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空萬裏。


    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入琴扶院的主屋中。


    宮裏專門派了四個嬤嬤來替趙暮鳶更衣、梳妝。


    此刻的她正坐在妝台前,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任由嬤嬤們給她戴上一件又一件的首飾。


    半個時辰後,隨著最後一枚玉佩戴上腰間,這個痛苦的過程也終於結束。


    四位嬤嬤退下後,趙暮鳶伸手想先把首飾取下來,卻被餘姑姑攔住。


    “小姐,忍耐一下,馬上就要上轎了。”


    趙暮鳶怔怔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沒好氣地說:“這都是些什麽啊?這頭飾,少說也得有幾十斤重吧,這衣服,穿了得有幾十件了吧。”


    餘姑姑很少在她的臉上看到這種女兒家的神色,打趣道:“小姐,新嫁娘都是這個樣子的。”


    忽地,她如釋重負,“還好,還好。”


    餘姑姑疑惑:“還好什麽?”


    趙暮鳶嫣然一笑,“還好,隻此一次。成親這事,我再也不想來第二次了。”


    身著喜服的趙暮鳶,笑起來流露出的神韻。


    仿佛是寒冬中傲霜鬥雪的紅梅,既有妖嬈嫵媚之態,又帶著幾分清冷孤傲。


    散發著獨特的風情。


    青弦和餘姑姑看癡了,但聽到她的話,心道,這怎麽行?


    青弦連忙道:“小姐,尋常人家的嫁娶,不會這樣的。”


    餘姑姑也趕緊附和,“是啊,小姐,隻有皇家是這樣。”


    趙暮鳶望著兩人焦急的樣子,知道她們是在為自己的終身大事擔心。


    心中一暖,“那我下次成親,就不整這些,簡簡單單就好。”


    餘姑姑主動請纓,“小姐,下次奴婢替您梳妝,定不比那些宮裏的嬤嬤差。”


    “噗哧——”花落笑出了聲。


    “哪有在新房,談論下次成親的,不過姑娘,下一次我也一定會陪著你。”


    房中頓時響起了一陣笑聲。


    半晌後,趙暮鳶蒙上蓋頭,在幾個嬤嬤的攙扶下。


    伴隨著聲聲吉祥語,陣陣鞭炮聲,往府門方向走去。


    一到府門,便聽到老夫人不滿的聲音。


    “這暝王怎地如此無禮,大婚之日,居然隻派了府裏的管家來接親。”


    “他應該是知道,新娘不是雨菲,所以才如此輕慢。”楊千山歎了口氣。


    楊雨菲走到趙暮鳶身側,柔聲道:“二姐姐,不必難過,想來暝王殿下定是有急事。”


    趙暮鳶沒有理會她,而是轉身朝楊千山方向。


    問道:“父親大人,我的嫁妝,可有重新清點過?”


    “哼,少不了你的。”楊千山憤怒地將嫁妝冊子遞到她身前。


    餘姑姑連忙接過。


    就在這時,一人朝趙暮鳶跪下,恭敬道:“見過王妃,老奴是王府的管家陳立。”


    “王爺今日,突然接到軍營奏報,出城去了,特派老奴來接您。”


    “請王妃見諒。”


    趙暮鳶一聽,心裏了然,看來又有人給他使絆子了。


    否則怎麽會這麽巧,恰好在今日。


    她淡淡道:“走吧。”


    陳管家聞言,不由得對這位王妃充滿了好奇。


    若是其他女子,大婚之日,夫家卻隻派了一個下人過來,肯定會心生怨懟。


    但她卻出奇地平靜。


    他立刻俯身,抬手道:“王妃,請!”


    接親隊伍沿著熱鬧的街道緩緩前進,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們的步伐堅定而有序,應是軍中之人。


    圍觀百姓的議論聲不斷傳入趙暮鳶的耳中。


    “真可憐,成婚之日不見新郎,聽說暝王丟下她,出城去了,這明擺著是入不了眼。”


    “暝王那般凶殘,都不知她能不能活過今晚?”


