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達坐在辦公室內,麵對一堆需要處理的事,卻沒有心思,他告訴秘書通知司機,他要出去……出去轉轉……薑海在昏沉中,無論是醫生還是廣權給他的藥品、毒品,用過之後都是昏沉的,沒有老楊他們給他用的那種快感。但薑海可以克製自己,他隻要不過於痛苦,薑海不要尋求那種奇妙的快感。薑海昏沉著從地上坐起來,他有意讓自己回憶,回憶送白粉的廣權,阻止的曉雪……薑海漸漸恢復些理智……薑海定神,尋找曉雪,他剛剛好像是看見曉雪在他身邊,她也坐在地上,此刻卻不見人影。薑海勉強站起來,他到臥室尋找,又去衛生間……曉雪因為感覺到整個半邊臉漲痛,嘴角都無法自如活動,於是來到衛生間查看,然後她無力地坐在浴缸邊上,茫然無措。


    薑海進來,讓曉雪嚇一跳,而薑海目不斜視地沖曉雪走來,讓沈曉雪本能恐慌,她連忙站起來。


    曉雪:你要幹嗎?……


    薑海看著曉雪,凝視她的臉,她的表情,聽到她的問話……薑海不再靠近曉雪,他站在那裏,很麻木般, 沒有表情。


    曉雪流淚,忍著疼痛開口:


    你吸毒,卻不讓我告訴任何人,不讓我跟任何人商量,甚至拒絕我陪你去戒毒中心,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一定可以戒掉……薑海,我不過是想幫你,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大……薑海看著曉雪,無動於衷。


    曉雪詫異地注視薑海的冷漠,她更加痛苦,開始絕望:……薑海,我實在是想不到……你居然動手打人……我知道你其實個性很兇的,可咱們夫妻這些年,就連抓我的手,都怕捏疼我……人說夫妻一旦動手,就會一直這樣下去……難道真的要家破人亡?……薑海不再注視曉雪,表情更加冷漠。


    曉雪看薑海這樣,隻覺得渾身發冷,每個汗毛孔都發冷,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曉雪想趕緊走出浴室,離薑海遠些。


    曉雪走過薑海身邊,薑海低沉地:曉雪……


    曉雪停下,看著薑海。


    薑海表情慌亂,似乎急於要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沒有張宏宇,我不會這樣!……曉雪發愣,然後微微冷笑:他人都被你打死了,無辜的孩子也在承受父親被警察擊斃的後果,你現在把責任推給死者,為難一個死者有什麽意思……曉雪說完,走出衛生間,薑海目光近乎呆滯。


    薑海從衛生間出來時,已經沒有任何異樣,他來到客廳,然後走近坐在沙發上的曉雪,薑海凝視著曉雪,曉雪不去看他。薑海坐在曉雪身邊,他還是看著曉雪,他伸出手,輕輕觸碰曉雪的麵頰。曉雪忍不下心,沒有一把拿開薑海的手離開,她轉過頭。


    薑海凝視曉雪微微烏青的眼角,他上前撫摸的手似乎膽怯了,沒有接觸曉雪的傷處,薑海想說很多很多話,卻根本開不了口,他想抱一抱曉雪,親吻曉雪,親最後一次,但薑海依然沒有勇氣……薑海眼中滑落眼淚,但他馬上克製,然後站起來。


    沈曉雪被薑海的眼淚震撼,她看著薑海往外走:你去哪兒呀?


    薑海轉身,很平靜:……出去走走,透透氣……曉雪含淚:……薑海,我沒怨你,我知道你控製不住……薑海怔了片刻,他對曉雪想做個微笑表情,不太成功,又要走。


    曉雪:別開車了……你手機帶著呢嗎?


    薑海看看曉雪,他目光裏有猶豫,更有眷戀,但還是好像理智、冷靜地回過神,回答曉雪:帶著呢。


    然後薑海出門。


    薑海的車停在冬冬的幼兒園外。薑海自認為非常的冷靜。他首先否定了自己能夠戒毒成功,恢復原來的生活,他知道實際上所謂戒毒所的戒毒效果遠沒有藥物戒毒好,更不想大腦被手術之後變得癡呆拖累家人。薑海衡量自己活下去的利與弊。如果自己繼續活下去,一定會給曉雪,給兒子帶去不盡的痛苦,就象他打了曉雪,他確實控製不了自己,說不定他也會毆打兒子……在經濟上,自己勢必幾年之內揮霍家裏的積蓄,不如留下這筆錢,也算是他作為父親給兒子的心意……也許一兩年,也許三四年之後,自己吸毒離開人世,那麽不如現在選擇提前離開……薑海再次自己肯定自己,他是非常理智地思考,判斷和決策。


