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瑪幹大沙漠是中國最大的沙漠。


    (字幕:東西長1000公裏,南北寬400公裏,麵積32.4萬平方公裏)


    上無飛鳥,下無草木,終年無雨,陽光像散布的大火,任何事物都被照得失去顏色。沙礫覆蓋600米-800米。沒有生命可以生長出來,隻有生命在這裏死去。沒有聲音,沒有時間。一個令人絕望的地方。西方的探險家稱之為“死亡之海”。


    可是,過了一個月零五天之後,法顯一行竟奇蹟般地走出來了。他們到達了於闐。


    他究竟是怎樣經歷這次匪夷所思的旅行的,無人能知。即便在他所著的《佛國紀》中,也沒有更具體的記載。但他是橫穿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的第一人。


    今天,這“死亡之海”給人的恐懼,仍然和法顯的時代一樣。沒有人的地方就沒有歷史。


    於闐是朱士行西行的終點,卻是法顯奔往西天的起點。他燦爛的嚮往和清明的目標都在西方那無上神聖的佛國。


    在充滿西域色彩的奇峰峻嶺、重巒深穀相互重疊的畫麵裏,展現法顯和他的同行者們的身影。遼闊浩瀚的大自然與微小而頑強的身軀形成強烈對比。


    歷盡千辛萬苦,他們終於走出帕米爾高原,來到天竺的烏仗那國。


    (釋迦牟尼的佛跡聖地)


    在天竺境內,他們不停頓地跋山涉水,歷盡艱辛,四處禮謁聖跡;還致力學習梵語,精研佛典。


    經歷了長途跋涉和過度的辛勞,這些身在異國他鄉的僧人們發生了種種不幸與變故。慧景病在那竭國;慧應死在佛缽寺;而慧達與寶雲、僧景又東歸中土。


    最淒涼的應該是慧景。公元403年,他們在翻越賽費德科山脈時,山高風寒,透衣徹骨,再加上空氣稀薄,喘息艱難,久病初愈的慧景終難堅持,死在了山上。隻能被草草掩埋在陌生的荒山野嶺中。


    法顯等人掩麵而泣。異國空山,寥無迴響,萬木肅穆,似作哀悼;為了追求真經,散形異域,真是無限的悲壯!


    後來道整也東返歸國,隻剩下法顯孤身一人巡禮四方。一次他在獅子國(今斯裏蘭卡)的無畏山上拜謁佛像時,忽見一個商人拿出一把白絹扇子供養。這白絹扇子一望便知是中原之物,頓時熱淚滿麵。心想同來僧人,有的中途歸返,有的死在異國,自己孑然一身,如今求取真經的使命已經完成,夙願亦償,應該回國了。


    公元411年,他攜帶著從印度各地搜集的佛經原本,乘船歸返,其間歷盡風險,在海上輾轉漂泊七十多天,終於在山東牢山靠岸,此時已是皓髮霜眉,一位78歲耄耋的老者!


    他終於把律藏佛經和佛國文化之精要,親自帶回中土。


    取經就是主動去吸取外部文化的精華,由此,絲綢之路又成了一條向西天取經的路,一條自覺的文化交流的路,就在這大背景上,地處絲綢之路咽喉的敦煌,不僅是外來貿易物品湧入中國的關口,也是中外文化交流的最前沿,漢代以來,中國對於外來文明主動迎取的精神,決定了敦煌寬容博大,積極自信的態度,這是國際城市應有的胸襟與氣質。


    魏晉以來,敦煌本地文化興榮,人才輩出。文人學者,不乏名家。


    佛教史上早期的高僧竺法護和弟子竺法乘就是世居敦煌,立寺延學。敦煌還是我國最早的譯經的中心之一。此後,中原擾攘不堪,內地大批的名士流寓於此。更加促進文化與佛教的昌盛,這就為下一步更加輝煌的弘揚作好鋪墊。


    在敦煌石窟誕生之前,這裏早已是佛教文化的沃土。茫茫大漠平如紙,誰來彩筆作畫圖?


