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還未待程躍開口說話,景年已經憤憤地甩袖離開。


    「景年、景年!」


    程躍著急地想再說些什麽,可等他下床穿好鞋子再走出屋外時,景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月亮門外。


    眼見天空已經黑了大半,程躍著急地在屋裏團團轉,過了不久,先是有一名丫鬟進來點燈,往常都這樣,起初程躍並不在意,可在一向隨侍景年的洛秋帶領兩名丫鬟,手上都各自捧著一些東西進來時,程躍猜疑地站定。


    「洛秋,你們這是做什麽?」


    隻見洛秋先是恭敬地施了個福,才脆生生地道:「少爺吩咐奴婢過來侍候少夫人沐浴更衣。」書香門第「我一向都是自己洗的啊。」


    「今日不同。」


    「有何不同?」


    洛秋頓了下,才答道:「少爺說了,一定要奴婢親自給少夫人沐浴然後換上衣裳,說今日特別,不容有任何閃失,一個時辰後少爺會回來和少夫人、圓房。」程躍隻覺得晴天霹靂,呆呆看著洛秋,等醒過神的時候,雙腿一邁,飛也似地跑出屋外。


    「少夫人,您去哪,少夫人、少夫人!」


    洛秋在後頭一邊喊一邊追,可哪追得上程躍的一雙長腿,不過片刻就看得他匆匆消失在亭台水榭之間,想起景年之前的千叮嚀萬囑咐,洛秋萬般無奈的在原地跺了跺腳。


    程躍也沒有跑遠,他直接來到了寧老爺的住處,來不及讓下人通報,衝進屋裏一看,寧老爺夫婦正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臉,一見他進來,同樣又驚又亂。


    但這次程躍已經沒心情讓他們先說話,劈頭蓋臉道:「寧老爺,大事不好,景年竟然今夜就想要同我、同我圓房!」寧老爺一聽,嚇得臉白如紙,才站起來又倒回了椅子上,寧夫人的身子也是軟了軟,眼看就要受不住。


    「這可如何是好?」程躍急得頭都要炸了。


    緩了半天,寧老爺像是又老了好幾歲,失神地道:お稥「還有一件不好的事,景年才回來就和我們說了,五年內他絕不娶妻,若五年裏你真生不出個一子半女,他才會再娶,若我們真要逼他現在娶,他就立刻跑去出家。」「唉,我本想這幾日就讓他再娶,一是你假死後喪期三內年景年不能娶妻,二是你走了至少景年還能有個說話解悶的人,可是如此一來……這、這又該如何是好……這孩子看著脆弱,但性子無比倔強,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我們當真逼不得他啊。」程躍心情複雜,站在屋內再無話。


    不過才相識兩個多月,他何德何能令景年如此珍視,若真是一名女子,被他感動後定當全心全意回報,可是……坐在一側的寧夫人想了又想,終於紅著眼眶對丈夫說道:「老爺,不如就把程少俠的性別告訴景年吧。我真不想再這樣擔心受怕下去了。」「不行。」寧老爺立刻搖頭拒絕:「你以為我沒想過?可事實卻往往出乎我們意料啊。要是景年這孩子知道真相後深受打擊,埋怨我們還好說,畢竟我們是家人,多勸勸幾次就好了,可若他一怒之下非要趕走程少俠,這、這就差個九天而已了,這時候趕走他,萬一出什麽差錯,我們可怎麽辦!」「那,現在這樣,該如何是好?」


    聽到丈夫這麽說,寧夫人更是無助哀傷,坐在椅子上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的淚。


    「再想想法子,再想想法子。」寧老爺頭疼地按住太陽穴靠在茶幾上:「今晚的事情,隻要再拖個幾天就行,九天,就隻剩九天了。」因為沒有人吩咐,下人們不敢前來點燈,天已經漸漸全黑,昏暗的房間裏凝重的氣氛一直持續,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屋裏的三個人心中的絕望越來越強烈時,寧夫人突然哎呀一聲。


    「夫人,怎麽了?」


    不隻寧老爺擔憂地看向她,程躍也不由得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想到一個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寧夫人看了看他們。


    「什麽法子,快說。」寧老爺著急地催她。


    停頓了一下,寧夫人說出兩個字:「葵水。」


    屋裏的另外二人皆是一愕。


    見他們這樣,寧夫人有些惱地解釋:「年輕女子每月必來的那個,就告訴景年,小薇的葵水來了,不能行房,這東西一來就數日,應該可以拖個幾天。」寧老爺茅塞頓開,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沒錯,就這個,可行,完全可行!」而程躍隻能在一旁苦笑。行啊,他一個大男人,出嫁、不孕、葵水等等女子該有的他全都有了,這算是什麽啊?


