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答案，裴硯崢靠回椅背，朝前麵的司機說了句，“去畔城花園。”
隻是聽聲音就能發現心情很好的程度。
駕駛位終於被想起來的司機：“……”
“是，裴總。”
司機攥著方向盤的手收緊，暗暗震驚。
第一次他見到老板這麽…不正常的樣子，會不會被炒魷魚。
——
畔城花園是經紀公司安排的住處，一套房住六個人，都是簽了公司沒地方住的新人。
環境不算好，但勝在六人合租花得錢少，對那時的桑黎霧剛剛好。
由於是合住，裴硯崢沒跟著進去，就等在門口。
待門頭裏麵關上，裴硯崢這才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老舊的居民樓，連電梯都沒有，隔音差，隔壁房間嘈雜的聲音透過破舊不堪的牆壁傳過來，頭頂的聲控燈是壞的，忽亮忽暗的。
這種群租房的物業相當於擺設，樓道衛生極差。
他想起剛才小姑娘亮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往上走的樣子。
心頭悶得不像話。
他根本不敢想。
一個連喝口冰可樂都要肚子疼的嬌氣瓷洋娃娃，是怎麽在這裏住了那麽長時間。
桑黎霧輕聲關上房門，屋裏正聚在一起研究護膚品的幾個女生瞥了她一眼，又熱鬧地聊起來。
桑黎霧沒有任何停頓，像是對這一切都已經習慣，默不作聲地走到自己床邊，從床底拉出自己的行李箱。
女生們旁若無人的說話聊天聲戛然而止。
“喲，”一道略顯尖細的女聲響起。
她嘲諷，“這是出去參加了個宴會，釣了個金主啊。”
桑黎霧手上收拾東西的動作不停。
“這外套不便宜吧，”那個女生繼續說，似是嘲諷，“好好抓牢了，別等哪天被你的大金主睡膩了，再灰溜溜地滾回來。”
另一個女生跟著搭腔，“這金主人挺好啊，還知道把外套給你穿，護緊嘍。”
桑黎霧此時身上披著的西裝外套，乍一看像是普通的外套，但隱匿在黑色的暗紋，透著不顯山露水的奢侈。
聞言，女孩兒那雙烏黑清淡的眼眸終於有了反應，白皙指尖摩挲過質感很好的袖口。
桑黎霧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什麽。
垂眸輕嘲。
她心想，女生說的一點也沒錯。
不過是她膽子大了點，才成了裴硯崢的小情人。
早晚有一天會膩的。
她不是應該早就習慣了，親生父母、養父母都拋棄了她，更何況一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男人。
桑家無情。
豪門更無情。
她知道的。
她自己做的選擇，無論結果如何都要自己承擔。
——
桑黎霧的東西不算多，剛剛好塞滿一個行李箱，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將鑰匙留在玄關，又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眼尾耷拉著，嘴角沒有一點弧度，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煩吧。
桑黎霧攥攥手，對著鏡子彎了彎眼睛，這才開門出去。
厚重老舊的房門發出“吱呀”刺耳的聲音。
桑黎霧也借著微弱的暗光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逼仄的樓道空間，男人站在一隅，身高腿長，外套沒穿，露出裏麵深色西裝馬甲，散漫的姿態中透著壓不住的矜貴，是與此地截然不同的存在。
不知道是看到這種情景，還是受到剛才女生那些話的影響。
桑黎霧說不清心口的感覺，心底莫名就浮現了點後悔。
在她劍走偏鋒的自我保護方式下，裴硯崢一直都是無辜者。
他明明可以隻待在車裏，卻還是親自陪她上來。
“裴先生。”
桑黎霧垂下眼，眸光黯下幾分，輕聲喊他。
“嗯。”裴硯崢聲音有點啞，上前兩步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給我吧。”
指尖觸碰到與自己體溫不同的溫熱，身體連同心髒都微妙地得到回暖。
那種愧疚的感覺又襲上她心尖。
桑黎霧收回手，輕抿唇瓣，“謝謝裴先生。”
裴硯崢微一頓，墨色黑眸盯著她，欲言又止。
宿舍房間在五樓，樓梯狹窄，不容許兩人同行。
桑黎霧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麵，又擔心裴硯崢提著行李箱不好走路，時不時往後瞅一眼。
這台階本來就窄，周邊還丟了垃圾，認真走都有踩空的可能，她偏偏還回頭。
