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陷落,長安的南陽王司馬模就做起了皇帝夢,這夢還沒有做上一陣,他派去守蒲阪的軍司馬趙染就投降了劉聰。


    劉聰大喜,他剛剛打下洛陽,要不是防備著晉陽的劉琨南下平陽,他恨不得自己跑到蒲阪去,親上趙染一口。


    也隻有親上一口,能表達劉聰此刻激動的心情。


    蒲阪,立在黃河之東,是並州的汾河穀地進入渭水的關中平原的咽喉之處。


    趙染帶著蒲阪來投,就相當於把整個關中平原拱手送給了劉聰,一旦擁有了關中平原,劉聰就再也不用四處寇掠,可以安心的建立邦國。


    劉聰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劉粲喊了過來。


    “父皇,可是要兒臣去打晉陽?”劉粲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劉曜、王彌都把洛陽打下來,晉陽這塊孤懸的骨頭,他啃了兩三年,把牙齒的掰下來幾顆,還是紋絲沒動。


    非但沒動,聽說最近劉琨又走通了代郡鮮卑拓跋猗盧的路子,拓跋猗盧派兵來助拳劉琨,劉琨派人去代郡教鮮卑人種地,兩家互通有無,搞得風生水起,就更讓劉粲嫉妒了。


    “不,不急,劉琨逆賊不識時務,結交拓跋鮮卑,無異於與虎謀皮,遲早會被老虎所反噬。”


    “你現在去打他們,反而讓他們合在一起,就這樣晾著他們,時間長了,自生嫌隙。”


    “這就是魏武帝當年緩兵滅二袁的計策。阿粲,沒事要多看書,這江山社稷以後要你來擔。”


    “是,父皇。”


    “這次召你來,是讓你去立一份大功,拿下長安。”


    “長安?長安有蒲阪之固、黃河之險、潼關之要,不易攻取。還不如先把晉陽占了,掃除後顧之憂。”


    “蒲阪的趙染已經歸順,朕已派劉雅將兩萬兵助趙染南下取潼關。趙染最熟悉司馬模的部署,你就跟在他們後麵。拿下關中以後,朕就把長安封給你,你鎮守長安,朕坐鎮平陽,劉曜駐守洛陽。”


    “父皇,你該讓兒臣領兵攻洛陽的,兒臣聽說了,劉曜和王彌在洛陽都發了大財,那可是數不盡的珍寶,長安?長安有什麽?”


    “阿粲,你怎麽就不懂朕愛護你的心意哪?這攻陷洛陽,對於中原的百姓來說,就是大仇一件,以後你是要君臨天下的,這樣髒手的活,自然是要下麵人來幹的。”


    “晉失其鼎,天下爭之。爭得是什麽?是一個區區的洛陽城嗎?為了那傳國六璽上的什麽天命嗎?”


    “都不是,爭得是這世道人心,朕不管你心裏有多少想法,你就是裝也要裝出一副仁德的樣子。現在天下人心惶惶,隻要你裝出一副仁義的模樣,就會有好多搖擺不定的人,來投奔你。”


    “兒臣受教。”


    “你要真的聽進去啊,別隻學朕的灑脫不羈。”


    灑脫不羈?劉粲心裏哼了一下,父皇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誰不知道父親看著祖父劉淵的遺孀皇後單氏國色天香,竟然不顧人倫,把單氏也納入了他的後宮,這可當真是父死子繼。


    不但繼承了皇位,還繼承了皇後。那自己以後也要向父皇學習,畢竟父皇後宮有好多美人,有些比自己還要小上許多。


    劉聰之後的教誨,劉粲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就想著以後怎麽和他父皇的未來遺孀甜蜜蜜的好事了。


    趙染求馮翊郡太守不成,一怒反到了劉聰那邊,長安的司馬模得到消息後,什麽皇帝夢都不敢做了,趕緊派出自己的愛將淳於定去守備馮翊郡,防止劉聰從蒲阪直接西渡黃河,進入馮翊郡。


    可趙染偏偏就舍易就難,沒有直接從蒲阪跨過黃河,而是南下潼關,利用了一個時間差,趁著消息還沒有傳到潼關,騙開了潼關,殺了守將呂毅,和劉雅合兵一處。


    趙染憑借著自己對司馬模兵力部署的熟悉,避實就虛,一路就殺到了下邽,在下邽狠狠的教訓了一頓淳於定後,又要殺向新豐。


    趙染正在怎麽盤算著怎麽攻克長安的時候,傳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司馬模的謀士韋輔勸說司馬模,長安早晚保不住,趁早投降還能免於一死。


