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王嬸子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喊道:“那馮家要是真想求娶我們寧哥兒,何必搞這些醃臢手段,我決不能讓寧哥兒就這麽被逼著嫁過去,不行,我一定要給寧哥兒挑一個好人家。”


    王大叔:“那你得快些了,再不快些,那馮家又得出幺蛾子。”


    一旁的周寧看著姑姑姑父兩人都在為自己的婚事著急上火,自己也忍不住落了淚,王嬸子看他這樣,忍不住舊事重提。


    “這十裏八鄉適齡男子這麽多,姑姑還是最為滿意宋家,要不,我再去宋家提一提如何?”


    周寧想到那日自己還嫌棄宋家麻煩事兒多,如今自己也是一身的糊塗賬,不免有些羞愧。


    “姑姑算了吧,當初是我自己拒絕的,現在又怎麽好意思再去宋家,這周圍的村子,若有年紀相仿,家境清白的,不論貧富,哪怕是乞兒我都願意,隻求姑姑幫幫我,我一想到他們強逼我嫁入馮家,便是死也不想遂了他們的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嬸子跟王大叔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無奈跟心疼。


    “既是如此,你且在我這兒住兩日,跟你兩個弟妹們好做個伴兒,至於你大伯父他們…我會去說的,你無需擔憂,姑姑不會就這麽讓你不明不白的嫁了的。”


    周寧擦幹眼淚,點了點頭,如今也隻能暫時這樣了。


    今年攤位開放時間比去年早十天,所以宋大莊早早就來到街道司守著,門一開就進去排隊抽簽,這次他抽到的攤位不上不下,就在靠中間的位置,租金也比去年要便宜一貫錢,宋大莊付了錢帶著牌子回家。


    宋春臨看著位置,覺得還行,按照他們家去年果醬熱賣的火爆程度,今年也肯定會有很多老顧客光顧。


    擺攤的第一天,如宋春臨想的那樣,果然他們的攤位是最火爆的,其中一個年輕人還抱著一個胖嘟嘟的小娃娃過來買果醬,因為不限購,他一口氣買了二十瓶,還財大氣粗的買了十套全家福的零食禮盒,打算過年的時候送人的。


    年輕人抱著胖娃娃笑著對宋大莊說:“去年我家媳婦吃了你們家的果醬,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瞧瞧,可愛吧。”


    那胖娃娃也不怕生,似乎是經常被親爹這樣舉著顯擺,對著宋家人露出無齒的笑容來,一下子將周圍的人都給逗樂了。


    宋大莊想到自己媳婦也懷孕了,對著小奶團子便格外的喜愛,還額外贈送了小娃娃一瓶果醬。


    年輕人沒想到還有這意外之喜,遂哈哈哈笑著道謝,一個勁兒說自己兒子是個有福氣的。


    有了年輕人這個老顧客起頭,其餘的老客戶也都是十瓶二十瓶的買,讓一些沒買過的客人看得嘖嘖稱奇。


    “這麽貴的果醬竟然還買了這麽多,那這玩意肯定很好吃吧!”帶著這樣的心思,好多人湊過來,兩種果醬一樣買了一瓶回去。


    今年宋家沒有試吃,果醬也沒了優惠,但有了去年的經驗,果醬賣得飛快,他們本來準備了整整兩車的貨,下午的時候就全部賣光了,不光是果醬,就連拿出來試著賣的三百袋小零食也全都賣光了,讓後麵聞訊趕來的人隻能對著空空的攤子捶胸頓足。


    “老板啊,你們就不能多備些貨嗎?你瞧瞧這周圍,誰家攤子有你們家幹淨啊?”


    宋大莊伸手指了指身後的車子,一輛馬車自己家的,一輛牛車是租的村裏的,來的時候都是拉了滿滿的貨,他哪裏會想到第一天就能賣掉這麽多啊。


    “兩輛車啊,我拉了這麽多都賣完了,要不客人您明天早些來?”


