤填膺,恐怕……”


    慕容寨主擺手道:“適才我已經去請示寨主了,寨主下令:歡迎雷家堂的眾兄弟們前來道賀,請各位回去好好休息,明晚寨主將擺下筵席宴請群豪。”


    眾力士雖然頗有不滿,但寨主的命令隻得聽從,便讓開入口,雷家堂眾人一個個走進寨內。


    柳西來見這雷家堂堂主年紀輕輕但處事穩妥,低聲對柳西來道:“哥哥可曾記得我說過,雷家堂老堂主被明月莊的人給斷了四肢,這雷家我們倒是可以想辦法結交,日後說不準還可以聯手對付明月莊。”


    柳西來暗自稱是,又見那三寨主目光向他們掃來,忙低下頭。


    那三寨主看了一眼在場眾人,笑道:“諸位都是我黑雲寨的貴客,無論諸位以往有何仇怨,我盼諸位在寨內莫生事端,一起為我寨徐寨主慶祝大婚。”他這眼神中帶有殺氣,令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言罷那三寨主及王總管都離開了。


    “楚弟,你猜剛才那個三寨主有沒有認出我等?”


    楚一飛搖搖頭,低聲道:“有沒有認出都不重要了,他剛才的意思已經很明了了,隻要我們在大婚期間不要惹出事端即可。”


    “哥哥你快看,那不是那日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的賈峰嗎?看上去他們似乎與雷家堂的人也有仇怨啊!”


    楚一飛和柳西來忙看去,果真是那賈家的賈鋒。他正惡狠狠的盯著雷家堂的人。賈、雷二家同為浙江富商,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但去年雷家堂老堂主忽然被明月莊高手殘害而死,年僅18歲的老堂主獨子雷景鶴出麵主持大局,他行事雖然頗為老辣,但雷家聲勢已然大不如前。賈家趁虛而入,連續攪黃了雷家好幾單買賣,雙方便結下了梁子,在此之前大大小小的仗已打了不下數十次,賈家的人不會武藝但仗著有虎頭幫眾人撐腰,慢慢占據了些上風。


    隻見雷堂主走到賈家四人麵前,笑道:“二莊主,三位前輩,咱們的是待出去以後再一並算賬。”


    賈家為首的中年人原來正是賈家二老爺,賈古玉,餘下三人便是管家賈峰,兩個家丁賈文、賈武。


    那賈峰瞧見了他們幾人臉色大變,忙在二老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那二老爺卻裝作毫不在意,都沒往他們這邊看一眼。


    張一標一見這個賈峰心中就氣憤不已,又見賈峰居然敢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看,忙對柳西來道:“哥哥,我真想過去把那個該死的管家的雙眼給戳瞎了。”


    柳西來未置可否,隻是低聲道:“救人要緊,不可節外生枝。”


    張一標卻忍不住向那賈峰揮了揮手中的斧頭,做了個砍頭的動作,似乎是那二老爺訓了賈峰幾句,賈峰也不再理會他們幾個。


    又過了會,賈家人和雷家人都去廂房歇息去了,眾人見沒好戲看,都回廂房休息去了,柳西來帶著楚一飛三人在寨子裏轉了半天,眼神不自禁往那西廂房看了數次,可卻沒見到碧雲的身影。


    漸漸的日落西山,黑雲寨為眾人準備了飯菜,張一標見著飯菜甚是可口,大快朵頤以來,不一會便酒足飯飽。柳西來隻吃了幾口,心裏一直在想碧雲的事,食之無味。楚一飛和無相和尚閑來無事,兩人談天說地,從江湖各派武功講到朝廷之事,又談起了明月莊眾人,柳西來說道明月莊眾人與少室山三場大戰的過程,法相和尚聽得津津有味。隻聽門外步聲不斷,似乎有些熟悉的人在互相串門。


    “貧僧隻知道這明月莊聚集了大量高手,野心勃勃。卻不想他們足足有十八條好漢,看來這天下各門各派要論單打獨鬥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就連千年古刹少林寺都差點栽在他們手裏。”


