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嘯川聽罷範尊揚一語,也不禁心中一動,當下遲疑著道:“範兄弟的意思是項五也將來到此地?不知你有何依據?”


    範尊揚眨了眨眼,卻是不答反問道:“大叔是否知道,我五伯的妻子是何身份?”


    嶽嘯川搖搖頭道:“慚愧,這點我並知情。”


    範尊揚並未意外,跟著解釋道:“我五伯項勝宇號稱‘狂刀’,六伯江海韜號稱‘絕劍’,一向是生死之交。”


    “六伯有一位小妹,閨名喚作柔婕,不僅跟隨六伯學劍,另外還精擅暗器手法。之後便由六伯做主,將這位小妹許配給五伯,兩家的交情自然也更加深厚。”


    嶽嘯川用心聽完,緩緩點頭道:“原來如此,不知這位江夫人此次可曾幸存?”


    範尊揚嗯聲道:“天可憐見,五伯他們夫妻兩人一向都是結伴行動,此次受命南下聯絡江南劍盟餘部,恰好躲過一劫。”


    嶽嘯川舒了口氣,由衷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但願他們兩人平安。”


    範尊揚歎口氣道:“江伯母有五伯照護,想必能夠平安無事。隻是六伯遭了絕滅魔王的毒手,不幸殞命於大棺山下。”


    嶽嘯川心頭一緊,皺眉沉吟著道:“如此說來,項五夫妻與‘絕滅’已成死仇,必欲除之而後快了。但這曲沃城是‘魂殤’的地盤,範兄弟怎知他們兩人必定會來?”


    範尊揚咳聲道:“大叔有所不知,我六伯膝下有一名獨女,如今年方四歲,小名喚作笙兒。當日淨宇教襲破殘風之巔,笙兒也遭到擄劫,聽聞已經被帶到了曲沃城。”


    嶽嘯川恍然頓悟道:“既是生死之交,又是親緣妻舅,項五想必不會對江六的遺孤置之不理,難怪範兄弟篤定他會前來。”


    範尊揚垂下眼簾,隱見局促的道:“先前我還不能確定大叔的立場,所以隱瞞了這一節。但大叔既然有雄心壯誌誅殺魔教教主,那必定是我們的同路人,所以還請大叔海量寬宏,饒恕我這小人之心。”


    嶽嘯川早知這位範兄弟心性早熟,對此倒也不以為忤,隻是和聲道:“無妨,那範兄弟是否知道,你那位笙兒世妹如今人在哪裏?”


    範尊揚一正色道:“我已經打探清楚,笙兒正是被關在白馬山莊。”


    嶽嘯川了然的道:“魂殤老魔眼下不在城中,聽說是他的徒弟‘食鹿陰姬’鮮於曼坐鎮。”


    範尊揚點頭道:“不錯,那鮮於曼中意白馬山莊環境清幽,灑掃幹淨之後便搬了過去,正是她在看管笙兒。”


    嶽嘯川一挑眉道:“如此甚好,與其枯等無聊,不如主動出擊。今晚我便往白馬山莊打探一番,若是能救出那位笙兒小姑娘,正好當作結交項五的見麵禮。”


    範尊揚麵露感激之色,接著卻搖搖頭道:“大叔藝高人膽大,我的確衷心欽佩,但白馬山莊內部凶險四伏,你一人前去恐有不妥。所以還是等我五伯前來,大家共同商討對策之後,再去救人也不遲。”


    嶽嘯川心中不以為然,但也知道範尊揚老成持重,於是勉強讚同道:“也罷,此事稍後再議。但即便項五前來,他又如何聯係到咱們?”


    範尊揚略一遲疑,徑自取出一張早已畫好的圖像,低眉澀聲道:“八荒禦武寨有一套秘密聯係的暗語,其中一部分隻有八位寨主才知曉,先父當日恐怕身遭不測,便將這部分暗語傳給了我。所以大叔隻要按照這幅圖紙,將圖像刻在顯眼之處,五伯看到便會明白。”


    嶽嘯川接過圖紙掃了一眼,隻見上麵的圖形看似十分尋常,內中卻隱藏著難言的玄機,暗暗點頭之餘清咳一聲道:“如此甚好,城外的傘蓋亭一向多有來往客商駐足,我便將這幅圖像刻在那裏好了。”