裴硯崢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開口，“好好走路。”
他語氣突然有點嚴肅，桑黎霧縮了下脖子，攥著手機，乖乖噢了一聲，沒再轉頭。
裴硯崢把行李箱遞給等在車邊司機，看著一直把頭頂對著他的小姑娘。
盯著看了半晌，終是無奈歎了口氣。
“我剛才沒有要凶你的意思，隻是那樣太危險了。”
他聲音很輕，低柔得像是在哄人，亦像是在道歉。
桑黎霧蜷縮了一下手指，沒回應他這句話，悶著聲沒頭沒腦來了句，“裴先生，您能不能借我些錢。”
“之後我會慢慢還給您。”
她聲音漸漸弱下來，“還完，我不會再給您添麻煩了。”
她勾搭裴先生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錢還給桑家，等之後她慢慢攢夠錢還給裴先生，然後她就離開，裴先生就不會有累贅了。
裴硯崢：“……”
他才剛有了合適理由把人帶回家，連家都沒到，這姑娘都想到離開那一步了。
劈裏啪啦一頓話是一點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他還得感謝她為他考慮這麽多。
氣死，得了。
裴硯崢咬著牙，
“桑黎霧，抬頭看我。”
溫順乖巧才不會惹人煩。幾乎是下意識的，桑黎霧沒任何猶豫地抬起頭。
那張精致穠麗完全暴露在他眼前，鹿眸怯生生的，眼眶微微泛著紅，烏黑瞳仁盈著一汪水。
小表情還挺倔強。
裴硯崢凝眸看了她幾秒，驀地上前一步，抬手強勢地握著她纖細的後頸壓近，直直地望進她眼裏，神色認真，
“沒人會覺得你是麻煩，同樣，你也不需要做到讓每個人都喜歡你。”
“隻管做你自己想做的，沒心沒肺點，就好。”
裴硯崢壓下心髒湧上的極致酸澀，“不開心就是不開心，沒有人規定，不開心的時候必須要裝得開心。”
小笨蛋一個，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
從那房間出來後，不開心都直接寫在臉上了。
桑黎霧愣住了。
怔怔地看著放大在自己麵前的俊臉。
幾乎要停止思考，隻覺得自己心跳亂了。
“不就是桑家的那點破事，值得你想這麽多？”男人語調放軟，掌心虛虛在她頭頂拍了兩下，“外麵冷，上車。”
裴硯崢看著小姑娘上車的動作，在心裏輕嗤自己一聲。
凶不敢凶。
慫死他得了。
見兩人上車，司機有經驗地升起隔板，兢兢業業地開自己的車。
桑黎霧垂眸想了想，沒挨著車門，主動蹭著裴硯崢的腿邊坐著，雙手交疊安安靜靜地放在腿上。
裴硯崢不動聲色地滾了下喉結，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零點了。
他微微偏頭，“困得話就睡，到了叫你。”
桑黎霧點點頭，應聲，“好。”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桑黎霧睜著眼乖巧地坐了一會兒，最終也沒抵住睡意，眼睫慢吞吞地闔上。
完全墜入夢鄉之前，才迷迷糊糊想起來，裴先生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名字，她也沒告訴過他桑家的那些事情。
待旁邊的人徹底睡熟後，裴硯崢伸手托著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又順勢將後背立得更直。
見她沒醒，這才用指尖輕柔撥開她臉頰的碎發，完全露出少女恬靜的睡顏。
裴硯崢垂下眼，沉默幾秒。
“對不起…”
喉間溢出的聲音，低低弱弱，很快消弭在空氣中。
“我不知道霧霧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你受苦了。”
裴氏總公司在國外，畢業後他爸放權給他，公司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奸巨猾自然不滿意，處處給他丟絆子，他抽出心神對付他們，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國外。
徹底站穩腳跟後，他設想過無數次和小姑娘再次見麵的情形。
隻是，還不等他將那些想法付諸行動，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在國外，消息本就比國內閉塞，又有桑家為了家族形象刻意將這件事隱瞞。
慶幸，他參加了一個國際招商會，湊巧聽見幾人談論這件事，匆匆趕回國。
還好…
他趕上了。
正想著，放在身邊的手機倏地響起一陣鈴聲，裴硯崢眼疾手快地按下靜音鍵，但身旁的人還是被突如其來的鈴聲吵得有了動靜。
裴硯崢放下手機，輕拍她肩膀，低聲哄，“沒事，繼續睡吧。”
