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熙然是最先醒過來的人,感覺著臉頰火辣辣的痛意,他心裏竟然一點怒火也沒有,再看到賀蘭若明茫然地看著手掌又看了看自己,他居然彎起嘴角笑了起來。


    「真不知道,你打的是我還是你自己。」他隨口一說,聲音很輕,隻有他倆能聽得到。


    賀蘭若明的神情先是一震,而後更加迷茫了。


    「傳禦醫。」楚熙然平靜的轉過身吩咐小順子。


    「恭喜皇上,向貴妃有喜了!」禦醫滿臉笑意地向賀蘭若明道喜。


    「愛妃,你有喜了!」賀蘭若明高興得蹦了起來,抑製不住地大笑,連聲吩咐說:「快傳朕旨意,從今天起要小心伺候向貴妃,萬事以貴妃為先,禦醫院商討下,開些保胎藥給貴妃服用。」「臣遵旨。」禦醫領命後退出禦書房。


    賀蘭若明這時才想起來楚熙然和一幹侍衛還在身邊,於是板下臉沈聲道:「皇後,向貴妃有了龍嗣,難道你還要杖責她嗎?貴妃和未出世的皇子若有閃失,你可擔當得起?」「臣妾不敢。」楚熙然在聽到向阿朵有孕後眼神一滯,感覺似又回到過去,還是妃子的他在永和宮裏頭等著盼著,可最後等來的是賀蘭若明滿懷期待地告訴自己哪個妃子有了身孕。


    恍惚中他聽到賀蘭若明與他說話,這才轉過臉來看向麵前的兩人,他們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刺進了楚熙然的眼裏,鼻間蔓延開酸澀,喉嚨也被梗住般無法言語,他努力吞了下口水,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穩,「恭喜皇上,恭喜向貴妃。」「哼!」賀蘭若明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才發覺不知何時,他的臉上已麵無血色,隻有被打腫的右臉紅得觸目,心裏咯@一下,不知怎麽就覺得難受不已,他隻得轉過眼不去看他,繼續道:「朕要陪愛妃回去好好休養,阿朵,我們走。」「向貴妃的確該回宮好好休養,可是皇上現在還不能走。」楚熙然一指案頭堆成小山的摺子,朗聲道:「皇上,您已經連續幾日疏於朝政,今天這摺子最少也得批掉一半才行,所以還是讓貴妃自個兒先行回宮最是妥當。等晚上皇上把奏摺批了,再回去看望貴妃也不遲。」「什麽……」賀蘭若明剛想發脾氣,可看到楚熙然一雙深沈的黑眸,不知怎麽他的火氣突然就沒了,對著伺候在外的太監宮女道:「你們先送貴妃回宮,小心伺候著,要是出了事,小心你們的腦袋!」「是!」


    幾個伺候向阿朵的太監宮女簇擁著一臉不甘的向阿朵離開,楚熙然到這時才鬆了一口氣,對跟在身邊的小順子道:「你們就在殿外伺候著,有事了本宮和皇上會叫你們的。」「奴才遵旨!」


    賀蘭若明看小林子有些躊躇的看著自己,無奈地揮了下手,讓他跟著小順子一起離開。


    到禦書房的大門被從外頭關上,賀蘭若明瞪著眼前的楚熙然,用冰冷的語氣道:「皇後,你別以為有塊破玉佩就能為所欲為,總有一天朕會將你踹下這個後位!」撂下一句狠話後,賀蘭若明氣鼓鼓的坐回桌案邊,隨手拿起了最上邊的摺子。


    「臣妾就等著那一天,隻希望皇上不要後悔才好。」楚熙然聳了聳肩膀,無視著賀蘭若明瞪著自己的視線,從他桌案上搬過一堆奏摺,放到右邊下方他用的小桌案上,拿起一本邊看邊說:


    「聽說你改了製度,現在都是由內閣先糙擬處理意見,如此我們便省了很多事。所以,還是老規矩,我先看,看完扔給你批,批完了發給六部校對下辦。若是一時不能決定的,就招內閣大學士進禦書房商議,可好?」楚熙然流利地說了一通,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照道理賀蘭若明應該覺得這將「你啊我啊」擺在嘴邊的皇後太目中無人才對,可意外地他竟覺得理所當然,甚至於這樣的獨處讓他對眼前的皇後有了種微妙的熟悉感。


    賀蘭若明納悶地沈默了一會兒,到楚熙然視線移開眼前的摺子、好奇的瞥了他一眼,他才點點頭,有些尷尬地回道:「好。」  眼看夕陽西下,再過不久就該到掌燈的時候了。


    楚熙然扭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剛想把手裏的摺子遞上去,卻看到賀蘭若明闔著雙眼趴在案上,一手還握著摺子,像是睡著了。


    他嘆了口氣,看看外頭漸漸昏黃的天色,他走到賀蘭若明身邊,拿起掛在邊上的披風替他蓋上,然後抽走他手裏的摺子,疊整齊了放在一邊。


    趴在案上睡著的人發出淺淺的呼吸聲,楚熙然凝視著他的側臉,眼神逐漸溫柔下來,探出手摸了摸他眼角處細微的皺紋,喃喃低語道:「一眨眼就四年了。」剛進宮那年,他楚熙然不過十六兒郎,如今卻已是三十而立,十四年的歲月裏,熬盡了年華,也賠進了感情,再次站到這個人的身邊時,他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年輕狂妄的皇帝了。