    但目前又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於心底,也隻能嘆一口氣罷了。


    這時,屋外傳來了下人的說話聲。


    「少爺,您來了,要不要我向老爺通報一聲?」「不用!」


    寧靜的屋裏,不大不小的聲音恰好讓屋內的人全聽到,灰暗的屋裏,三個人先是一臉驚訝,還未有所回應,景年已經站在門外,黝黑的雙眼先掃一遍屋內的三人,才揚聲道:「烏漆抹黑的,連個燈都不點,你們又在研究軍機要事呢?」「景年,你怎麽來了?」


    寧老爺趕緊示意尾隨的下人過來掌燈,一邊對他說道:「既然都過來了,你也來這坐坐,和爹說說話。」「不了,爹,改日我再陪您,現在,我是來接我的妻子回去的,本來正準備著和她多培養些感情,沒曾想,她跑到你們這來了。我真奇怪,薇兒她平日連景年軒的門都很少邁出過,可隻要一出來,就總往你們這跑。我起先還以為你們的關係不好,原來是我誤會了,若關係不好,都臨到吃飯時間了,薇兒怎麽還跑你們這來和你們聊天?」一陣冷嘲熱諷,還東拐西彎的話說得屋內的三人啞口無言,不隻程躍奇怪,連寧氏夫婦都驚訝,自己的孩子怎麽突然間像變了個人,若說之前他還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那現在的他就如同脫胎換骨截然不同,表情平靜,卻說著世故老練的話語,眼底泛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目光一掃就會讓人內心一怵,在前方站立著,就如同一個幾經磨練渾身充滿霸氣和威嚴風度的蓋世少傑,讓人情不自禁仰望。


    這才是他們的孩子真正的樣貌嗎?


    寧家二老麵麵相覷。


    景年說完後,目光停留在程躍身上,淡淡地命令道:「薇兒,跟我回去。」他這副樣子,讓程躍感到不舒服,但又無言以對,兀自低著頭不理會。


    見他不動,景年目光更冷,語氣加重:「杜薇,你沒聽到嗎?跟我回去!」景年隱含憤怒的話讓寧家二老皆嚇一跳,寧老爺緊接著偷偷扯了扯妻子的衣袖,寧夫人會意,迎到孩子麵前,和聲對他說:「孩子,你先別惱。小薇著急趕過來,其實是想同我說件事。」「什麽事?」


    麵對母親時,景年的臉色緩了許多。


    寧夫人故意壓低聲音說道:「她是想同我說些女人家的私話,說完了你爹才進來的……孩子,你是想和小薇今晚圓房?」又掃了不遠處的程躍一眼,景年才點頭:「嗯。」「小薇她就是同我說這事,她說,昨天,她的葵水就來了,所以今天不能同房,可又不知該怎麽同你說,你知道,姑娘家對這事總特別恥於出口。」「葵水?」景年不解地蹙起眉。


    寧夫人把他的身體拉低,讓他附耳過來小聲對他說了一通,景年才終於明白過來,可卻是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


    「早不來晚不來,昨天才來?」


    「這、這種事情……也不一定,心情或是身體不佳時,日期總是不穩定的。」寧夫人支支吾吾。她活了將近半輩子,葵水雖停了,但這些事還是懂得不少。


    景年深深看一眼母親,就徑直走到程躍麵前,冷聲對他道:「娘同我說了,那你需要幾天?」「這……」對此事一樣一知半解地程躍看向寧夫人,而她則向自己比劃了個五。


    「五……天。」


    「好,我就再等你五天!」


    說罷,景年不再多話,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會牽著程躍的手,而是自顧自地轉身離開,讓程躍隻能愣愣地看他離開的身影。


    「夫人,幹嘛不多說幾天啊?這剩下的四天又該怎麽辦?」景年一走,寧老爺立刻拉著妻子不解地問道。


    「你們男人當然不懂,這東西一般就來三到七日,多了就證明身體不適,要是說多了日子景年以為是生病了,非要找大夫怎麽辦?」寧夫人答得理直氣壯。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寧老爺認同地點頭:「那剩下的幾日就再想別的法子吧。」那日程躍回到屋裏,景年卻不在,問下人說是暫時搬到其他屋裏睡了,程躍聞言隻是笑笑,幾縷無奈。


    第九章


    都說眨眼數年,五日的時間,不過轉瞬即逝,獨眠五天的程躍又迎來了讓他頭痛的問題。


    雖然這幾日景年避而不見的態度讓他內心沉重,然而真到需要麵對時,反而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天一大早,程躍才醒來,洛秋就帶著一幫丫鬟進來收拾屋子,裏裏外外翻新一遍,才解下不久的紅帷紅帳又掛了上去,完成後,這房間比他們成婚那日還要紅上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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