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犯人中間微微騷動。


    犯人甲,興奮的,低聲:那邊那女的,看見了嗎?騷啊……犯人丙:辱房挺大,長的真白真漂亮,還看咱們呢 ……犯人甲笑:媽的,都他媽硬了……


    薑海左肩吃力地專注勞動,毫無興趣觀察周圍的情況。聽到其他人對話,薑海明顯被蠱惑,也不禁停下來,回身張望。


    有些陰暗的天空下,毛毛細雨,薑海慢慢直起身子,與馬路對麵的張宏宇、沈曉雪對視。


    薑海扔下手裏的勞動工具,用右手抹抹臉上的汗水,或者是雨 水,依然與他們注視。


    張宏宇緊緊攥著曉雪的手,轉過頭,溫和,甚至微笑著:看見薑海了吧,律師不是也告訴你薑海開始服刑了。


    曉雪眼中,原來那個薑海,如今弓著腰,被看管著,做著辛苦的體力勞動,然後直起身注視自己,一舉一動,都是曉雪即非常熟悉,又突然陌生的人……曉雪對宏宇的話根本充耳不聞,要越過隔離帶,往前走。


    宏宇拽住曉雪:不能過去,警察會管的。


    曉雪無意識地,用狠力,掙脫開張宏宇,表情已經從震驚,心疼難忍,變成恐慌,漸漸憤恨 。


    這邊,薑海短暫的呆滯後,極度自卑,慌張,不知所措,低頭看看骯髒的裝束,薑海再次下意識地用袖子擦擦臉上的雨水,要做什麽,要憤怒……管教發現犯人的狀況,對眾人斥責,同時對宏宇和曉雪嗬斥,讓他們趕快離開。


    薑海看見張宏宇要摟住曉雪,說著什麽,曉雪喊叫著,往汽車方向走。


    薑海極力抑製自己,努力恢復理智,轉身,在獄警的嗬斥中,蹲下身,去拿土堆裏的鐵鍬。


    另一個犯人也被警察嗬斥,連忙去挖土,然後揚到上麵的土堆上。卻正好碰到薑海拿工具的手。


    薑海低聲呻吟,立刻:你媽逼長眼了嗎!


    管教過來:怎麽了?


    犯人連忙:實在沒看見,不是有意的。


    管教:你們至於嗎?!幾百年沒見過女人啊!


    薑海沉默,拿起鐵鍬,頭也不抬的,繼續幹活。


    薑海一下接一下用力鏟土,根本不顧及肩膀的傷痛,直到疼得利害,才停下來。薑海猶豫著,好像鼓起勇氣,轉過身,張望,輔路上已經沒有了曉雪和宏宇,薑海好像呼吸艱難的,喘息,好像站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管教過來:看見薑海灰白的臉色:怎麽了?


    薑海:可以休息一會兒抽支煙嗎?胳膊疼,手也疼。


    獄警看看薑海微微顫抖的右手有不大的傷口,少量出血,說:收工前別幹活,回去找醫生看看。


    薑海:是,謝謝管教。


    薑海說完,立刻從兜裏掏出香菸,顫抖著點燃,猛吸,幾乎咳嗽了幾聲。


    其他犯人看著薑海:你是不是認識那兩個人?


    薑海看看對方,沒有表情,也不回答。低頭抽菸。


    曉雪和張宏宇坐在車內,宏宇開車,汽車飛馳。二人臉色都異常難看。


    曉雪:你開那麽快算什麽本事,有能耐往大卡車上撞!!


    宏宇:你怎麽不跳車了?


    曉雪突然撲上去搶方向盤。


    宏宇吃驚:你他媽幹什麽?!


    曉雪:你不是一口一個愛我嗎?!愛我咱們就一起死!!……你不敢?!我愛你我就能跟你一起死,你真熊你沒膽!!


    曉雪說著又完全失去理智般,去搶方向盤。


    張宏宇一把將曉雪推到一邊,同時也情緒激動地將車猛然停在路邊。


    宏宇用力過猛,曉雪撞到旁邊門上,但她根本不覺得疼痛,也顧不上疼痛,看著張宏宇:你說吧?你要怎麽樣?咱們現在去開房睡覺?還是去結婚登記?不就這點事嗎?走啊!!


    張宏宇詫異地看著曉雪,他在努力讓自己冷靜,肯定地:我沒有惡意!我知道你想見薑海,所以才帶你……曉雪已經完全不考慮不得罪張宏宇,不跟他翻臉的原則,打斷:你自己弱智,把我也當弱智?!我知道你很過癮!你以為你是對薑海狠?你對我也夠狠,我謝謝你!


    宏宇也氣惱:你對我就不狠?!從咱們認識到現在,你一直在耍我……沈曉雪,我從來沒對別的女人這麽耐心過!!


