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蛇王對冰怒穀很熟悉,所以他帶的路相對安全,一路上雖然有小麻煩,但是沒有出現人員傷亡的情況。


    鹿夜抬頭看了看兩側的高山,黑色的岩石向一柄柄倒立的巨大骨刀,直插雲霄,簡直高不可攀,剛才蛇隱說從兩側的山走根本過不去,現在實際看到,才深有體會,確實過不去,再強大的銘刻師也無法承受那樣的地形和氣候。


    就在此時,鹿夜感覺到一片雪花落在自己臉上,而且這雪花是從冰怒河深處飄來的,也就是說,原本平靜的冰怒河,現在刮起了風。


    緊著,雪花越來越多,已經肉眼可見一片片飄落下來。


    “再快再快,下一個避風洞就在前麵。”蛇王焦急的喊聲傳來。


    “快走。”蛇隱一隻手提起一個跑得慢的族人,快速朝前奔襲,鹿夜也背著江峰緊緊跟在後方。


    就在發現雪花到現在的幾息時間中,鹿夜感覺到風在不斷變強,而且他朝冰怒河深處感知去,那邊的風則是越來越大,似乎沒有盡頭。


    “到了,就在那。”蛇王驚喜的聲音夾雜在風中傳來,隨後隻見他推開了河邊岩壁上的一塊巨石,露出後麵的山洞,便帶著眾人鑽進了一個山洞之中,蛇族部隊緊緊跟上。


    直到最後麵的鹿夜和蛇隱進入山洞,蛇王才推動巨石石頭堵住了洞口。


    此時,外麵的風更大了,有一些夾雜著雪花從縫隙中進入山洞,發出了“嗚嗚”的怒吼聲,鹿夜此刻似乎明白了,這條河為什麽會叫冰怒河,這個怒字真是非常貼切。


    進入山洞,鹿夜這才發現這山洞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為的,洞壁之上砸刻的痕跡也是異常明顯。


    就連堵洞口的巨石也是精心設計過的,巨石底下的石槽鉗製住了巨石,隻有順著某個方向推才能推開,而風的角度是不可能推開的,這明顯是針對外麵的風設計的。


    洞內的空間非常大,鹿夜和蛇隱找了一個地方,將江峰放下,升起了篝火。


    外麵的風再大,也無法影響洞內的眾人,怪不得叫做避風洞。


    “這就是冰怒河之中的怒風。”蛇隱檢查了一下江峰的傷勢後,發現沒有大問題。


    “這風,還在加強。”鹿夜有些驚訝,如果他還在外麵,現在可能有些抵擋不住這風了,這風雖然不能傷到他,但是能將他吹飛,除非他能抓住什麽堅硬的東西,但是這裏不是冰就是岩石,顯然沒有什麽能夠讓他抓的東西。


    “這還隻是開始,等過一會你就知道何為怒風了,最大的時候石頭都能吹飛。”蛇隱說道:“你之前看到兩岸光滑的石壁沒有,都是風的傑作。不過你放心,堵洞口的那塊巨石是精心設計過的,不可能被吹走。”


    鹿夜點點頭道:“那這避風洞究竟是誰砸出來的,太了不起了。”


    “是一個叫做久合的男子。”蛇隱說道。


    “久河?”鹿夜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對,正本之戰你聽說過嗎?”


    “聽過。”鹿夜還是從雲萱的口中才知道有過這場戰爭。


    “據說這個久合是青城之人,具體哪一族不清楚。正本之戰後期,他離開了青城,帶領著戰敗的異源銘刻師,穿越了冰怒河,在天涯雪山的北邊為他們找到了生存淨土。”蛇隱說道:“避風洞就是他帶領異源銘刻師們建造的。”


    “原來如此,真是個令人佩服之人。”鹿夜抬頭看著那些洞壁上的痕跡說道:“想必避風洞不止這一座吧!”


    “整個冰怒骨有九座,分布在兩岸的岩壁之上,隻要知道位置之人,依次借助九座避風洞,就能沿著冰怒河,到達天涯雪山的北方。”蛇隱說道。


    “天涯雪山的北邊,有很多異源銘刻師嗎?”


    蛇隱搖了搖頭:“雖然異源銘刻師有一些幸存了下來,但戰爭還是帶來了巨大的創傷,一百年了,異源銘刻師的數量依舊不多。其中人數最多的是蛇族,也隻有接近一千人,其餘的族人數隻有幾百,少的甚至隻有幾十,還有很多已經徹底消失了。”


    鹿夜心中也是生出一種蒼涼的寒意,殘酷啊。


    “之前你說蛇族生下來和正常人一模一樣,是真的嗎?”鹿夜想起了之前的話題,問道。


    “當然是一樣的。”蛇王的聲音響起,然後就坐在了火堆旁,並且將一塊肉架在火上開始烤。


    “那為何有人說,異源銘刻師生來來就已經具備了某些特殊之處。”鹿夜小心挑揀著措辭,不是畏懼蛇王,而是不忍自己的言語傷害到對方。


    “那隻不過是一個開戰的借口而已。”蛇王一邊小心翻轉著肉一邊說道:“你一定聽說了那個故事,那個商人來找蛇族做交易,發現了蛇族的一個小孩,還未開啟心鎖,就已經長得像蛇了,所以斷定他生下來就如此。”