桑黎霧短促地唔了一聲，長睫撩起一秒，又很快被困意拽得耷拉下去。
隻是聽聲音就能發現心情很好的程度。
駕駛位終於被想起來的司機：“……”
“是，裴總。”
司機攥著方向盤的手收緊，暗暗震驚。
第一次他見到老板這麽…不正常的樣子，會不會被炒魷魚。
——
畔城花園是經紀公司安排的住處，一套房住六個人，都是簽了公司沒地方住的新人。
環境不算好，但勝在六人合租花得錢少，對那時的桑黎霧剛剛好。
由於是合住，裴硯崢沒跟著進去，就等在門口。
待門頭裏麵關上，裴硯崢這才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老舊的居民樓，連電梯都沒有，隔音差，隔壁房間嘈雜的聲音透過破舊不堪的牆壁傳過來，頭頂的聲控燈是壞的，忽亮忽暗的。
這種群租房的物業相當於擺設，樓道衛生極差。
他想起剛才小姑娘亮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往上走的樣子。
心頭悶得不像話。
他根本不敢想。
一個連喝口冰可樂都要肚子疼的嬌氣瓷洋娃娃，是怎麽在這裏住了那麽長時間。
桑黎霧輕聲關上房門，屋裏正聚在一起研究護膚品的幾個女生瞥了她一眼，又熱鬧地聊起來。
桑黎霧沒有任何停頓，像是對這一切都已經習慣，默不作聲地走到自己床邊，從床底拉出自己的行李箱。
女生們旁若無人的說話聊天聲戛然而止。
“喲，”一道略顯尖細的女聲響起。
她嘲諷，“這是出去參加了個宴會，釣了個金主啊。”
桑黎霧手上收拾東西的動作不停。
“這外套不便宜吧，”那個女生繼續說，似是嘲諷，“好好抓牢了，別等哪天被你的大金主睡膩了，再灰溜溜地滾回來。”
另一個女生跟著搭腔，“這金主人挺好啊，還知道把外套給你穿，護緊嘍。”
桑黎霧此時身上披著的西裝外套，乍一看像是普通的外套，但隱匿在黑色的暗紋，透著不顯山露水的奢侈。
聞言，女孩兒那雙烏黑清淡的眼眸終於有了反應，白皙指尖摩挲過質感很好的袖口。
桑黎霧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什麽。
垂眸輕嘲。
她心想，女生說的一點也沒錯。
不過是她膽子大了點，才成了裴硯崢的小情人。
早晚有一天會膩的。
她不是應該早就習慣了，親生父母、養父母都拋棄了她，更何況一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男人。
桑家無情。
豪門更無情。
她知道的。
她自己做的選擇，無論結果如何都要自己承擔。
——
桑黎霧的東西不算多，剛剛好塞滿一個行李箱，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將鑰匙留在玄關，又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眼尾耷拉著，嘴角沒有一點弧度，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煩吧。
桑黎霧攥攥手，對著鏡子彎了彎眼睛，這才開門出去。
厚重老舊的房門發出“吱呀”刺耳的聲音。
桑黎霧也借著微弱的暗光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逼仄的樓道空間，男人站在一隅，身高腿長，外套沒穿，露出裏麵深色西裝馬甲，散漫的姿態中透著壓不住的矜貴，是與此地截然不同的存在。
不知道是看到這種情景，還是受到剛才女生那些話的影響。
桑黎霧說不清心口的感覺，心底莫名就浮現了點後悔。
在她劍走偏鋒的自我保護方式下，裴硯崢一直都是無辜者。
他明明可以隻待在車裏，卻還是親自陪她上來。
“裴先生。”
桑黎霧垂下眼，眸光黯下幾分，輕聲喊他。
“嗯。”裴硯崢聲音有點啞，上前兩步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給我吧。”
指尖觸碰到與自己體溫不同的溫熱，身體連同心髒都微妙地得到回暖。
那種愧疚的感覺又襲上她心尖。
桑黎霧收回手，輕抿唇瓣，“謝謝裴先生。”
裴硯崢微一頓，墨色黑眸盯著她，欲言又止。
宿舍房間在五樓，樓梯狹窄，不容許兩人同行。
桑黎霧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麵，又擔心裴硯崢提著行李箱不好走路，時不時往後瞅一眼。
這台階本來就窄，周邊還丟了垃圾，認真走都有踩空的可能，她偏偏還回頭。
裴硯崢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開口，“好好走路。”
他語氣突然有點嚴肅，桑黎霧縮了下脖子，攥著手機，乖乖噢了一聲，沒再轉頭。
