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陳大立背起杜教授,借助天邊最後一縷光亮,帶幾人沿山路回到村落。


    我的注意力卻一直集中在手心。


    手中不停做出抓握的動作,期待觸碰到包漿細膩的木質刀柄。


    那樣,我就可以對陳大立和鄭曉玲做出炫耀的姿態:看吧?我說什麽來著?刀回來了。


    但我並沒有等到祭器回歸。


    思考著以往祭器出現的時機。無論是釋妄界還是現實,它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現形。


    難道是我還不夠有殺戮的欲望嗎?


    快來個偽人吧。


    什麽樣的偽人都好,高級的、低級的、又或是人魑,我統統殺給你們看......


    我心中不停重複類似的想法。


    突然,耳邊傳來書恩傑的驚呼:


    “快來人啊!人呢?都跑哪兒去了?!”


    村頭的岔路口,書恩傑拖著略顯年邁的身體,瞪大雙眼,緊張兮兮地四處張望著。


    他身後還跟著何文友,卻沒有那記者呂義華的身影。


    下一刻,書恩傑扭頭看到了我們,麵部肌肉得以放鬆,朝我們跑來。


    我下意識緊握手掌。


    掌心卻依舊空無一物。


    原本應該在此時出現的祭器,就像是和我開玩笑一般,鬧起了別扭。


    天色昏暗,視野受阻。


    書恩傑小跑到我們幾人麵前,嘴裏的唾沫星子都要噴到我身上:


    “你們這是搞什麽?整蠱也該有個限度?怎麽......”


    我抽出朱火符,全速按向他的額頭。


    書恩傑被我按了一個趔趄,坐倒在地,捂著腰杆吃痛。


    “——書教授,您沒事吧!”


    何文友追了上來,蹲在地上扶著書恩傑,看向我,麵色不滿:


    “伊言先生!書教授都快七十了,你怎麽下手沒輕沒重的?”


    而回應他的,又是我手中的符紙。


    朱火符拍在他的天靈蓋上,擊打出一梭子汗水,呈放射狀四散開。


    “哎!”


    何文友捂住腦袋,蹲在地上疼得直吸涼氣。


    “可惜,都是真的。”我回頭對陳大結巴淡淡笑道。


    陳大立一如既往露出壞笑,一手拿手提箱,另一手拄著撬棍:


    “伊言,你力氣也太大了,可別一掌把人拍出腦震蕩了,要賠錢的......”


    “好吧。我下次盡量輕一點。”


    我來書恩傑兩人身前,想說些道歉的話。


    這一瞬間,我卻察覺到了異樣。


    陳大立不是背著杜教授嗎......


    為什麽他兩手還拿著東西,不應該是鄭曉玲幫他拿才對嗎?


    我快速回憶兩秒前看到的情景。


    杜教授的腦袋從陳大立身後探了出來,依舊昏厥,翻著白眼。


    然而,他的身體卻是僵硬的。


    猶如遊戲中,用原力跟在角色身後的重型武器,直挺挺地黏在陳大立背上。


    我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


    何文友緩過勁來,頭上還黏著符紙,起身對我怒吼:


    “伊言!故意傷人可是犯罪!信不信我到法院告你!”


    書恩傑也從地上艱難地站起,一手扶著老腰,另一手指著我的鼻子:


    “年輕人,你好自為之!要是我檢查出什麽毛病,有你陪的!”


    “對!你最好現在就道歉,不然我跟你說,這事沒完!”


    麵前的師生一唱一和,越說越難聽。


    “哥們,你還是道個歉吧?”


    “對啊,伊言,這事確實是你不對......”


    身後的兩人,完全沒有幫我說話的意思。


    而我一直在嚐試握起殺豬刀。


    心情越是焦急,殺豬刀就越不願出現。仿佛我的肢體缺失了一部分,不再接受我的回應。


    我現在相當後悔。


    我不該為了證明殺豬刀是祭器,就把它扔掉的。


    我下意識以為那東西和公文包、泳衣一樣,無論怎麽扔都會跟著我。


    難道說,如果我主動扔掉祭器,它就真的被我遺棄了嗎?


    說不定,從我主動扔掉祭器的那一刻起,就著了道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躲在某處,指著我哈哈大笑呢......


    “伊言!你有沒有在聽我們說話!”


    何文友使勁拽住我的衣領,身體繃緊,憤怒異常。


    “演得挺像。”


    我麵無表情地抽出大馬士革鋼刀,捅進何文友的側腦。


    何文友的麵容瞬間凝固,下巴越張越開,發出痛苦的哀嚎,血水從傷口汩汩流出。


    應得的快感沒有降臨,讓我心頭瘙癢難耐。


    第六感提醒我身後有危險。


    一回頭,就見陳大立高舉梆硬的杜教授,像揮舞撬棍一樣向我打來。


    我沒有空間閃躲,隻能一腳踢開何文友的屍體,同時向後捅出一刀。


    刀刃深深刺入陳大立的咽喉。


    我也被他用杜教授掄飛出去,摔在地上滾了兩圈。


    周圍已變回屠宰廠的車間。


    陳大立的喉嚨上多了個血洞,發出溺水般的怪響,跪在地上不停抽搐......


    在我的釋妄界,無論是我,還是怪異,都要遵守物理法則。


    偽人們一進來就不能再變形了,會維持住在現實中最後一刻的形態。


    以前我打的,都是些老頭老太太,或者未經鍛煉的家夥們。


    但這次不一樣。


    這偽人特麽的扮成了陳大立。


    這貨和我殺了幾年豬,力氣一點都不小......


    我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右肋處疼痛難忍,好像斷了兩根肋骨。


    我看向手中的大馬士革鋼刀。


    瑰麗的酸浸花紋被鮮血覆蓋,在燈光下異常豔麗,卻不是我所熟悉的血色符文。


    身前不遠處,“杜教授”失去了陳大立的抓握,從地上站起,翻著白眼,如僵屍般向我一步步跳來。


    “嗬......”


    一瞬間,車間的燈光變得通紅,響起令人煩躁的警鈴聲。


    被偽人糾纏的憤怒,加上失去祭器的煩躁感,讓我腎上腺素激增。


    肋間的劇痛因此被掩蓋。


    我迎麵朝杜教授快步走去。


    杜教授的動作因此一滯,似乎是沒意料到我會這麽做。


    我突然加速,一刀割開它的咽喉,把它按到地上,拳頭一下下重擊它的腦袋。


    “哈哈!死!死!死!死......”


    深紅色的液體噴濺上我的臉龐,進入我的口中。


    偽人杜教授在地上維持著僵硬的姿態,全身不停抽搐,直到腦袋被我搗成一窩爛泥,不再動彈。


    我抬起頭,嘴角不自然地勾起,看向書恩傑和鄭曉玲。


    兩張熟悉的麵龐早已被恐懼浸染,在車間四處奔跑,姿勢標準得就像專業賽跑運動員。


    “哈哈哈,現在知道怕了?”


    我一腳踹斷偽人的脖子,和兩人開始了貓捉老鼠的遊戲。


    很快,它們就被我追上,成為了泄憤用的沙袋。


    我喘著粗氣,看向身下麵目全非的屍體,以及被鮮血浸染地麵的屠宰車間。


    “小紅......你不用來了,我去看看另一邊的情況。別擔心,我很好......”


    我笑著,拿起出夢符,貼上覆蓋滿鮮血的額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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