    “明月莊四處害人,似乎想讓江湖大亂,好坐收漁翁之利。”柳西來道,“否則他們何以無緣無故毒殺了雷堂主”。


    法相和尚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歎道:“真是苦了天下百姓,貧僧遊曆東北,見戰事不斷百姓四處逃難,本以為這江南富庶之地百姓能過的安樂些,卻不想南方各勢力也都蠢蠢欲動,百姓的日子實是苦不堪言。貧僧隻盼有賢者能早日結束這亂世,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柳西來見他心係天下百姓,心中佩服不已,笑道:“大師,在你看來這多方勢力,誰能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呢?”


    “大明氣數已盡,就連上天都降下天災,隻怕江山遲早易主。各路農民軍中,闖王李自成一路的聲勢最大,麾下五員虎將打的明軍節節敗退。那大西王張獻忠的軍隊雖然也勢如破竹,但張獻忠為了震懾敵人濫殺無辜,做下許多孽債,貧僧以為農民軍中可成大事者唯闖王李自成而已。”


    “大師以為關外女真族的後金皇太極如何?”


    “女真族隻是跳梁小醜,若不是崇禎皇帝自毀長城斬殺了大將袁崇煥,女真族早就被滅了。蒙元舊事曆曆在目,我中華大地如何能讓異族之人再次染指。”


    楚一飛聽他說得有理,連忙點頭,柳西來卻道:哎,漢族人還在做農民軍推翻明朝改朝換代的美夢,人家後金眾將士卻早已經磨刀霍霍了。不過按照史書所載,若不是吳三桂開關迎敵,後金將士也未必能長驅直入,漢人的自信倒也並非空穴來風。想到日後清軍大舉入關,大肆屠殺百姓,又逼迫百姓剃頭易誌,他心中也很是不爽。


    “貧僧愚見,讓兩位施主見笑了。”


    無相和尚又和楚一飛探討起劍法來,柳西來覺得無聊正想拿出那法華經看一看,卻想到碧雲之事心中煩躁的很。


    “咚……咚……”忽有敲門之聲,接著有人推開大門,卻是那和蒼派長老吳金益,他雖年紀不小,但行事卻頗為滑稽,隻見他將腦袋探進來笑道:“老兒也睡不著,想找你們幾個小夥子聊聊天。”


    吳金益剛一進門便道:“我剛聽到你們討論天下大勢,忍不住想進來與幾位討論一番。”


    “你們豪不理會外麵的熱鬧,在此正襟端坐,足見你們都是非凡之人。”


    柳西來等人連連擺手,吳金益又道:“剛才我經過門口時,正好聽到這位大師說到天下大勢,他認為闖王李自成大事可成,我卻難以苟同。闖王李自成的義軍確實是民心所向,此刻更是劍鋒直指京師,但是他的軍隊毫無根據地,是打到哪兒走到哪兒,長此以往恐怕不能久遠。況且闖王手下並無可用的智勇雙全的善戰大將,義軍之所以勢如破竹,也隻是多虧明廷腐敗,驍勇善戰之將得不到重用而已。現下大明已經盡失民心,丟江山隻是遲早的事,至於這大好河山落入誰手,卻委實難料。”


    無相和尚不料他會如此說,歎道:“若真如你所言,隻怕明亡國後天下必會大亂,百姓也將飽受戰火之苦,哪日才能享受安居樂業之福啊!”


    吳金益卻道:“自古以來百姓隻有活得下去與活不下去之說,至於安居樂業純粹是癡人說夢。”


    柳西來見這老頭居然是個憤青,暗道:他這說的倒是大實話,封建時代百姓都是奴隸,哪有幸福可言!


    楚一飛和無相和尚都沉默不語,他們固然心裏不認同吳金益的觀點,但是這吳金益提到的問題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認知範圍,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柳西來正欲說話,門外忽然有人道:“各位,千萬不可外出,賈家人和雷家人動起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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