裴硯崢把行李箱遞給等在車邊司機，看著一直把頭頂對著他的小姑娘。
盯著看了半晌，終是無奈歎了口氣。
“我剛才沒有要凶你的意思，隻是那樣太危險了。”
他聲音很輕，低柔得像是在哄人，亦像是在道歉。
桑黎霧蜷縮了一下手指，沒回應他這句話，悶著聲沒頭沒腦來了句，“裴先生，您能不能借我些錢。”
“之後我會慢慢還給您。”
她聲音漸漸弱下來，“還完，我不會再給您添麻煩了。”
她勾搭裴先生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錢還給桑家，等之後她慢慢攢夠錢還給裴先生，然後她就離開，裴先生就不會有累贅了。
裴硯崢：“……”
他才剛有了合適理由把人帶回家，連家都沒到，這姑娘都想到離開那一步了。
劈裏啪啦一頓話是一點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他還得感謝她為他考慮這麽多。
氣死，得了。
裴硯崢咬著牙，
“桑黎霧，抬頭看我。”
溫順乖巧才不會惹人煩。幾乎是下意識的，桑黎霧沒任何猶豫地抬起頭。
那張精致穠麗完全暴露在他眼前，鹿眸怯生生的，眼眶微微泛著紅，烏黑瞳仁盈著一汪水。
小表情還挺倔強。
裴硯崢凝眸看了她幾秒，驀地上前一步，抬手強勢地握著她纖細的後頸壓近，直直地望進她眼裏，神色認真，
“沒人會覺得你是麻煩，同樣，你也不需要做到讓每個人都喜歡你。”
“隻管做你自己想做的，沒心沒肺點，就好。”
裴硯崢壓下心髒湧上的極致酸澀，“不開心就是不開心，沒有人規定，不開心的時候必須要裝得開心。”
小笨蛋一個，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
從那房間出來後，不開心都直接寫在臉上了。
桑黎霧愣住了。
怔怔地看著放大在自己麵前的俊臉。
幾乎要停止思考，隻覺得自己心跳亂了。
“不就是桑家的那點破事，值得你想這麽多？”男人語調放軟，掌心虛虛在她頭頂拍了兩下，“外麵冷，上車。”
裴硯崢看著小姑娘上車的動作，在心裏輕嗤自己一聲。
凶不敢凶。
慫死他得了。
見兩人上車，司機有經驗地升起隔板，兢兢業業地開自己的車。
桑黎霧垂眸想了想，沒挨著車門，主動蹭著裴硯崢的腿邊坐著，雙手交疊安安靜靜地放在腿上。
裴硯崢不動聲色地滾了下喉結，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零點了。
他微微偏頭，“困得話就睡，到了叫你。”
桑黎霧點點頭，應聲，“好。”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桑黎霧睜著眼乖巧地坐了一會兒，最終也沒抵住睡意，眼睫慢吞吞地闔上。
完全墜入夢鄉之前，才迷迷糊糊想起來，裴先生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名字，她也沒告訴過他桑家的那些事情。
待旁邊的人徹底睡熟後，裴硯崢伸手托著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又順勢將後背立得更直。
見她沒醒，這才用指尖輕柔撥開她臉頰的碎發，完全露出少女恬靜的睡顏。
裴硯崢垂下眼，沉默幾秒。
“對不起…”
喉間溢出的聲音，低低弱弱，很快消弭在空氣中。
“我不知道霧霧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你受苦了。”
裴氏總公司在國外，畢業後他爸放權給他，公司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奸巨猾自然不滿意，處處給他丟絆子，他抽出心神對付他們，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國外。
徹底站穩腳跟後，他設想過無數次和小姑娘再次見麵的情形。
隻是，還不等他將那些想法付諸行動，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在國外，消息本就比國內閉塞，又有桑家為了家族形象刻意將這件事隱瞞。
慶幸，他參加了一個國際招商會，湊巧聽見幾人談論這件事，匆匆趕回國。
還好…
他趕上了。
正想著，放在身邊的手機倏地響起一陣鈴聲，裴硯崢眼疾手快地按下靜音鍵，但身旁的人還是被突如其來的鈴聲吵得有了動靜。
裴硯崢放下手機，輕拍她肩膀，低聲哄，“沒事，繼續睡吧。”
桑黎霧短促地唔了一聲，長睫撩起一秒，又很快被困意拽得耷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