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言,怎麽了?”


    鄭曉玲拉著杜教授走向樓梯,見我沒跟上來,回頭看向我。


    “沒什麽。”


    我跟了上去,心中暗自思考。


    杜教授謝絕和我們泡溫泉,說要整理調查資料,可為何書桌上什麽都沒放呢?


    大概是我多想了。


    或許杜教授隻是不想泡溫泉,隨便找了個借口。又或者他想先休息一會兒,等晚一些才開始研究。


    他碰到朱火符後沒有任何反應,應該不是偽人才對。


    等等......


    我自己畫的朱火符,萬一有一兩張無效的呢......


    “呼......等等,我膝蓋老毛病犯了,可以乘電梯嗎?”


    還沒走到樓梯口,杜教授突然捂住膝蓋,對我們擺手。


    鄭曉玲拿不定主意,看了看我。


    “那就坐電梯吧。不過是偽人死後留下來的黑泥,沒什麽的。”


    安全通道和電梯分別在走廊兩端,我們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這時,我突然想到了什麽。


    黑血......


    對啊。我和鄭曉玲身上都沾著偽人死後的黑血,為什麽杜教授見到我們的時候沒有任何表示呢?


    我看向鄭曉玲。


    卻見那些黑血已經消失不見了。我身上也是如此,看不到任何痕跡。


    釋妄界中的黑血沒有參考性。我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黑血,是在醫院的時候。


    但當時,孟欣然把地麵打掃幹淨了,我也就沒關注後續的情況。


    難道說,偽人的黑血放著不管,會自動消失嗎?


    思考間,我們等到了電梯。


    電梯中也恢複了最初的模樣,別說黑色的血跡了,幹淨得仿佛剛剛打掃過。


    “誒?”


    鄭曉玲也是發出疑惑的聲音。


    三人乘上電梯後,我看著顯示屏的數字,忍不住開口:


    “杜教授,我們找到您之前,您有聽到外麵的聲音嗎?”


    “聲音?我一直在整理資料。可能是太專注了吧,什麽都沒聽見。”


    杜教授微微喘著氣。


    他在撒謊。


    我心中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看向鄭曉玲,撓了撓後腦勺。


    這是我定下的暗號。


    代表著“在場可能有偽人,但不確定”。


    我們還順便定下了其他三個暗號,方便暗中交流。


    撓鼻子,代表“在場確定有偽人”。


    撓耳朵,代表“在場有複數個偽人”。


    輕咳一聲後扶住下巴,則代表“情況危急,盡快脫身”。


    當時的我也沒想到,這套動作,後來居然成為了所謂的“業界標準”。被所有除魔機構傳承沿用著。


    鄭曉玲呆愣幾許,似是在回憶這個動作的含義。


    隨後她臉色一變,瞄了眼自己攙扶著的杜教授。


    “教、教授,你的膝蓋好點了吧?我先放手了。”


    鄭曉玲就要鬆開手去。


    誰知,杜教授竟反手抓住了鄭曉玲的肩膀,繼續靠在她身旁。


    “曉玲啊,我剛剛可能扭到了,現在走不動,麻煩你多扶我一會兒。”


    “可是,我突然感覺好累,教授你先自己站一站,我要休息一會兒。”


    “曉玲,多幫幫我這個不中用的老人家吧。”


    話是這麽說,杜教授的語氣中卻多了一分不容抗拒的嚴厲,情緒仿佛處在爆發的邊緣。


    “好的,教授......”


    鄭曉玲擠了個微笑,向我露出求助的神色。


    我輕輕搖頭,暗示不要打草驚蛇。


    這時,電梯門開了。


    不知為何,整個一層大廳變得一片漆黑,隻有電梯裏的燈光向外輻射,照亮一片大理石地磚。


    “奇怪,誰把燈關了,不久前還亮著啊......”鄭曉玲微微顫抖。


    舒緩的薩克斯音樂此時達不到任何放鬆的效果,隱約還能聽出失真的音調。


    “教授,換我來扶你吧,曉玲她經曆太多變故,已經很累了。”


    我主動湊到杜教授身邊,要去接替鄭曉玲的位置。


    “伊言先生,怎麽好意思讓您幫我呢,您還受著傷呢。”杜教授麵無表情地看向我。


    “我好歹是個小夥子,這種體力活還是讓我來吧。讓曉玲打手電筒探路。”


    “伊言......”鄭曉玲擔憂地看向我,手指有意無意地伸向外套口袋,想拿出朱火符。


    我也緊握著腰間的菜刀。


    最後,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杜教授同意了由我來攙扶他。


    我們三人往黑暗中走去。


    夜間的山林沒有燈光,隨著電梯門關閉,鄭曉玲手機成了唯一的光源。


    酒店正門,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鄭曉玲尖叫出聲,手機哢地一聲掉到了地上,聽聲音應該是摔碎了。


    “誰?!”


    然而,對麵的人影也被嚇到,慌張地回過頭來。


    是杜教授。


    透過門外的天光,隱約能看到另一個杜教授拉著行李箱,看向我們三人。


    第一時間,我抽出菜刀,向自己攙扶著的偽人刺去。


    刀尖卻落了個空。


    我的手掌瞬間脫離控製,菜刀掉在地上,發出哐啷的聲響。


    我的右手斷了。


    如薄薄的刺身切片,劈裏啪啦地甩在地磚上。


    手腕處傳來劇痛,在黑暗中傾瀉溫熱的液體。


    我揮動左手的石膏,把“杜教授”推開,往樓梯方向跑去。


    “快跑!”


    我在黑暗中大喊,摸著黑,一步三階地快速上樓。


    鄭曉玲在遠處叫著我的名字,但我除了不停地跑,無暇顧及其他。


    二層、三層......


    手腕處不停流出鮮血。


    打著石膏的我,甚至無法抓住上臂幫自己止血。


    “伊言先生。您為何要跑......”


    身後傳來“杜教授”的聲音。


    他像個紳士般慢慢踱步,卻能隨時跟在我身後很近的地方。


    “淦,你這不是會走嗎......”


    我的身體逐漸變冷,血液的流失讓痛感都開始模糊。


    憑著印象,我走進了四樓的走廊。


    這裏也變得一片漆黑,唯獨我的403號房開著燈,暖色調的燈光從半掩的房門中傾瀉出來。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跑進房間,用肩膀關上身後的房門。


    可在房門即將閉合的瞬間,一隻蒼老的手伸了進來,卡在門縫中。


    “伊言先生,您夾到我的手了......”


    “杜教授”在房外發出低沉恐怖的嗓音。


    我背對著門,喘著氣,死死用身體抵住門口。


    絕望之際,卻見房間裏,那潔白的床單上放著鄭曉玲的泳衣。


    我不禁嗤笑出聲。


    這一刻,我終於發覺了耳邊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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