    薑海還考慮了結束自己的方法,他不想讓曉雪,讓任何親人看見自己的屍體,驚嚇他們,薑海想去海邊,遊得越遠越好,直到再也遊不動為止……他先開到津城附近把車存起來,然後叫個出租到海邊……這樣自己永遠隻是失蹤……薑海一點也不覺得悲傷,更沒有恐懼,但他很想最後看一眼兒子,最後抱一抱,親一親兒子……薑海一進幼兒園,老師就笑著說,今天薑冬毅的爸爸也來這麽早,孩子爺爺正陪他吃飯呢。


    薑海和葦達都很意外,特別是薑海,而葦達有些尷尬。但在幼兒園內,二人沒相互講話,他們或者哄著冬冬,或者和老師交談。


    葦達和薑海是一起離開幼兒園的,薑葦達問薑海怎麽不帶冬冬回家,薑海說曉雪父母那邊有專門的小阿姨來接冬冬。然後二人又不講話。


    走到幼兒園外,薑海問葦達怎麽過來的。葦達回答他讓司機把車停遠點,他想走走路。


    兩個人好像都欲言又止,但誰也沒走開。


    薑海先開口:……如果您願意,就一直作冬冬的爺爺,曉雪也這麽說過……葦達沒說話。


    薑海:還有那件事,是我不應該,我道歉……


    葦達凝視薑海,他意外。


    薑海:您自己多保重……我先走了……


    薑海說完,要離開。


    葦達:薑海!……


    薑海看著有些猶豫的葦達。


    葦達:……我就想問你一句,如果我是個窮光蛋,還等著兒女養活,你會突然來找我,認我嗎?


    這次薑海意外,但他很快回答:……我不知道……薑葦達一苦笑、冷笑。


    薑海愣了片刻,然後回到車中,開走。


    薑海在往津城的方向開去。薑海開得很從容,從容到他自己都有了幻覺,他這是去死還是去辦事。薑海內心有股他很確信的力量支撐,那就是選擇死就如同選擇努力活,是一樣的正確,隻是不同狀態下要有不同的決斷。但沒開出太遠,車快沒油了,薑海開到一個加油站,恰巧曉雪來電話,薑海告訴她自己去津城看個朋友,喝酒,散心,明天再回來。


    曉雪問:什麽朋友啊?


    薑海:以前都麗渡假村的一個客戶,你不認識。


    曉雪:冬冬說你去幼兒園了,薑海……回家吧,別去津城了,你不回家我不放心……薑海:……曉雪……


    曉雪:你說呀……


    薑海拿著手機,站在加油站的一個角落:我不會再那樣對你,我保證。


    曉雪那邊難過得幾乎流淚:我知道,你不用保證我也知道,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薑海?……薑海:去吃飯吧……


    薑海隨後掛了電話,他看著手機,看看去津城路上這個空曠的加油站,薑海這才忽然間湧出一些留戀和淒涼,曉雪,兒子,他曾經有過的幸福,他的事業理想……薑海還是努力壓抑了自己的情緒,但他卻想到了旭東,說"同性戀還不如吸毒",說"無論你是什麽樣,你永遠是我哥"的旭東,薑海很想和旭東道別,他給旭東發了條簡訊:哥謝謝你,忘不了你。


    等了一會兒,薑海收起手機,讓自己平靜下來,去加油站裏交錢。


    薑海發這條簡訊時,旭東正在住院部的花園內,與隊裏來看他的一大幫同事聊天,聊得嘻嘻哈哈。小安和護工在病房,小安低頭從陽台上看見花園裏路燈下的旭東和其他警察,他喜歡,又有些失落。護工告訴小安旭東的手機響,小安回房,拿起手機,看過之後,他想了想,然後將薑海的簡訊刪除了。


    小安想起旭東一會兒嫌他撒謊,一會兒又說他做事不磊落,但小安認為反正他是為旭東好,反正自己這麽掏心掏肺的付出,他對得起旭東,反正就是刪除一條沒意思的簡訊而已。


    薑葦達的車還沒有開回到公司,他就已經做了一個決定。趙英子過來找他吃飯時,葦達告訴英子,他想把他手裏的公司股份全部送給薑海,但他們不再保持父子關係,葦達問英子薑海是否會同意?


    英子:太明顯了吧?這樣的試探。正常情況下,薑海不應該答應。


    葦達:什麽叫正常情況?不正常情況是什麽?


    英子有些猶豫,她避開問題:薑海不答應是正常的,答應是不正常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彩繪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筱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筱禾並收藏彩繪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