    曉雪:這麽兩天就沒耐心了?你不是要跟我過一輩子嗎?你不是有文人氣質,詩人氣質嗎?!詩人沒了耐心也開始不講究了……宏宇:曉雪!你應該知道,我是因為太喜歡你,是嫉妒,嫉妒心……曉雪冷笑:嫉妒就能幹出這樣的事?!嫉妒了就把本性給暴露了?你太欠修煉了……宏宇非常吃驚,但他卻苦笑:沒想到你還有這麽會氣人的一麵,你這也是本性暴露吧?……曉雪:我的本性從來都是暴露的,你沒心!你看不見!……自從法院回來,我天天晚上做惡夢驚醒,今天之後我怕是大白天也要遇見鬼了!


    宏宇惡狠狠地等曉雪:什麽意思?……心疼薑海了?……曉雪:我當然心疼他!……可我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心疼他!……沈曉雪說著終於流下眼淚:他現在不定多鄙視我,把我看成不檢點的人,水性楊花……沒準我本來就是這種人,好虛榮,喜歡男人追,喜歡玩曖昧……謝謝你了張宏宇,讓我看清自己的真實麵目……曉雪極度痛苦地,哭泣。


    宏宇震驚,更無法理解地,看著曉雪。


    曉雪漸漸平靜下來。兩個人沉默了很久。


    宏宇突然悠悠的:你說得對……沒錯,我就是感覺很過癮!從他第一次一副正人君子不同流合汙的傻逼樣,我就想看到他沒臉麵,讓他服我,懼怕我……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恨你,就象那次打沈燦,我應該恨欺騙沈燦的人,而不是針對沈燦,我不想再做錯事,看沈燦的傷,我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來,如果對你,我不知道我能幹出什麽……張宏宇非常淡然的語氣:我今天……完全可以安排一次偶然相遇,可我把你當成我的人,根本沒多想……已經多少年沒出過這樣的愚蠢錯誤了……宏宇說著,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一些:我的確不是好人,好人開不了娛樂廳,更沒膽幹那生意,但我想對你說句肺腑之言,沈曉雪……薑海那種人,連做個壞人都沒有資本!也不配!


    宏宇和曉雪凝視對方。


    宏宇非常真誠地:我不想看到你被他胡弄,直到絕望的那天……曉雪同樣非常真誠地:我一直自認為了解薑海的為人,不了解他的情感,現在看估計應該倒過來……跟他一起生活了這些年,我也沒真正弄懂他,為人也好感情也好,都是筆糊塗帳,以後恐怕更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搞明白他了……張宏宇的眼中滿是心疼和愛惜,聲音不高,很重的語氣:……我真的……非常喜歡你!!……曉雪滿臉冷淡:如果我是你,馬上放棄做販毒那種傷天害理又會掉腦袋的事,更別想陷害薑海,然後帶著沈燦立刻去澳大利亞定居……曉雪說完,開車門,準備下車。


    宏宇:曉雪!……


    張宏宇邊叫,邊少見的 ,已經眼裏含淚。


    曉雪想起什麽:你剛才說不知道能對我幹出什麽,你能幹什麽?殺了我還是侮辱我?人的命脆弱著呢,說不定明天出門就被車撞死了,活著不容易,死了也就死了……要是因為我就傷害薑海,你先把我解決了,那算你會辦事……曉雪說著冷笑的表情,然後下車,關上車門。


    車內,張宏宇看著沈曉雪的背影,一滴眼淚流到眼窩裏……曉雪回到家,她先呆呆地看著冬冬和阿姨玩,然後回到自己的臥室。曉雪繼續發呆,她的目光落到角落裏,薑海初中時為了掙錢給她疊的錢菠蘿。曉雪發現菠蘿已經掉了好幾個插片,形狀也被壓扁,好像一個破舊建築,搖搖欲墜的感覺。


    曉雪微微笑笑,她想這正是自己和薑海關係的預示,曉雪想著,動手去拿菠蘿,用力捏,她要看看轟然倒塌的結局。果然這錢幣疊的東西經歷了十幾年不堪一捏,插片散落,菠蘿底部用發綠的錢幣作為葉子,插滿,封死,曉雪要把它全部插碎。


    菠蘿徹底坍塌了,然後曉雪看見裏麵有一張舊版的十元錢的鈔票,疊成豆腐塊狀。曉雪拿起來,輕輕打開……她滿臉流淚地麵對這張鈔票,怎麽也回憶不起來薑海把菠蘿交給自己時,是什麽表情,說了什麽話,反正就是一個給她獻殷勤的平庸男生,她才懶得多看,何況還小家子氣地要了自己十塊錢……曉雪扔下十塊錢,開始撫摸每一個菠蘿插片,每一個都捨不得放開,那是薑海一個一個為她折的,為她組裝起來,送給她的……曉雪從嚶嚶抽泣,演變成失聲痛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彩繪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筱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筱禾並收藏彩繪坊最新章節