    那些人看著空空的車子,再看看空空的攤子,心想明天還是早點吧,這果醬也賣得太快了些。


    收拾好攤位,宋大莊帶著兩個兒子打道回府,回程的路上正好遇見王嬸子帶著周寧,兩人去鎮上,一是為了置辦年貨,二是為了看看那馮家到底是什麽樣人家,沒想到錯過了約定的時間隻能走路。


    王嬸子看見趕著牛車宋春生,眼睛一亮,周寧也看見了,他有些愧疚的垂下了頭,王嬸子見他這樣,隻能主動跟宋大莊搭話。


    “宋家大哥,能搭我跟我侄兒一程不?”


    都是一個村的,宋大莊對王嬸子印象還不錯,於是便提議讓她們兩個坐馬車,誰知王嬸子卻擺擺手,說坐牛車就行。


    “這兒離村子也不算遠了,這牛車是我二叔家的吧,正好我家離他們家近,就勞煩春生把我們娘倆帶回村裏了。”


    王嬸子這話說的有理有據,宋大莊一想確實如此,於是讓宋春生趕車的時候慢一些,穩一些。


    宋春生滿口答應了,周寧被趕鴨子上架的坐了上去,他全程不敢抬頭看宋春生,宋春生隻以為是這哥兒害羞,也沒往其他地方想,王嬸子卻一路健談的很,一直跟宋春生嘮家常。


    宋春生跟陌生人話不多,但也有認真聆聽,並且沒有不耐煩的樣子,王嬸子對此非常滿意,忍不住打聽了一下宋家這次去京城是要幹什麽。


    宋春生覺得自家賣果醬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告訴王嬸子,自己家在京城的臨時集市裏支了一個小攤兒,賣點自己做的果醬零食啥的。


    王嬸子聽到他們還自己做生意,心下更是滿意了,轉頭又拉著周寧說話。


    “你們小哥兒不是挺喜歡吃些小零嘴的嗎?要不待會咱們去你宋大叔那兒,也買上一些,帶回去你們幾個孩子分著吃唄。”


    宋春生一聽生意上門了,也不疑有他,開始推銷起自家的產品來,正好他懷裏還藏著一小袋麻花,這東西他本來打算餓的時候來點填肚子的,既然王嬸子想買,他就幹脆拿出來給兩人試吃了。


    王嬸子接過那紙袋子,隨手就塞進了周寧的手裏,握著還帶著宋春生體溫的紙袋,周寧耳根子都紅了,哪裏還敢拿出來吃呀。


    好在王嬸子臉皮厚,她見周寧一直不動手,幹脆自己打開袋子,先是塞了一個小麻花進周寧的嘴裏,又撚起一根自己吃,邊吃還邊誇讚這麻花做的好。


    周寧含著嘴裏的麻花,真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趁著王嬸子跟宋春生說話的空隙,把麻花給吃了。


    三人坐著牛車走的慢,宋大莊帶著宋春臨坐著馬車走在前頭,對後麵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情。


    除了宋春臨這個小八卦,他知道牛車上坐著的那個小哥兒就是王嬸子的侄兒,也是當初要給宋春生相看的人,隻是後麵經曆了劉家大鬧上梁宴的事情,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宋春臨一直以為這個叫周寧的哥兒應當是許配好人家了,但現在看王嬸子的這個熱乎勁兒,似乎還沒有,難道是沒找到合適的?


    想到周寧的家世,還真有可能,周寧是孤兒,在古代這就是八字硬,克親人,講究點人人家都不願意娶這樣的哥兒女娘回去。


    宋春臨不知道這周寧是不是也是同樣的情況,看王嬸子這麽熱絡的態度,估計八九不離十吧。


    宋春生是個榆木疙瘩,人家小哥兒都坐上他的牛車了,他也沒往那方麵想過,隻顧著推銷自己的產品,從麻花說到薯條,再到果醬,口才不怎樣,勝在態度誠懇,倒真讓王嬸子生出了幾分想要買的心思。


    隻是提到價格,宋春生便有些遲疑。


    “嬸子,這果醬價格雖然貴,但滋味甚好,您嚐過便知道了。”宋春生也知道自家東西貴,所以他們從未在村裏售賣過,京城的百姓生活條件比村裏的好,自然也舍得花錢,村裏他就不確定了。


    王嬸子一聽價格這麽貴,也有些肉疼,周寧輕輕扯了扯她衣服,搖了搖頭,也是覺得有些貴了,莊戶人家,一個子兒都得掰成兩瓣花,小小一瓶果醬而已,就要一百文,比肉都要貴了。


