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看起來並非是九天上界的什麽秘聞,欒玉興許也激發了身為女子的天生八卦之性,有些興致勃勃。


    我本該附和的問下去,問一句新任戰神又是誰,至少不該掃興。可是話到臨頭,我卻鬼使神差的岔開了話題,“沒想到你煮這桃花茶也是頗有手藝,我突然想喝桃花釀,欒玉,依你的手藝該不會說不會吧?”


    欒玉笑道,“公主放心,這桃花釀一早便釀了,我見如此之多的桃花,便順手釀了。如今已經封窖,再過段時間便可以挖出來吃了。”


    我咂咂嘴,似在回味桃花釀,“待開窖時,記得喊孟……”察覺在欒玉麵前喊乘風孟浪神君實在不妥,便速速的改了口,“喊司命神君來一起吃。”


    “好。”欒玉點頭,又道,“之前在瑤池伺候王母娘娘時,便常常見公主同司命神君把酒言歡,你們二位想來必定也是酒友、知己,以後結成夫婦,也能恩恩愛愛,兩不疑心。”


    我揚了揚嘴角,“承你吉言。”可是那半顆心卻止不住的往下沉,又空又荒。


    乘風平日裏無事會來找我,每次都提著兩壺美酒,然後同我說說話。事實上,多數時間他都是坐在旁邊,同我相顧無言。他會望著天邊的流雲兀自出神,然後發出一聲喟歎。


    他說,“神妖兩族戰事再起,你我的婚事恐將一拖再拖。”


    我微微偏過頭去看他,他沒有看我,微微眯著眼睛,唇角也沒有掛著笑。


    我收回目光,嗯了一聲,“大局為重。”


    “你……”乘風突然發出一聲輕笑,“也是……”


    也是什麽,他卻將接下來的話都盡數攔截在舌尖,沒有出口。我雲裏霧裏,卻也懂得他有他的不能與我說的秘密。


    雖然擔著未婚夫妻的名聲,但是我清楚,我同乘風之間是沒有愛的。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


    僅僅是,知己。


    他說,“興許有一段時間不能來陪你吃酒了。戰火再生,我雖為司命,卻也不得不奔赴戰場。你放心,不會讓你未婚先寡的。”


    最後那句話有些像調侃,他將生與死看的那樣的淡。


    我側目過去,正巧同他四目相對。


    我說,“那等你回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注意安全,平安歸來。”


    “會的。”他看著我,神情略微癡惘。可我曉得,他不過是透過我,看到了另一個女子。


    縱然如今很多事情與我而言太過陌生,甚至陌生到熟悉,我曉得是我丟失的那半顆心在作怪。


    就如同現在,我分明對藏在乘風心底的那個女子,總有一種我明明曉得的感覺,可是任憑我如何回憶,也沒有想起來一星半點。


    前線的戰事如何我一概不知,就整天窩在這桃林裏。期間天帝來過一次,端著慈父的麵孔,問我休養如何,沒說兩句也離開了。


    然而我對著天帝那樣的神情,心中怪異竇生,愈發的不自在,他離開昭德宮後我是重重的舒了口氣。


    一連許久都沒人再來找過我。


    隻是,這天我卻發現無盡花枯萎了。我眉目稍凝,愣怔過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這是了果費心照顧寶貝至極的無盡花,送給我之後,它本常年不敗,卻在此時枯萎。


    本就是黑褐色的,這一枯,便更像老樹枝了,還有些腐朽。


    任憑我怎麽用靈力渡真氣,都沒辦法讓它起死回生。我心裏暗道一聲糟糕,看來要把這盆花藏好了,不能讓了果發現。


    正當我思索著藏哪裏好的時候,舒樂來找我了。


    她的麵容憔悴,神情疲倦,不似之前那樣笑,有些在勉強支撐的破碎之感。她說,“阿難,救救長溯吧。”


    我心裏一個咯噔,深知此事不妙。我咦了一聲,奇怪道,“長溯神君是何等實力地位,為何需要我去救?”


    說不想救吧,可是我此時異常的心跳貌似有些不允許。可是說想救,我潛意識裏覺得這是一件麻煩事,並不想去。


    更何況,“九天上界修醫的神君神女不少,我於醫之一道一竅不通,你怕是找錯人了。”


    舒樂神情一頓,隨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長溯同妖族對戰時,被美人鮫設計,被一掌拍下了無妄之海。無妄之海是何等危險之地,你應當也清楚。下去的神君神女……能活著出來已是萬幸。”


    恰好,長溯就是那萬分之一,不僅活著被救出無妄之海,還找到了解救之法——眼前的我的心頭血。我真身是無盡木,心頭血能夠驅除無妄之海海水和美人鮫帶給長溯的傷。


    我靜靜聽完,等舒樂話音落了,我微微抿了抿唇,道,“你知道我隻有半顆心了。”


    舒樂也隨之一愣。


    我隻有半顆心了,取心頭血去救長溯,我興許會隕滅的。


    並非我不想救。


    對立許久,舒樂轉過身去。我以為她是要放棄這個想法離開了,可是不過兩息,她又轉回來道,“你沒有心還可以活,長溯沒有你的心卻活不成了。”


    “你本身便是沒有心的木頭,雖然長出一顆心來,但是這顆心沒了,你還可以再長。”


    我詫異驚愕的看著麵前的舒樂,我無法相信這些話是舒樂說出口的,她怎麽會如此殘忍?


    我該反駁她的,比如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我的心為什麽有這個義務一定要去救長溯?可是話到嘴邊,我咽了回去。


    我說,“帶我去見他。”


    是我的那半顆心在作怪。我的腦袋告訴我不該去,可是我的那半顆心卻在隱隱作痛,在叫囂著非去不可,非救不可。


    長溯的情況果真不太好,出的氣兒比進的還要多,伸手去探都感受不到他多少呼吸了。


    臉色蒼白得緊,薄唇緊抿,眉頭微皺。


    倒是和平常一樣不近人情。


    我捂著我的心口,有些事情是不受理智控製的。就如同此時此刻,我回過神來時才猛然想起,我已經答應了交出我那半顆心,並且已經叫舒樂出去。


    我現在……該是要取心的。


    我疑心重,心思深,可是唯獨在長溯的事情上,顧不得多想,或者說,我無法自控。


    我的手掌化成爪,凝起靈力,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我以為自己會很痛的,事實上的確很痛,我的手進去心口的時候,我拚命咬住了唇才不泄出一絲一毫的申吟聲來,將這些疼都吞下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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