    「你放心,這次我不會丟下你的。」楚熙然彎下身,雙唇擦過賀蘭若明的臉頰,又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眉心,小聲道:「不過今天的一巴掌我是會記住的,等你好了後,看我不跟你一筆一筆地算!」嘟囔完,楚熙然輕悄悄地走出禦書房,帶著小順子回了永和宮。


    楚熙然前腳剛走,賀蘭若明就睜開雙眼,右手摸著被親過的臉頰,左手卻緊攥著抽痛的心口,過了好一陣才緩和下來。


    拿起一邊的涼茶一咕嚕喝到底,他深呼一口氣,腦海裏猛然想到向阿朵,趕忙朝外叫道:「小林子,回養心殿!」養心殿座落在西六宮之南,賀蘭若明乘著軟轎出了瓊苑東門,穿過禦花園再進入瓊苑西門,順著長巷一路往前,右轉進遵義門,就到了養心殿門口。


    下了軟轎,跨進養心殿,他徑直來到後殿的體順堂。


    室內的圓桌上已擺滿金碟玉器,裝著各色菜餚點心,邊上還有一壺小酒。向阿朵正坐在桌邊,一見賀蘭若明進來,她連忙起身道:「恭迎皇上。」「愛妃,快起來,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了,以後這些繁文縟節能省則省。」賀蘭若明幾步上前扶起向阿朵,眼裏滿是關切。


    「皇上回來得好晚,菜都涼了。」向阿朵笑得嬌媚,纖纖玉手覆蓋在賀蘭若明的手背上,撒嬌著說:「就算臣妾不餓,臣妾肚子裏的孩子也要餓了!」「都讓你先吃,怎麽還要等朕?」賀蘭若明憐惜懷抱住向阿朵,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說:「要是餓壞了朕的小皇子,朕可不饒你!」「皇上怎麽知道一定是小皇子?也許是公主呢?」「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朕都喜歡!」


    「臣妾還是希望是個公主!」向阿朵垂下眼簾。


    「噢?為什麽?」


    「若是個皇子,臣妾怕會日夜為其性命擔憂。」「這是什麽話?」賀蘭若明一臉不解。


    「皇上,昨夜太子中毒一事您也知道的,剛巧今日又傳出臣妾懷了龍嗣,現在這宮裏頭都說是臣妾下毒害太子,好讓自己的孩子坐上太子之位。雖然隻是些流言碎語,可是要是讓太子聽到了必定引起誤會,將來一定怨恨臣妾,要是臣妾再生個皇子,怕太子為保儲君之位,會加害臣妾的孩兒,所以臣妾寧願生個公主以保將來平安。」「混帳!是誰在嚼舌根!朕定要徹查!」賀蘭若明大怒,砰地一下用力拍向桌麵。


    「別動怒,當心氣壞身子。」向阿朵輕撫著他的胸口,「隻要臣妾能生個公主就好了。」「哼!若真是個皇子又何妨?朕可以廢了太子,改立愛妃的皇子為太子!」「皇上又說胡話了!」向阿朵嘴上這麽說,可眼神卻晶亮,讓隨侍在邊的宮女太監們退了出去,才說:「皇上這話要是傳到皇後耳裏,臣妾又要有罪受了!」「你有了身孕,他還敢拿你怎樣?」賀蘭若明不屑道。


    「皇上也不想想,若皇後聽到皇上要廢太子,臣妾生下皇子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況且廢立太子是何等大事,皇上怎麽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就說出來?」賀蘭若明眼角一挑,獰笑道:「這還不簡單?」說完,他站起身親手拉開兩扇門,看著黑壓壓跪在地上的眾人,黑著臉道:「小林子。」「奴才在。」小林子一提衣襬跑了上來,「皇上有何吩咐?」「剛才伺候在屋裏的太監宮女,除了跟隨貴妃一起進宮的貼身宮女小荷以外,其他人一律處死!」「什麽?」小林子以為自己聽錯,驚恐地抬起頭看向賀蘭若明。


    「難道你要朕重複第二次嗎?」賀蘭若明眼裏閃過一絲暴戾,「還是說,你也不想活了?」「請皇上三思!」小林子打了個冷顫,骨碌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其他宮女太監也都嚇傻了,緩了一會才明白過來皇上意思,此起彼伏地連聲呼嚷著:「求皇上開恩!」「皇上這是要幹麽?」向阿朵跟著走到門口,環視了一圈哀哭不絕的宮女太監,才清了清嗓道:「皇上,難道您是要在臣妾的體順堂大開殺戒嗎?傳出去,又是臣妾的不是了。」「愛妃要替他們求饒?」


    「皇上,就當臣妾替他們討個情,將他們的命都留下吧,隻不過……」向阿朵一勾嘴角,用依然甜膩溫婉的聲音說:「將他們的舌頭都割了。」幾個宮女聽到這話已經嚇昏了過去,剩下的依舊俯跪在地上,顫抖著叩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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