    別看司馬模平日裏吹得自己多麽為國效力,甘願戰死沙場,可真遇到他頭上,他慫得比誰都快,甚至都沒有和他出鎮上邽的兒子司馬保打招呼,就帶著長安的一家老小,投降了趙染。


    趙染也懵了,自己之所以打到下邽就停下了腳步,不是因為長安有多難打,而是想著等上劉聰的愛子劉粲,這個取長安的大功,可不敢往他頭上砸啊?


    可司馬模不管那一套,還怕趙染覺得他不夠誠心,都不用趙染去長安,自己綁著就來到了下邽。


    一見到趙染,司馬模就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賣上了慘。


    “趙將軍,我也是聽信了讒言。實不該對抗漢軍。還請趙將軍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小王一馬。”


    趙染箕踞而坐,就看著司馬模在下麵表演,心裏止不住的惡心。


    “我來問你,洛陽危難,你因何不救?虧你還是王室宗親。”


    “將軍責罰的是,小王利欲熏心,自覺不是漢軍的對手,前次在宜陽已見漢軍的威風,自然不敢再與漢軍交鋒。”司馬模就跪在趙染的麵前,稍微一抬頭就能看到趙染的根部。


    “我再問你,秦州刺史裴苞,保國牧民,你因何派司馬保去驅逐?”


    “回將軍,小王嫉賢妒能,怕裴苞又成了下一個涼州刺史張軌,故先奪其權。”


    “雍州刺史丁綽橫征暴斂,讓百姓流亡他鄉,你為什麽不派人去驅逐。”


    “回將軍,他給得錢多啊。誰不喜歡錢哪。”


    “安定太守賈疋深得民心,你又為何派兵討伐?”


    “回將軍,他不給錢啊,還敢收留裴苞,這不是和小王對著幹嗎?不打他,其他郡縣的錢怎麽收?”


    “那本將軍隻是求一個區區馮翊郡太守,也是為了更好的護衛長安,王爺又為何吝嗇?”


    “這位置都是花錢買的,將軍你雖然才能非凡,但是這個職位,小王已經賣出去了。小王如今把自己的家當都拉來了,請將軍先行過目,望將軍能為小王美言幾句。”


    “美言?你把我害這麽慘,投效異族,將來史書上也要記一筆——染叛,長安陷。這千古罵名你都讓我背上了,我直接砍了你,都是看著世子司馬保的麵子上。”


    “多謝將軍不殺之恩。”


    “你也不用謝我,我不是不殺你,是沒權殺你。”


    “將軍如若不棄,小王願將王妃劉氏獻給將軍做妾。”


    “算了吧,那老太婆子,張本,那邊那個老太婆子歸你了。”趙染點手喚帳下猛士張本。“再把這些東西和這些不是東西的人,都送到劉粲那裏。”


    劉粲也懵了,自己在平陽精挑細選了五萬精兵,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路,心中策劃了多個計劃。


    結果,人剛走到蒲阪,就聽說潼關已經到手。劉粲再進了潼關,就聽說坐擁十萬大軍的司馬模居然自己把自己綁到了下邽。


    劉粲打晉陽都打了數十次了,劉琨最慘的時候,隻有幾千人守城,就那樣劉琨都沒說一個降字,這位王爺倒是好,都不用打,直接就降了。


    劉粲自然也就留在了潼關,等著張本押送這些東西和不是東西的人。


    司馬模一見到劉粲,窟通就跪下了,匍匐到劉粲麵前親吻劉粲的鞋麵,可把劉粲惡心壞了。


    “南陽王,抬起頭來,孤問你,洛陽之時,怎麽沒有見到長安的一兵一卒?”


    “罪臣不敢與漢軍為敵,還為漢軍攔下了秦州刺史裴苞、安定太守賈疋、涼州刺史張軌的數十次援軍。罪臣一心向往大漢,早就想著順義歸附。”


    “嗯,砍了吧。”劉粲眼珠子一瞪,機關算盡的南陽王司馬模領了盒飯。


    平陽城。


    劉聰看著下麵密密麻麻的一群王公貴族,點來點去,都沒有看到南陽王司馬模。


    “阿粲,司馬模哪?讓他跑了?”


