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成全你。」


    楚熙然看著茫然不知所措的賀蘭若明,欣然一笑,倒似在安慰他,可轉眼間,從他袖子裏滑出一把匕首,眾人尚未回過神來,又見他突地將刀鋒一轉,對向了自己的心窩。


    「動手吧,一刀刺進來,你就能殺死我。」楚熙然將匕首塞進了賀蘭若明的手心裏,反握著他的手將刀尖抵在自己胸口。


    「等我死了,你可以立向阿朵為後,你會為她舉行盛大的冊封典禮,她將一身鳳冠霞帔地走到你麵前,和你並肩站在一起接受百官朝拜,坤寧宮東暖閣裏的紅燭徹夜而亮,大紅的喜字掛滿一整個寢房。從那以後她會是你的妻,就像那時候的我們一樣。」楚熙然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將匕首向裏推進,刀尖挑破了單薄的衣料紮進肌膚中,點點的血珠透過白色的裏衣滲了出來。


    「不要……」賀蘭若明嚇得想收回手,卻被楚熙然緊緊掐製住。


    「他既然一心找死,那就成全他。」向阿朵站在賀蘭若明身後,陰狠地瞪著楚熙然,「殺了他!」殺了他!向阿朵的聲音吹進賀蘭若明耳中,他眼裏的迷茫瞬間被一片黑暗籠罩,鬼使神差下竟握緊了刀柄,用力向前捅去。


    刀尖又沒入胸口幾分,血也滲得更快,楚熙然原本虛弱的身體輕輕一晃,眼看就要支撐不下,卻又硬生生地在小順子的支持下站穩身體。


    賀蘭若明隻覺得手背上沾到了熱呼呼的液體,他低頭一看,竟是一滴鮮紅的血珠,他立刻用另一手去抹,才一動,就發覺有更多的液體滴落,但那不是血,而是自己的淚。


    原來,從眼眶裏流出的淚水早已順著臉頰紛紛而落,隻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會為她舉行盛大的冊封大典,她將一身鳳冠霞帔地走到你麵前,和你並肩站在一起接受百官朝拜。」記憶裏的畫麵一閃而過,他似乎看到了那個身著皇後冠服的男人,正一步步順著猩紅色的地毯朝著他走來。


    「坤寧宮東暖閣裏的紅燭徹夜而亮,大紅的喜字掛滿一整個房間。」是誰在一片喜紅的廂房裏醉著哭咽?是誰說「我會聽話的,我再也不鬧脾氣,你還我爹,還我爹,好不好」?


    「從那以後她會是你的妻,就像那時候的我們一樣。」那時的我們?我們是誰?誰是我的妻?是誰喚著一聲聲的「若明」?


    賀蘭若明失神地停頓在原處,腦海裏的片段一一浮現,卻又紊亂地交雜在一起,要想起點什麽的時候心頭就是一陣刺痛,連呼吸也再度變得急促不穩。


    向阿朵見他情緒有異,心知不妙,於是伸出手拽著他胳膊向後猛拉。


    隻聽匡當一聲,匕首被拔出來跌落在地,同時,血從傷口濺出,濺到了賀蘭若明的臉上。


    眼前被一片血紅取代,可奇怪的是心口的疼痛也被壓製了下來,賀蘭若明伸出手抹了把臉,揉著指間炙熱的血珠,他的腦海中突然變得一片清明。


    「叫禦醫!」他回身掃了眼被嚇呆的小林子,再次喝道:「叫禦醫!」「是!」小林子一得令拔腿就跑。


    「小順子留下來,其他人退下。」賀蘭若明此刻的表情冷若冰霜,他硬壓下心裏的恨意,背過身扶住楚熙然。


    向阿朵心知不妙,可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隻當是蠱術出了問題,再看了眼半死不活的楚熙然,她隻得不甘心地離開。


    「你到底在做什麽蠢事!」見向阿朵一走,賀蘭若明抱著楚熙然原地坐下,一手倉皇地捂著他的傷口。


    「不這樣,你怎麽醒?」楚熙然靠在他肩頭,咧著嘴笑了笑,「我有事……有事……和你說……」「你瘋了嗎?若我再多使幾分力,你就沒命了!」賀蘭若明氣得紅了眼,雙手也在隱隱顫抖,可惜他話還沒說完,楚熙然已經昏了過去,「熙然!熙然!」「別叫了,他聽不到!你若再不放開他,他才會真的沒命。」說這話的是趙月寧,原來他和黑麟一直躲在懸樑上看了整出好戲,好不容易等到向阿朵離開,兩人才雙雙落地。


    趙月寧走到楚熙然身邊蹲下,抓著他的手把了脈,又檢查了他胸口的傷口,輕描淡寫道:「沒事,傷口淺著呢,死不了!」「你們是誰?」賀蘭若明一臉狐疑地看著趙月寧和他身後的黑麟。


