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白素淩,是隻千年蛇妖。」


    「他現在在哪兒?」


    「死了,準確的說是被道士收了,因為他殺了他的情人,還滅了他一宅子的人。而他的情人就是我那時候讓你幫忙查的新科狀元。」「新科狀元?我記得。」軒轅靳皺著眉,「他一府的人死得離奇,當時驚動了國師。」「恩,白白不顧一切進京見他,卻再一次被騙,那人甚至想要他的命。」「所以他殺了他?」


    「是啊,殺了那麽多人,他是真的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這就是我們妖物非要沾染上七情六慾的結果。」「小惑,你不是他,我也不是那個新科狀元。」「怎麽會不是?當初我剛生下淨兒,帶著他來宮裏找你時,我可是差點就趁著你睡著的時候挖了你的心,真就是差一點點。」原本以為軒轅靳會吃驚,沒想到他隻是笑著用手背摩擦著雲小惑臉上的肌膚,說道:「我到是喜歡你為我吃醋。」「你怎麽……哎……」


    雲小惑被他一打斷,也不知該怎麽說下去,可沒想到的軒轅靳卻又逕自說了起來。


    「說起那個新科狀元,我到是印象極深,當初是先皇親自為他賜婚,娶的是鎮遠將軍家的千金。小惑,你要知道,天子賜婚,是沒有人能拒絕的,除非他不要腦袋了。」「那又如何?最後還不是一樣騙了白白,甚至要他的命。」「你又如何知道一切都是他布的局?如果他是真心的呢?如果痛下殺手的是將軍府的人呢?鎮遠將軍的女兒是出了名的鐵娘子,這樁婚事是她自己提議的,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心裏有別人,會幹出什麽來也不足為奇。當然,現在的所有都是我們的猜測,真相到底如何,也都隨著他們倆去了。隻是我還是覺得可惜,哪怕有一分誤會的可能,這都是一出最不願看到的悲劇。」「如果是你說的那樣,那白白豈不是白死?」


    「當年,你豈不是也差點白死?我覺得我隻是運氣好一點罷了,現在我隻想好好珍惜你。」軒轅靳的手指纏上雲小惑的五指,緊緊扣牢,「所以,你不原諒我也沒有關係,隻要你能讓我這麽看著你,能讓我像現在這樣抱著你,我就很滿足了。」「這哪像一國之君說出的話?真沒出息。」雲小惑笑他,笑著笑著,心裏忽然覺得陣陣淒涼,他便再也笑不出了。