    王嬸子也是這麽覺得的,但是為了給周寧找個機會,她還是咬咬牙,讓宋春生將牛車停在了宋家門口。


    生意上門,宋大莊自然是歡迎的,他讓宋春生在門口等著,王嬸子咬咬牙買了一瓶桃子醬,還有一袋子薯條,宋春生又把兩人送回村子裏。


    周寧抱著一大袋子的薯條跟王嬸子往回走,回到家後,王嬸子關起門來,問周寧對宋春生的印象怎麽樣。


    周寧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一路上也沒怎麽敢看那宋春生,倒是記得宋春生的聲音,他嗓音清亮,語氣溫和,聽著就能讓人放鬆心情。


    王嬸子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覺得他並不排斥宋春生,於是苦口婆心的勸他:


    “不是姑姑催你,而是宋春生怎麽樣也比那不知深淺的馮家大郎好一些,而且他們家就在村裏,你嫁過來我也能照看一二,那宋家嬸子你也見過,是個寬厚善良的人,而且我瞧著他們一家都是識文斷字的,雖然家底子比較薄,但人家一家子都是踏實肯幹的人,就你懷裏這個什麽薯條,我也是第一次見,還有那紅薯跟土豆,若不是他們一家,咱們這輩子都見不到這樣的好東西呢,相信姑姑,那宋春生絕對會是良配,你再考慮一下可好?”


    不得不說,周寧有被說服一點,想到家裏兩位伯父的緊緊相逼,那宋春生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了,隻是他終究跨不過心裏的那道坎。


    “姑姑,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那馮家不是個好的,隻是為了逼我成親就能使出這樣的下三濫手段,今日就算不是宋家,而是其他人家,難道我嫁過去這事情就真的能了了嗎?若真是如此,那我的罪過便大了,如果不能解決掉馮家這個麻煩,我就是真的出嫁了,也隻能給對方帶來災禍,不如就這麽算了吧,我誰也不嫁,我哪怕是去道觀裏做個記名的道士也是好的,那馮家,總不能真去道觀裏抓人吧?”


    聽到侄兒說要去當道士,王嬸子頓時紅了眼眶,這天殺的馮家,還有家裏那兩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都把孩子逼成什麽樣了啊!


    王嬸子咬咬牙:“寧哥兒你可別說這戳我心窩子的話了,你爹娘在世的時候對我這個堂妹也是極為疼愛的,若不是他們命苦,早早便去了,你又何至於被逼到這般田地,你放心,姑姑不會讓你真的去當道士的,更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跳入那火坑裏的。”


    周寧看著王嬸子的表情,總覺得姑姑要做什麽大事了,他正要問她,王嬸子卻讓他放寬心,婚事的事情自有他們這些長輩去操心就行。


    從這日起,王嬸子早出晚歸,連王大叔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隻明白媳婦去的地方越來越遠,眼見臨近過年了,王嬸子卻還是一無所獲,而周家已經派了好幾次人過來,催周寧回去過年,都被王大叔給打發走了。


    王嬸子又一次疲憊的從牛車上下來,正好看見了自己的堂哥跟堂侄子從自家那個方向走來,她心突地一跳,身體下意識的往旁邊挪動,藏到了另一戶人家的牆下。


    她豎起耳朵,聽著堂哥父子倆小聲的咒罵。


    “這個姓王的,真是多事。”


    “爹,小點聲,回去再說,咱們時間不多了,回去跟伯父他們再商議商議唄。”


    “還商議什麽商議,時間到把人綁過去便是了,還省事了,反正也是要埋的,何必給他好臉色……”


    兩人後麵說了什麽王嬸子已經聽不見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一句:“反正也是要埋的。”


    他們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反正也是要埋的?他們莫不是想要把周寧給埋了吧?


    想到這種可能,王嬸子整個人從腳底板涼到了天靈蓋,她腿軟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回魂,清醒過來後,她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走到家門口,在門口深呼吸了好久,覺得狀態好了,才敢推門進去。


    晚上等孩子們都去睡了,王嬸子才敢拉著王大叔悄悄的在屋子裏,把回來時聽到的那幾句話說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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