    「趙月寧。」


    「黑麟。」


    「他們一個是翰林院大學士趙大人的長子,一個是苗王寨巫神的徒弟,都是主子請來的人。」小順子趕緊補充道。


    「這個之後再說,你把他放到床上去,我得先幫他止血上藥,或者你想等你那些沒用的禦醫來也行。」趙月寧指了指楚熙然胸口的傷,又指了指床榻的方向。


    賀蘭若明連忙橫抱起楚熙然,將他放到床榻上,而後退到一邊,給趙月寧讓出位置。


    趙月寧坐在床邊,解開楚熙然的白色裏衣,又從腰間掏出一包藥粉,打開後灑在楚熙然胸口上。


    「他怎麽樣?」賀蘭若明忍不住問。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不過好在身子骨結實,安安心心養著倒是能好,隻不過……」趙月寧擰著眉嘆氣道:「現在還不是他能安心養傷的時候。」賀蘭若明凝神看著楚熙然,隻見他抿著唇皺著眉,分明地痛著,心裏一緊,連忙道:「治好他,其他的以後再說。」「不可能!」趙月寧立即否決,「他不會答應的,你知道他可是怎麽……」「趙公子!」楚熙然不知何時轉醒,伸出手拽著賀蘭搖頭道:「不可!」「熙然!我不管你怎麽計畫,但不能糟蹋身體!你這身傷若拖久了,就算以後能治好,也會元氣大傷甚至落下病根!」「總比天承易主要來得強!」


    楚熙然的話若放到眾人麵前必是大罪,可賀蘭卻毫不在意,隻一臉擔憂地望著他。


    「可是……」


    「你聽我說,」楚熙然緊緊握著賀蘭的手,借著他手臂的力量想坐起身,賀蘭見狀幹脆靠上前,讓他依在自己懷裏坐直,「我們先要想辦法解你的桃花蠱。」「不隻是桃花蠱,他應該還中了巫術才會記憶不起以前的事,甚至變成另一種性格。」一直沒說話的黑麟走上前。


    「若我沒猜錯應該是血咒,不過還不知道施咒的人是黑耀還是向阿朵。血咒是根據施咒之人的力量而定,如果是黑耀下的咒可能連我也沒把握能解。但血咒是個很毒的東西,一旦被破解,施咒人會遭到反噬,按黑耀的個性是不會自己冒這個險的。」「黑耀又是誰?」賀蘭聽得迷茫。


    「是巴哈苗寨的大巫師。他原本是我們苗王寨的巫神大弟子,也就是我師兄,但因為一些原因被驅逐出寨!」黑麟說到這,頓了頓,像是有所隱藏,「我追查了他很久,才發現他已經入了賀蘭若英門下。」「他現在就在京城。」趙月寧補充道:「所以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盡快想辦法解了你的桃花蠱和血咒!」「他們需要你的血,指甲和頭髮。」楚熙然話音一落,小順子翻出之前三個葫蘆瓶放到賀蘭眼前,就在這時小林子卻回來了,他急匆匆地跑進屋道:「皇上,禦醫來了!」「月寧給你敷的藥乍一看與一般創傷藥無二,禦醫看不出異樣,就讓他診吧,也好安向阿朵的心。晚些我們會再來取東西。」黑麟交代完,抱起趙月寧看了眼傻在門口的小林子,身影一閃瞬間就消失在了窗口外。


    禦醫來把了個脈,看了看傷口後就離開,說是要回禦醫院抓藥,可楚熙然心知等賀蘭一離開長門宮,再度失去心智後,這藥也就沒可能送來,他的病必須要繼續下去。


    眾人退下後,賀蘭若明絞下幾根頭髮和指甲,最後又用匕首割破指尖,滴了幾滴血到葫蘆瓶裏。


    「疼嗎?」楚熙然伸出舌頭舔了舔他指尖的傷口。


    「疼的人是你。」賀蘭的手指爬上楚熙然的臉龐,輕柔地來回撫摸,「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的?你既然不讓趙月寧說,那我就聽你自己說。」「不就是被打的嗎?你自己下的杖刑的旨,不記得了?」「行刑的太監不可能下重手!」


    賀蘭的肯定讓楚熙然起了疑,轉瞬再想到蘇念瑤,他恍然大悟:「那裏麵也有暗衛?」「你會知道暗衛就一定是知道影心了。」賀蘭若明嘆了口氣,解釋道:「那時候總怕有些沒長眼的人不知輕重,所以幹脆安排了暗衛在裏頭,以防萬一。」「那影心呢?你在後宮的嬪妃安插一個暗衛,到底是要防我還是護我?」賀蘭有些尷尬道:「若我說都有,你會怪我嗎?」「不會,我隻是想聽你的真話。我不想再像過去那樣,你猜我我猜你的過日子,連真心和假意都分不清楚。」「是,那時候就連自己的心是真是假也糊塗了,直到你差點死在永和宮,我才開始後怕。每一日每一日地怕,不得不安插暗衛在你身邊好讓自己安心。」「怕什麽?」楚熙然問得固執。


    「怕你走,更怕你死。」賀蘭說到那一個「死」字時幾乎要咬碎了牙,「我是帝王,狠心慣了,也麻木慣了,即使再捨不得,我也覺得忍一忍就會過去。就算是在趕去永和宮的路上,我還在想,也許你已經死了,以後也就不用再為你左右,未嚐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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