    「怎麽了?」見他表情突然頓住,軒轅靳有些緊張。


    「我隻是突然想去杭州看看了。」


    「好,明日我們就啟程,正好趕得及元宵燈會」元宵之夜,杭州城的繁華一如那一年的七夕。


    從壽安坊到眾安橋,花樣繁多的燈飾掛滿街頭巷尾,一直照到了西湖邊,湖麵都被照映得紅彤彤的,像是燒著了般。


    軒轅靳牽著雲小惑的手站立在涼亭裏,看著水麵上一盞盞河燈順流飄過,如夜空上的繁星。


    「我記得當年你問我河燈是作什麽用的,我告訴你是許願的,可你說你沒有願望。」「恩。」雲小惑點點頭,眼裏的斑斕是夜裏的燈火,忽明忽暗。


    「那你現在想到願望了嗎?」軒轅靳殷殷的期盼,明顯而著急。


    「沒有。」雲小惑的目光隨著盞盞河燈而去,直到看見它們在水流中打著轉,最後消失在繁華的盡頭。


    軒轅靳捏得他更緊了,「可是我有願望。」


    「你想放河燈?」雲小惑歪著頭笑他,「堂堂一國之君,還有什麽願望要河燈來替你實現的?」軒轅靳沒有回答,他隻是看著眼前的雲小惑,深邃的黑眸裏是點點晶亮。


    「走,我陪你放河燈去。」


    雲小惑走在前頭,穿過熙攘的人群,偶一回首,便能見到那個始終緊隨在他身後的男子。


    闌珊的燈火下,男子緊抿著唇,麵色上有隱忍,眼神裏有失望,藏不住的傷被這如白晝的光線照得通亮剔透。


    雲小惑的心髒抽搐了一下,原本麻木的痛感依稀蔓延回四肢,他不動聲色的走慢了一步,與軒轅靳並肩走到了一起。


    來到河岸邊,軒轅靳買了花燈,寫了祝願的紅紙。


    花燈隨著河流漂遠了,可轉眼就被一個漩渦打沉,軒轅靳不甘心,又放了一隻,可這次幹脆隻浮起了一會兒,就翻了個整個跌進河裏。


    「雲小惑,是不是你故意的?」軒轅靳看著一臉無辜的雲小惑,好氣又好笑。


    「你說你有什麽願望要河燈來幫你實現的?不如直接告訴我,看看我這千年九尾狐妖能不能完成你的心願?」「我說了便能實現嗎?」


    「你不說又怎麽實現?」


    「我想你永遠都在我身邊。」


    「軒轅靳,你認為的永遠是多遠?於妖,千年不過如此,於人,一輩子已是很長。」「我一界凡人,不敢奢求千年相伴相隨,我隻求我剩下的歲月裏,你都在。」「我答應你便是。」


    「真的?」軒轅靳眼裏盡是欣喜之色,幾乎快要溢出。


    雲小惑笑而不語,隻見他揚起手臂,手腕翻轉間不知哪兒來的輕風呼呼地吹過,軒轅靳手裏的第三隻河燈隨風飄落到河麵,穩穩噹噹地順著水流朝前頭奔去。


    「等淨兒長大了,我就退位,到時候我們搬回鳳凰山腳下去住,簡簡單單過日子,就跟以前一樣。」軒轅靳的眼裏一閃一閃的,滿是憧憬,還有些許興奮,「不過到了那時我該有不少的白髮,也會老很多,不像你永遠都是那麽好看,你可別嫌棄我。」「嗯。」雲小惑別過臉,攥緊了手心裏的紅紙。


    一年的來去極快,而這一年的年尾,也就是嘉隆十五年年尾的時候,向來低調的帝後又一次消失在宮內。


    「臭狐狸,你確定?」鬼樹一臉陰鬱地表情看著站在他麵前的雲小惑。


    「我確定,給我吧!」雲小惑攤開掌心,向鬼樹討要。


    「不給!死也不給!」鬼樹的臉更臭了。


    「老鬼,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要求。」


    「臭狐狸,你這是找死你知道嗎?」鬼樹心不甘情不願地將一顆結子果放到了雲小惑的掌心中。


    「我本來就離死不遠了。」雲小惑收攏掌心,跳到一邊的樹枝上坐著,一手撐著下巴看著站在下方的鬼樹,問道:「我還能撐上三年嗎?」鬼樹搖搖頭,比了比指頭回他:「能有個兩年半就偷笑了,你若堅持懷胎,估計連兩年都撐不上。」「能生下就好,反正我活了兩千五百多年,也早就活膩了。」雲小惑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又問:「也不知道下一個是男孩還是女孩。」「還是生個公主好,要再弄個跟淨兒一樣的臭小子出來,非天翻地覆不可!」提到幹兒子軒轅淨,鬼樹是既喜歡又恨地牙癢癢的,這孩子也不知得了誰的真傳,性子比雲小惑難弄,可臉皮卻比軒轅靳還厚!再加上酷似樊的雷厲風行、青的堅韌固執、魅的毒嘴刻薄,真正是個混世小魔王!哪還有半分當初的乖巧懂事?


    「說起來,淨兒到老嚷著要來看你。」


    「看我?得了!他不就是想從我這挖點寶貝麽?我還不知道那小鬼?」鬼樹嘖嘖地搖頭,可嘴上是這麽說的,心裏到是真盼著軒轅淨,畢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娃,說不疼是假的,「對了,他這太子作地如何?軒轅靳那混蛋對他好不好?」「他好得很,宮裏頭的奴才和朝上的大臣,第一怕的是軒轅靳,第二怕的就是淨兒,都跟耗子見了貓似的,連軒轅斐看到他都繞道走。」「他把人家怎麽了?」


    「他從他大師傅那接來幾隻老虎養著玩,還讓那老虎追著軒轅斐滿禦花園跑,愣是把那孩子嚇出病來,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噗!」鬼樹聽了忍不住大笑,好不容易笑完了,又隨口問道:「那個混蛋對你好不好?」雲小惑眼神一轉,笑意慢慢爬上嘴角,「還湊合。」鬼樹瞥了眼雲小惑的神情,忽地又問:「小惑,你真地要為他生第二個凡胎?」「誰說是為了他?我是為了淨兒!」雲小惑看著手裏的結子果,想了半會兒才繼續道:「瞧那時候的架勢,若那人知道天雷後我元神已損,活不過幾個年頭,定是會不安生的,等我死了,他說不準就要跟著來,留下淨兒一個孩子孤伶伶地在世上,我怎麽能放心?到不如死前再生一個孩子託付給他,孩子尚小,他一定不會那麽快追來,也能多照看著淨兒幾年,況且多個孩子,淨兒也多個伴,若這麽大個皇宮總是冷冷清清的,淨兒會怕。」「當真?」


    「自然。」


    「誰信你啊?」鬼樹從鼻子裏哼出兩聲,扭著頭就走。


    消失了十二天的雲小惑終於回到了宮裏,按照他的習慣,必定是入夜的時辰走、入夜的時辰回來。


    夜沉雪重,雲小惑一雙小羊皮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在這片寂靜的宮苑裏聽來格外分明,他還未走到宮門口,就見到小雀子舉著把油紙傘,掂著腳將傘撐在軒轅靳的頭上。


    再看軒轅靳,一身明皇的黃袍褂子,外頭裹著件厚沉的棉大衣,因知道雲小惑不喜狐皮、貂毛之類所作的裘衣,這才穿得這般寒磣,若要叫外頭的人看了去,還以為這皇帝吝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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