    “沒,讓兒臣砍了,那老家夥極盡諂媚,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上來就舔我的腳,估計有龍陽之好。”


    “阿粲啊,你糊塗啊。你怎麽和晉廷的司馬昭一個腦子哪?你要弄死他,有一萬種方法,你為什麽要選那種最愚蠢的哪?”


    “父皇,這種家夥,對晉廷不忠,對下屬不禮,對百姓不仁,對妻子不義,似這等不忠不禮不仁不義之徒,妄自為人,兒臣沒有殺錯。”


    “阿粲呐,你怎麽就一根直腸子哪?你不喜這司馬模,悄悄的賜一杯毒酒,也就是了。麵子上的事情要做好。現在你殺降,關中那些本來搖擺不定的人,誰還敢投降?司馬模都跪下給你舔腳了,你都沒有放過他。”


    “不降就打唄,我大漢鐵騎,正好許久沒有飲血了。”


    “糊塗,打、打!打?我屠各才多少人?我匈奴才多少人?我大漢才多少人?”劉聰看著直腸子的劉粲氣不打一處來,“知道為什麽我大漢能打敗晉廷嗎?就是讓他們各自為戰長安你不要去了,就留著平陽吧。長安讓你曜叔去,他懂得怎麽調和陰陽。”


    “不去就不去,兒臣想領兵去打劉琨,去年的仇,兒臣越想越氣。”


    “糊塗,不是剛和你說的,緩兵之計嗎?你急什麽?就回你的王府去,安心的待著,仗有得是。”


    劉曜本來在和王彌爭洛陽,突然一道旨意下來,讓他出鎮長安。


    這一道旨意,差點讓九尺三寸的大個子王爺一個高撞翻房梁。


    “龍遊大海啊。嵩山老道士的卦就是靈驗,怪不得皇兄上次打洛陽的時候,說什麽也要去嵩山算一卦哪。這個白癡劉粲,以後我坐鎮長安,進可奪了皇位,退可稱一方諸侯。洛陽,哼哼,真以為孤會在乎這些財寶?不過演給皇兄看得而已。”


    劉曜龍遊大海,從四戰之地的洛陽,出鎮霸王之地的關中,也為他後來開創前趙基業奠定了基礎。


    劉曜離開,王彌徹底開心了,這可是洛陽啊,從地磚裏摳一摳,都能換一頓飽飯。


    最走背字的還是石勒,本來就是找個借口,說是追擊司空荀藩,沒想到兩人是真的有緣,還真就追上了。


    要說荀司空真是個幹事的人,百忙之中還能移檄州鎮,以琅琊王司馬睿為盟主。


    當然了這份檄文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那就不一定。


    反正左將軍王敦說有,還以此來要求華軼北上壽春合兵一處,共同勤王。


    而江州刺史華軼卻堅持認為他沒有接到書麵通知,而且荀家和秦王司馬鄴是實在親戚,要立盟主也得先緊著自己人,所以華軼的判斷是司馬睿趁亂奪權。


    石勒這邊追上了荀藩,卻犯起了難。張賓三番五次勸說自己不要再殺晉廷的王公貴族,


    現在要樹人望,結人心,這樣才能成就大業。


    可自己都放棄了洛陽的榮華富貴,跑到這種偏遠地帶來,裝模作樣的剿匪,司空荀藩還是帶著他的大外孫秦王司馬鄴哐當就撞了自己的懷裏。


    正當石勒犯難的時候,他的軍隊突然就亂了。


    在洛陽城一個銅板都沒有搶到的石勒軍,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突然看到漫山遍野的財寶,就放在追擊的路上。


    這可就什麽軍令軍法也顧不著了,都撒開歡的上前搶奪。


    石勒也不以為意,這些天這種情況遇到也不少,就是那些大戶人家的買路錢,搶了錢就默認放他們走。


    可石勒沒有想到,這次的買路錢,可不隻是買路。


    就在石勒軍沿著道路搜刮財寶時,一支軍隊在滎陽太守李矩的率領下衝了出來,狠狠的在石勒臉上扇了大鼻竇,石勒大敗,隻能從洛川地區撤到了兗州。


    看著石勒的軍隊敗走,荀藩心有餘悸的說,“李太守,要不是你在此處,我等就算不被石勒殺死,也會被群賊給吃掉。”


    “為王驅賊,本就是分內之事。司空大人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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