    “聽說尚書府將她養在鄉下,估計是什麽災星,正好和那個妖怪作配。”


    “……”


    趙暮鳶充耳不聞,她與南暝央本就隻是盟友。


    既不畏懼他,亦不愛慕他。


    所以,什麽樣的大婚都無關緊要。


    她隻要能混入南睿皇室即可。


    在穿過一條繁華的街道後,隊伍終於抵達暝王府。


    趙暮鳶蒙著蓋頭,在餘姑姑的攙扶下跨入暝王府。


    賓客間的竊竊私語又鑽入她的耳中。


    “聽聞這楊二小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是樣樣不通。”


    “這樣的人,如何能和王爺相配?”


    “真可憐,要嫁給南暝央那個妖物。”


    “大喜之日,暝王連麵都不露,看來,她活不了幾天。”


    “……”


    直到跨入正堂,議論聲仍不絕於耳,這些人真是不厭其煩。


    趙暮鳶麵色不悅地探查了一番正堂內的氣息。


    發現這裏的客人也很多,估計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忽然,有人開口,“今日,四弟軍務纏身,怕是不能來拜堂了。”


    趙暮鳶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可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她便不再言語。


    “大膽暝王妃,太子殿下麵前,你敢拒不答話。”有人怒喝一聲。


    趙暮鳶聞言,想起了在睿京府公堂上,那個眼神如毒蛇般的太子。


    她朝聲音方向,福了福身。


    “見過太子殿下,殿下恕罪,蒙著蓋頭,不知殿下是在同誰交談。”


    “暝王妃,四弟有軍務在身,不能前來拜堂了。”


    太子南昭玨再次開口,這次帶了稱謂,語氣中皆是不滿。


    趙暮鳶輕輕應了一聲,“是。”


    “暝王妃,可有什麽想說的?”南昭玨雖然麵無表情,但語氣中的不悅卻是顯而易見的。


    趙暮鳶暗道,這是想讓她鬧起來,坐實南暝央藐視聖意的罪名。


    她故作不知,自責道:“招待不周,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南昭玨臉色一沉,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暝王妃真是賢良淑德。”


    “太子殿下謬讚了。”趙暮鳶再次福了福身。


    周圍響起一片吸氣聲。


    這暝王妃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充愣,太子的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


    趙暮鳶置若罔聞,揚聲道:“來人。”


    陳管家快步迎了上去,“老奴在,王妃有何吩咐?”


    “去給本王妃搬張椅子來。”趙暮鳶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盡管陳管家內心充滿了疑問,但他還是聽從吩咐。


    在他看來,這位王妃絕非一般女子。


    椅子擺好後,趙暮鳶在花落的引領下坐了下來,“既然王爺軍務在身,本王妃便在這坐著等吧。”


    她的行為令眾人心中一震,這是什麽情況?


    從未見過,新娘坐在正堂裏等新郎來拜堂的。


    忽地,一道聲音響起,“暝王妃,暝王無視皇上的旨意,大婚當日,行蹤不明——”


    不待他說完,趙暮鳶直接出聲。


    “抱歉,我這蓋頭蒙住了眼睛,看不到說話的人是誰。”


    “禮部侍郎韓元,見過王妃。”他這話雖然恭敬,但是語氣中卻無半分敬意。


    趙暮鳶立刻想起了這個人,韓元,右相韓重的次子,太子的舅舅。


    看來,太子還是不肯罷休。


    趙暮鳶的嗓音漸漸拔高,“方才,太子說王爺是軍務纏身。本王妃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明白。”


    “正是因為有王爺和眾將士在邊關浴血奮戰,我們才能在這睿京城裏安居樂業。”


    “所以,本王妃應該在這裏等。”


    “畢竟軍國大事耽誤不得,韓侍郎覺得呢?”


    正堂裏的人,聽完趙暮鳶的話,紛紛注視著她。


    眼中多了一絲敬意。


    尤其是武將,他們平時朝堂上總是被文臣壓一頭。


    今日聽到暝王妃這番言語,不免心頭一熱,還是有人理解他們在疆場廝殺的意義。


    韓元見狀,臉色一變,“王妃此舉,恐誤了吉時。”


    “那韓侍郎以為該如何?”趙暮鳶的聲音冷了幾分,“是要本王妃先回尚書府,改日再來?”


    “還是本王妃一個人先把這堂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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