    範尊揚嗯聲道:“大叔千萬小心,如今城外也有不少淨宇教的眼線,別被他們抓住馬腳才好。”


    嶽嘯川道聲曉得,隨後自牆上取下琢玉魔刀,別過範尊揚往城外而去。


    曲沃城外的傘蓋亭距離城門也不過裏許,嶽嘯川為了避免旁人注目,行走間故作閑庭信步,並不著急趕路。


    出城時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天色尤其顯得晦暗不明。路上的行人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嶽嘯川也正中下懷,同樣運起身法急速奔行,不一刻便來到那傘蓋亭前。


    這傘蓋亭建在官道近旁,屢經戰火洗禮,多次翻修重建,眼下這一座建成也已經有百年曆史。


    亭高約摸三丈,方圓也有兩丈,地勢稱得上十分開闊。外圍八根紅漆石柱撐起,上麵是飛簷挑腳的歇山頂,整個造型顯得威嚴古樸,透出一派百年滄桑後的沉凜內斂。


    嶽嘯川徑直步入亭中,卻並不急於鏤刻範尊揚交予的那幅圖案,隻是負手而立,靜靜觀賞亭子外麵的雨景。


    這時候雨勢漸大,官道上偶爾有人路過,也都行色匆匆的趕往城中,並無一人來亭子裏避雨。


    嶽嘯川耐心等待半晌,未曾發現任何異狀,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便待取出琢玉魔刀鏤刻圖像。


    孰料正在此時,卻見雨幕中現出一條挺拔人影,身著一襲青衫,手握一把油紙傘,沿著管道徑自漫步而來。


    嶽嘯川心頭一凜,終是停下動作,雙目似有意似無意的盯向那青衫人。來至近前才見他麵如冠玉、俊朗非凡,眉宇間頗見文雅,卻也不乏英挺銳氣,當真是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青衫人的步伐雖然並不甚快,但勝在輕盈穩健,不一刻便來到傘蓋亭前。接著隻見他收起油紙傘,舉步直入亭中,覷目間徑向嶽嘯川拱拱手道:“這位朋友請了,雨天行路不易,可否借光躲避片刻?”


    嶽嘯川點頭道:“無妨,公子請便。”


    青衫人微微一笑,隨意撿一張石凳坐了,意態之中全無異樣,反而足見閑適。


    相對沉默片刻,嶽嘯川卻心念連轉,猜測這青衫人是何身份,來到此地又是否巧合。


    青衫人似乎看出嶽嘯川若有所思,當下輕咳一聲道:“左右也是無事,閣下若有談興,咱們便閑聊一番如何?”


    嶽嘯川自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於是坦然道:“榮幸之至,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青衫人莞爾道:“不敢當,在下姓樊名飛,山左蓬萊人氏,未知閣下名諱?”


    嶽嘯川一抱拳道:“原來是樊兄,在下嶽嘯川,中州洛陽人氏。”


    樊飛拱手還禮道:“見過嶽兄,不知嶽兄是由城中而來,還是往城中而去?”


    嶽嘯川淡淡的道:“由城中而來,今日難得有些餘暇,本來打算進山遊賞一番,不料卻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陷在此處。”


    樊飛微頷首道:“這場大雨來得不是時候,的確攪擾到嶽兄的雅興了。咳……在下正要入城辦事,等到事情有所眉目,或許會登門拜訪嶽兄。”


    嶽嘯川了然的道:“不勝榮幸,在下暫居城西鯉鯤客棧,樊兄若是到訪,在下必定擺酒以待。”


    樊飛欣然道:“嶽兄果然大氣,不愧為行走江湖的豪俠,在下對你正是一見如故,不知嶽兄可有同感?”


    嶽嘯川聽對方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也隻好附和道:“的確如此,不知樊兄入城有何事待辦,可有在下能略盡綿薄之處?”


    樊飛神色稍斂,歎口氣道:“不瞞嶽兄,在下是有一樁事情需要調查。”


    嶽嘯川暗吃一驚,不由得皺起眉頭道:“哦?不知具體是何事?”


    樊飛搖搖頭道:“敝處有一位得力幹將,幾日前的夜晚遭人格殺於街頭,凶手至今還逍遙法外,所以敝上才派遣在下前來調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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