    公元366年,一位叫樂僔的行腳僧人,手拄錫杖,來到敦煌南麵的鳴沙山。他被此地神奇的山水吸引住了。


    (鳴沙山鳴響的沙。月牙泉千古不竭的水)


    忽然他見到眼前的三危山頂放射金光,宛如千佛降世。他相信這奇觀是一種神示:這片靈山秀水必將是佛教的聖地。他便在對麵的鳴沙山沿河的陡壁上開鑿了第一個洞窟。


    緊隨著他開鑿第二個洞窟的是僧人法良。


    (李克讓《重修莫高窟佛龕碑》,張議潮功德窟《莫高窟記》,徐鬆《西域水道記》)


    莫高窟由此而誕生。這真是一片有靈氣的山水,最早的洞窟一出現,立即就進入了蓬勃的開鑿時代。


    在世人概念中的敦煌石窟,往往隻是指莫高窟。實際上還有榆林窟、東千佛洞、西千佛洞和五個廟。它們散布在敦煌周邊一些河岸的峭壁與峽穀中;就像春天的花樹一樣,到處開放了。


    (上述峽穀中的春色)


    石窟開鑿出來。舞台被創造出來。來自中原和來自域外的兩條文化大河便在這裏匯合激湧。接下去就看大西北各族的畫家和雕塑家們,演出怎樣美妙絕倫的歷史來了。


    在剛剛誕生的神奇的莫高窟奇異的景象中定格。


    第7章 羽人與天人共舞


    在廣袤坦蕩的綠洲上,一大群形態奇美的野馬縱蹄狂奔。野馬的胸脯寬大,四腿極長,飄飛的鬃毛波浪般閃著光亮。各種各樣的形象和局部的特寫。一匹白馬口銜一朵鮮紅的花疾馳,顯然它給無意中銜在唇間的紅花弄驚了。


    一個外國人舉槍“嘣”的一聲打翻一匹馬。驚散的馬群和騰起的煙霧。


    (字幕:1888年,新疆羅布泊,俄國人普爾熱瓦爾斯基)


    馬的標本在俄國展出時,被命名為“普爾熱瓦爾斯基馬”。


    這匹漂亮奇異的駿馬強烈地撩起英國人利特爾夫婦的興趣。他們在赤日下灼熱的茫茫大漠裏,沒有找到這種風馳電掣、來去無蹤的野馬,卻給一個維吾爾老人帶進一處久已廢棄的佛教石窟“一千間屋”去參觀。他們哪裏知道這裏曾是古龜茲國的佛教聖地。


    (字幕:拜城克孜爾尕哈千佛洞)


    別有洞天的燦爛迷人的壁畫。華美的色彩和神奇的形象。龜茲貴族供養人,印度式的菩薩,八王分舍利故事畫,散花飛天,舞蹈飛天,彈琵琶飛天……在維吾爾人手舉火把搖動的火光裏,利特爾夫婦看到一個聞所未聞的世界。


    然而,更令他們驚異的是:在中國人荒涼的邊地上,怎麽會有如此鮮明的西方文化形象?


    (鷹蛇族徽,忍冬卷草紋,與基督形象酷似的黑衣涅槃佛,等等)


    沒人能答。這段歷史在當時還是一段浩闊無聲的空白。


    唯有空白才更加神秘並富於誘惑。


    接踵而來的西方探險家們,在塔克拉瑪幹沙漠的周邊那些湮沒千年的歷史廢墟裏,挖掘出一個又一個使他們驚訝不已的西方特色的佛教藝術品。佛教東漸途經西域時的整個文化麵貌,便被逐漸明朗化了。


    當斯坦因從新疆若羌磨朗遺址挖掘出這個著名的壁畫形象“有翼天使”後,一種從西方中心主義立場出發的“東方文化西來說”便成立了。


    這一理論,把西亞西臺文化“帶飛翼的公牛”、希臘薩莫色雷斯的“勝利女神”、希臘化印度佛教的幹闥婆與緊那羅,和中國新疆若羌出土的“有翼天使”貫穿起來,並解釋為一脈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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