    鹿夜點點頭,雲萱確實也是這麽說的。


    “而事實的真相是,那個孩子其實隻不過是通過化妝和模仿,才看起來像蛇的。”蛇王歎了口氣說道。


    鹿夜頓時有些驚訝,照蛇王這麽說,其實什麽本源異源,都是一種人為的劃分,其實歸根結底,大家都還是人。


    “蛇族以蛇為美,以蛇為榮,所以有人發明了一種化妝技巧,用一些材料就可以將正常人變得很美很美,再加上強大的模仿能力,就算是沒有解開心鎖之人,也可以變得像是蛇一樣。”蛇王繼續說道。


    “那些銘刻師知道真相嗎?”鹿夜問道。


    “不重要了。”蛇王將烤熟的肉撕下來一塊,遞給鹿夜。


    “那些所謂正義的銘刻師,想要保護人類本源的銘刻師,衝進了蛇族中,肆意屠殺。反抗的人,不反抗之人,都遭了毒手。我的祖先因為有事不在蛇族中,才僥幸逃過一劫。”蛇王又撕了一塊肉遞給蛇隱。


    “原來如此,那你們有想過複仇嗎?”鹿夜一邊吃肉一邊問道,他感覺到蛇王雖然貴為一族之長,但是沒有一點架子,把所有人都平等對待。


    “我的祖先想過,我的爺爺想過,我的父親稍微想了想,到我這一代,已經完全不想了。”蛇王自己也撕了一塊肉放到嘴裏:“真正屠殺蛇族之人,已經全部老死,目睹那場慘烈屠殺的蛇族之人,也已經全部化為塵土。至於那些屠殺者的後代,又關他們什麽事,他們對那些事情甚至一無所知。所以,我也不在乎這段仇恨了。”


    鹿夜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他在思考,這是一個非常難得問題,人該怎樣麵對自己的仇恨。


    鹿夜的大仇,就是光明會,設計屠滅鹿鳴村的是光明會,殺死水清玄的也是光明會,隻不過要讓自己達到心灰意冷的狀態,就殺了一個那麽美好的生命。


    “把我養大的村子,也遭遇了屠殺。”鹿夜說道:“但是我放不下這段仇恨。”


    “換做是我,我也放不下。”蛇王說道:“百年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現在誰想對蛇族不利,就是我的敵人。”


    鹿夜點點頭,放下和放不下,其實不是自己能控製的,那是人內心最深處的想法決定的。內心還執著的東西,即使自己強迫自己放下,那也隻是表麵的,自己欺騙自己罷了。與其如此,還不如放開自己的內心,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直麵自己的內心。


    “所以,我還是要變強。”鹿夜緊緊握住拳頭。


    蛇王笑了笑,拍了拍鹿夜的肩膀:“現在我應該慶幸,你當時沒有踏入蛇族的陷阱,要不然,你我現在可能就是敵人了,我可不想跟你這樣的人為敵。不是因為你的實力,隻是單純不想。”


    鹿夜也笑了,其實誰都不想和別人為敵,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在完成理想的道路上,難免會和別人的理想產生衝突,這就不得不產生了很多敵人,這真是一件無奈的真理,但也是一條非常精彩的真理,為黑白的世界添加了很多很多色彩。


    “我也要變強,為了保護蛇族,再不會讓蛇族陷入一百年前那樣任人屠殺的境地。”蛇王也堅定說道,他今日終於見識到了,青城銘刻師居然依舊對蛇族有仇恨。


    被傷害者已經放下了仇恨,傷人者卻依舊如故,真是天大的諷刺。


    一直沉默聆聽的蛇隱,笑著看了看蛇王,又笑著看了看鹿夜,手中緊緊捂住那個完美拚接起來的玉石,她突然也有了自己的目標。她曾經的目標是回到天涯雪山北方,平靜的度過餘生,再沒有殺戮,再沒有戰爭,再沒有流血。但是現在她多了一個目標,那就是找到姐姐,找到家人,看看他們過得怎麽樣了。


    三人都在靜靜思考著問題,任憑避風洞之外狂風呼嘯,飛沙走石。


    就在此時,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老師,老師,你快走,我來掩護你。”


    緊接著,昏迷了良久的江峰突然坐了起來,驚恐地看著眾人。


    “你醒啦?”鹿夜急忙搖了搖江峰。


    江峰逐漸恢複神誌,看清了眼前的鹿夜和蛇王蛇隱等人。


    “我老師呢?”江峰看向鹿夜問道。


    “江前輩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留下來對付青城之人,現在我們也不知道他的情況。”鹿夜說道,他避開了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們離開前,青城三大族長正在趕來,江世修可能凶多吉少。


    “我要去找他。”江峰站起來就要走。


    “你醒啦,我們再來打一場。”剛養好傷的蛇忍見到江峰醒了,不服輸的他想要和江峰再戰一場。


    結果蛇王站起身來,一隻手提起蛇忍,就朝最角落的一個火堆走去,就像是老鷹抓小雞一般,蛇忍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就在風暴剛剛起,三大族長也帶著青城眾人來到了冰怒河的入口。


    感受著越來越大的風暴,三大族長帶領眾人先退了出去。


    “風暴太大,而且很詭異,冒然追擊太冒險。”水族長說道。


    “你倆帶領眾人在此等候,我先去追,區區風暴,老夫不懼。”木行空傲然說道,一副完全不懼風暴的樣子。


    “我也去。”這點風暴奈何不了我,炎吾心也說道。


    “那我陪你們進去,讓他們在此等候吧。”水思蓮也說道。


    “可以,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要對青城的叛徒心軟。”木行空冷冷說道。


    “真是叛徒,我當然不會心軟,但如果他們兩個是被冤枉的,那就另當別論。”水思蓮的語氣也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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